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庄公图霸崛起的过程也是周王室威信扫地、江河日下的过程。一个“礼乐征伐自天子出”的时代正式终结,中华大地进入了大国争霸时期。郑庄公揭开了群雄争霸的序幕。
郑庄公是春秋时期郑国历史上最有作为的一位国君,同时也是春秋早期中原地区最具影响力的诸侯。郑武公趁东周王纲不振之际,开疆拓土,吞并附庸,独秉周政,使郑国从中原各路诸侯中脱颖而出。郑庄公治理郑国的四十三年,是郑国的极盛时期。此时的郑国,疆土南到栎邑(今河南禹州),东接启封(今河南开封),北与卫、晋交错,西控巩、洛,威服黄河中游和北戎。
其实,郑国的国力比不上齐、楚等大国,就是对邻近的宋国也不占绝对优势。郑庄公的巨大成功证明了外交的辉煌并不一定和国力成正比。郑庄公实行了正确的政策,尤其是在外交上,充分利用周王室资源,远交近攻,和齐鲁等远方国家保持良好关系,将斗争的矛头对准与己有利益矛盾的宋、卫邻国。在具体操作上,郑国灵活、务实,弥补了国力的缺陷,还多次化险为夷,终于成就了一个小小的奇迹。
公元前701年,郑庄公去世,郑国自此迅速衰落。
郑国的衰落和诸公子争位有直接关系。郑庄公死后,他的儿子中有四个(公子忽、公子突、公子亹、公子仪)争夺国君之位,兄弟相残,葬送了父亲的霸业。对于君王来说,家务事也许比大政外交更难处理。没有儿子,要日夜担心;儿子太多了,也会时刻烦恼;儿子太笨了,非常忧虑;儿子太聪明了,又要提防猜忌。郑庄公的儿子就属于聪明的那类,参与了父亲的一系列争霸活动,能力上佳。由于郑庄公生前对所有儿子都十分宠爱,臣工们莫衷一是,各位公子也都发展了各自的势力。郑庄公生前虽然立公子忽为太子,但诸子争位的苗头还是出现了。势力很大的公子突是宋国女雍姞所生,郑庄公晚年就将他送到宋国居住,希望缓解政争。
郑庄公临终前也预料到了身后的乱象,叹气道:“郑国将从此多事了!”
从公元前701年到公元前680年的二十一年中,内乱一直困扰着郑国,使郑国无暇他顾。郑庄公所创造的有利形势自然也就失去了。
郑庄公死后,操纵郑国大权的是大臣祭仲,他拥立太子忽为君,称郑昭公。
郑国的权力争夺自然逃不过邻国的眼睛。齐、宋、蔡等邻国都想趁机干涉郑国内政,获取利益。宋国手中有公子突,希望能够扶持他为郑国新君。于是宋国诱骗祭仲到宋国,逼他立公子突为君。祭仲在生死抉择前,只好屈服同意立公子突为君。公子突即位,称郑厉公。郑昭公只好逃亡卫国避难。
宋国立郑厉公,是冲着郑国的财物和土地去的。在扶立郑厉公之初,宋国就和他与祭仲谈好了价格,郑厉公答应了。此后,宋人不断索取,郑国先是尽量满足要求,但是郑国的国库积蓄也是有限的,加上宋国的要求越来越多,郑厉公和大臣们逐渐起了反抗之心,开始拒绝宋国的索取。郑宋关系就此恶化。
公元前699年,郑国联合鲁国、纪国进攻宋国,和宋国、卫国、齐国、南燕国大战,获得了胜利。第二年冬天,宋国联合齐国、卫国、陈国、蔡国大举报仇,郑国难以抵挡。五国联军焚烧了郑国都城的城门,攻入新郑,郑国国都沦陷。宋军在新郑大肆劫掠,甚至把郑国祖庙屋顶上的木椽都拆下运回。联军还进攻郑国的东部地区,割取了牛首及其周边地区。
这一仗,郑国国力遭到严重削弱,国际地位一落千丈。
郑厉公其实是一个能力不错、志向远大的君主,他一心想要恢复父亲郑庄公的霸业。
但是他继位之初就遭到宋国的羞辱,在国内又受到权臣祭仲的羁绊,难以施展拳脚。祭仲因为拥立两位国君,在国内专权跋扈。郑厉公忍受不了祭仲的权力限制,一心想要扭转局面。公元前697年,郑厉公与祭仲的女婿雍纠密谋,决定利用宴会杀死祭仲。但是雍纠和妻子感情很好,无话不谈。他回家后,就把和郑厉公的密谋告诉了祭仲的女儿、妻子雍姬,并相信妻子不会出卖自己。
