春秋是我们祖先书写的一段特殊历史。
为什么说春秋历史特殊呢?司马迁在写到这段历史的时候,第一句就是:“平王立,东迁于洛邑,辟(避)戎寇。平王之时,周室衰微,诸侯强并弱,齐、楚、秦、晋始大,政由方伯。”“政由方伯”四个字恰到好处地点出了春秋历史的特殊之处。天子做不了主,对天下失去了控制。在天底下吆喝来吆喝去的是那些兵强马壮的诸侯。谁强大,谁就掌握天下大权。这些诸侯原本应该是对天子俯首帖耳的奴仆,有些人(比如秦朝的始祖)原本就是天子身边的马夫、杂役。因此在封建礼法中,残酷的现实简直是上下颠倒,令人痛心!
司马光在《资治通鉴》第一卷第一段中写了理想的封建制度:“天子统三公,三公率诸侯,诸侯制卿大夫,卿大夫治士庶人。贵以临贱,贱以承贵。上之使下,犹心腹之运手足,根本之制支叶;下之事上,犹手足之卫心腹,支叶之庇本根。然后能上下相保而国家治安。故曰:天子之职莫大于礼也。”孔子是最讲究“礼”的,他认为正常的政治状态应该是:“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陈,贵贱位矣。”五千年的中国历史,绝大多数时间都处在孔子、司马光等人规划的尊卑有序、等级森严的社会中。这样的社会保守、僵化,故步自封,人们规规矩矩,读书人则沉浸在自己营造的山水诗词的“童话世界”中。比如,南宋时,临安的读书人热衷的是评选“西湖十景”,欢宴聚会,顺便狎妓嬉戏,醉生梦死,“直把杭州作汴州”,忘记了国仇家恨。而春秋社会却是一个铁血横飞、激情澎湃的社会,人们东奔西走,寻求功名富贵,统治者尔虞我诈,整天想着如何攻城夺地。比如,秦国的将领始终忙于征讨西方的戎狄少数部落,努力突破晋国营造的封锁线,寻找东进争霸的道路。
春秋时代是一个没有权威、不讲规则、弱肉强食的时代。这样的时代在中国历史上只出现了这么一次。
我们心中都有一个“春秋情结”。
只要我们搜索一下自己的记忆,就会从中发现有关春秋的记忆。对于老年人来说,这是一个有关传统、礼仪和保守的情结;对于年轻人来说,这是一个能让心情不再平静的情结。不管差别如何,“春秋情结”都是一个有关成功、纷争、奋斗和激情的情结。春秋大幕一拉开,就是著名的“褒姒不好笑,幽王欲其笑万方”的故事。这个“烽火戏诸侯”的故事实在太有名了,以至于后人一讲春秋,就是从这个故事开始。千百年来,“春秋”这个词也超越了其本义,在后世泛指历史,如“甘洒热血写春秋”。进而,“春秋”一词进一步抽象化,成了历史这门学科的通称。春秋史官们耿直刚硬,冒着杀头灭族的危险也要真实地记载历史。当然,他们不是莽撞地去“撞枪口”,而是间接、委婉地保留真实的碎片,留待细心的后人挖掘真相。一部春秋史,有太多的蛛丝马迹。微言大义的“春秋笔法”令人敬佩,也是后人学习的对象。
然而,春秋的那些事儿千头万绪,看得人眼花缭乱。从古至今,解读春秋历史的人很多,《剑锋春秋》一书选择了从“春秋外交”的角度来讲春秋的外交人物和政局,进而表现春秋的历史和社会。有读者可能会问:“春秋时代也有外交吗?”有。春秋时代有外交,只是我们没有注意到而已。周恩来总理在新中国成立之初就提出了“把外交学中国化”的要求。可惜直到改革开放,中国再次面对西方世界的时候,我们脑海中依然是西方主导的外交。我们发现了一个以古希腊、古罗马和中世纪的欧洲历史为理论根源的外交学系统。当代外交学基本上是西方外交学。美国学者斯坦利·霍夫曼(Stanley Hoffmann)干脆把外交称为“一门美国的社会科学”。
正是因为我们对古代历史缺乏梳理,没有从中提取出中国特色的外交案例和外交理论,才会出现这样的局面。在春秋时期,我们的先辈就已经用理想主义或现实主义去分析当时的外交。西方的霸权、权力、超级大国、两极、多极、一超多强、多边外交、国家利益等西方外交概念或理论都可以在春秋时期找到回响。而中国特有的“远交近攻”“王道”“霸道”等名词和齐桓公、管子、秦穆公、孔子、子产、伍子胥、文种、范蠡等外交人物,还等着我们重新去审视其价值。春秋外交既有与现代外交的共同之处,更有自己的独特光芒。
如果您脑海中也有“春秋情结”,如果您不嫌我啰唆,如果您想看看本书中所写的春秋是什么样的春秋,那么就请您翻过这一页,进入正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