雍姬和丈夫的感情非常好,但又不愿意看到父亲被丈夫杀死,因此陷入了深深的心理矛盾。雍姬实在受不了了,她当天就跑回了娘家,问母亲:“丈夫和父亲比起来,到底哪个更重要?”母亲告诉她:“傻孩子,当然是父亲更重要了。丈夫没了,可以再找;父亲却只有一个。”这句话让雍姬下定了决心,将丈夫和国君的密谋全盘告诉了母亲。母亲听后大惊失色,连忙告诉了祭仲。
祭仲迅速采取措施,将雍纠杀死,尸体抛入城外水池。
郑厉公知道事情败露,慌忙捞起雍纠的尸体,用车载着,逃往蔡国。祭仲于是从卫国迎回郑昭公复位。
有了宋国的教训后,郑厉公不愿意成为其他国家的政治工具。不久他就逃离卫国,潜入郑国南部的栎邑,鼓动百姓拥戴自己。郑厉公在国内还很有威信。栎邑的百姓杀死了地方官员,倒向郑厉公。郑厉公就在栎邑积蓄力量,和新郑的郑昭公政权相对抗。郑国分裂了。
新郑的内乱还在继续。归国的郑昭公不久就被大臣杀死,公子亹被拥立为国君,但齐襄公又诱杀了公子亹。祭仲最后迎回逃亡陈国的公子仪为国君。
公子仪做了十四年的国君。在最后一年,栎邑的郑厉公决定孤注一掷,组织军队向国都新郑进军。途中,郑厉公擒获了效忠新郑的傅瑕。傅瑕答应帮郑厉公杀回新郑,要求以此换取性命。郑厉公释放了他。傅瑕回到新郑后,果然将公子仪和他的两个儿子都杀死,迎接郑厉公回新郑继位。郑厉公进城的第一件事就是处死傅瑕,之后宣布要励精图治。
公元前680年,流亡了十八年的郑厉公终于复位。所有竞争对手都死了,郑国内乱也平息了。
历史并没有施恩惠于郑厉公,没有赐予他郑庄公所坐拥的良好基础和有利环境。
郑国的多次内乱早已耗尽了国家的元气,郑庄公奠定的外交环境也已成了过眼云烟。郑厉公还是惨淡经营,抓住“勤王”的旗帜,一度使国家处于有利地位。
公元前675年,周王室发生了王子颓之乱。王子颓在几个大夫的支持下作乱,并得到了卫国和南燕国的支持。正统的周惠王一度被赶出了王城。郑厉公敏锐地意识到这是一个重振郑国雄风的良机。
第二年,郑厉公出面调解王室之乱。他首先进攻南燕国,抓住了南燕国国君仲父,使南燕国撤销了对王子颓的支持;同时将周惠王安置在栎邑,恭敬有加。当时虢国也还效忠周王室,于是郑厉公说动虢君共同进军洛邑。作乱的王子颓以为天下无忧了,正在庆功的时候,郑厉公和虢国的军队攻入了都城,杀死了王子颓一伙儿。周惠王被迎回王城。为了感谢郑国,虎牢以东的土地就赐给郑国。
尽管有过还算辉煌的外交作为,但郑厉公还是没能将郑国带回外交顶峰。因为当时四周的大国已经发展起来了。齐桓公在郑厉公复位前六年已经继位,齐国实力取得了突飞猛进的发展;楚文王完成了对江汉小国的兼并,将兵锋指向了黄河南岸。公元前678年,楚军入侵郑国,打败了郑厉公。
公元前673年五月,有心图强、无力回天的郑厉公逝世了。除了时机不佳值得同情外,郑厉公本身缺乏郑庄公那样的素质,也是造成他个人悲剧的原因。他知人不察,用人不当,要杀权臣,怎么能完全寄希望于权臣的女婿呢?而长期的流亡和分裂生活消磨了郑厉公宝贵的青春。他没有把大量的时间和精力用在外交上,而是耗在了兄弟争权中。在这些方面,郑厉公本人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郑厉公死了,一个天下诸侯都以郑国为强国的时代结束了。一个黄河中游诸侯国主导争霸的时代逝去了。从此以后,尽管黄河中游地区一直是春秋争霸和外交纵横的主要舞台,但外交的大手都是从区域外伸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