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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入学典礼

고등학교 입학식

这是晓兰第一次系领带。她竖起衬衫领子,把缠在脖子上的领带两端交叉缠了一下,然后解开;又缠了两下,又解开;反反复复好几次,但不管怎么折腾,就是系不好。她用手机检索了一下“系领带的方法”,然后按照视频中的步骤摸索着把领带缠成了三角形,最后把领带的末端塞了进去。她心想,要是爸爸上班前把领带给我打好就没这么麻烦了。

今天得穿整洁点。

毕竟是开学第一天。

毕竟是新校服嘛。

蓝夹克配上红蓝交错的方格短裙、窄版蓝领带。这领带并不是简易套头式那种,是正儿八经的领带,所以显得上档次。跟绿色系的初中校服相比,这身高中校服更适合晓兰,很合身。不像初中校服又短又紧,虽然她没有自己改小,也没买小一号,但那校服确实很紧,勒得人不舒服。

那套初中校服她只穿过两次,一次是入学典礼,另一次是拍毕业照。她平时总穿运动服,甚至参加毕业典礼也没穿校服。花钱买来的校服成了拍照道具,那还不如拍照时租一套,何必定做呢,糟蹋钱!妈妈这样说过好几次。我们家又不是买不起校服,妈妈却总提钱,晓兰有些伤心。

晓兰说:“我的入学典礼,你们谁也别来,千万别来!”可妈妈说她已经请好了假,把她的警告当成了玩笑。

“你为什么不征求我的意见?这可是我的入学典礼!”

“我是你妈。你这是说的什么混账话?!”

“明明我哥上高中的时候,你就没去,干吗非要参加我的呢?”

妈妈张开口,欲言又止。但她脸上错愕的表情很快就消失了,变得理直气壮起来:

“我就是想去参加一次自己孩子的高中入学典礼。”

“那个孩子为什么偏偏是我?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不行!”

“晓兰。”

“你非要去,就再生个三胎吧。十七年以后你就可以去了。”

妈妈看上去很遗憾,也很失望,但她最终还是尊重了晓兰的意愿。

入学典礼那天早晨,跟往日一样,晓兰还在睡梦中时,父母就已经上班去了,哥哥也去了学校。餐桌上放着两张一万韩元 的钞票,还有一张妈妈写的字条:

祝贺你升入高中!既然你不愿意让我参加你的入学典礼,那就用钱来祝贺你吧。

校门口,好多人在卖花。毕业典礼当天,高中校门口附近满是卖花的小摊。通向学校正门的胡同及车道旁,一直到马路对面的新荣镇初中门口都是卖花的。结束校园生活就那么值得庆贺?难道比入学还值得庆祝?晓兰揣着妈妈给的钱,走向离校门最远的花摊。

“有两万元一束的花吗?”

老板食指指甲上贴着一个大大的银色星星,看上去很显年轻。她说,那搁板最上面的就是两万元一束的。那是一个很常见的花束,花朵间放着一块用金箔纸包装的巧克力。晓兰拿起一束蓝花,把钱递给老板。老板接过去,礼貌性地说了声“谢谢”。晓兰本想直接走掉,却又停住脚步,回了声“谢谢”。正在摆列花束的老板停下手上的活儿,直直地盯着她。

“祝贺你升入高中!”

老板的声音和表情很真挚,看来她已经认出晓兰是新生了。这是今天晓兰和别人的第一次对话,真心地欢喜、感激,于是对着她笑了笑。

晓兰捧着这两万元的花束,走进校门。不少同学横穿操场走向礼堂,跟晓兰一样,他们大多独自前来。已经过了入学典礼成为家庭庆典的年龄,而且自从实施填报志愿择校制以后,初中同学也不再像以前那样被安排在居住区所属的高中了。看着不太熟的校服与陌生的面孔,心里满是不满与遗憾的孩子们互相传递着拘谨的微笑。想必这些新生大都不希望上新荣镇高中吧。这是一所二流高中,是多数没考上特高 或第一志愿被刷下来的学生才会选的学校。

该校所在地——京畿道荣镇市与首尔接壤,属于工业地带。原先的工厂被逐渐迁移到人工费便宜的中国、东南亚国家后,京畿道就和荣镇市联手,战略性地把该区打造成了数码技术产业开发区。随着以地铁站为中心进驻了一些IT企业后,附近原本那些住宅密集区——新荣镇区就蜕变成了公寓区。

荣镇市大部分地区都是厂区和待开发的老住宅,新荣镇却与此不同。它离荣镇数码技术产业区较近,通往首尔的交通也比较便利,所以不少年轻白领都搬过来住。他们收入颇丰,因此新荣镇就获得了“京畿道的首尔”“另类荣镇”等别称,不知是美誉,还是嘲讽。这是一处环境洁净、交通方便,各种生活设施很便利的新区。美中不足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教育。

从新荣镇区跨过一座桥,就是高考成绩在整个大韩民国都名列前茅、教育热度很高、辅导班密集的多兰洞。新荣镇的孩子们小时候坐班车去多兰洞的辅导班;升到高年级后,就转学到多兰洞的学校。新荣镇的学校,年级越高,班级就越少,班级人数也会减少。这是一个学生们终究会离开的地方。五年前,新荣镇高中打着“建立一所理科重点高中”的旗号而诞生,但学生们的高考成绩并不理想。

最先提议的是学习成绩最好的多润。朋友们都觉得匪夷所思,发出“咦”的一声。

“你不报考京仁外国语高中吗?老师们会眼睁睁地看着你报新荣镇高中?”

“嗯。我就要上新荣镇高中。只要大家都保证一起上那里。”

大家的表情都认真起来。

那是济州岛旅行的最后一晚。她们原本约好等恩智妈妈睡着后一起喝啤酒,但是纯真的孩子们直到最后也没敢动那些不知道什么时候放进冰箱里的罐装啤酒。桌面上摆满了炸鸡和可乐,尽管如此,大家还是感到有些醉意。大家曾经约好“上了初三,我们也要加入电影社团”“上高中后,也要保持联系”,这次竟然提议“我们上同一所高中”。

“你们谁要报新荣镇高中啊?那所学校只要填第一志愿就能上。我们都能一起上的。”

多润光洁的额头上青筋暴起,很认真地说道。海仁对她扑哧一笑。

“你是为了金尚赫吧?”

“瞎说什么呀!”

“金尚赫上次就说过他准备报考离家最近的新荣镇高中。你们根本没分手吧?”

多润目光闪躲,答:

“说什么呢,才不是。”

“咦,明明就是,被我说中了吧?”

“不是!不是的!我都说了不是嘛!”

多润面红耳赤地大叫起来。海仁有些慌了,脸上失去了笑容。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俩的恩智和晓兰表情也变得有些僵硬。多润支起膝盖,把脸埋进去,肩膀颤抖起来。坐在餐桌对面的海仁张大嘴,用口型无声地问多润旁边的恩智:她在哭吗?恩智往后侧身,看了看多润,点了点头。海仁的心情有点儿复杂,既抱歉又尴尬,还略微有些不耐烦,她靠近多润,抱住了她。

“你这么一哭,我多过意不去啊。”

多润缓缓地抬起头,脸上涕泗横流。恩智默默地从饭桌上的纸巾盒里抽出纸巾,递给多润。多润把纸巾折成一半,狠狠地擤了一把鼻涕,然后把纸巾扔到地上,对海仁说:

“你这是哪门子道歉啊?你自己胡说八道就没事儿,我哭就不行了?为了不让你歉疚,我不该哭,是吗?”

“你怎么抓住人家小辫子不放啊?啊,对不起,真对不起!”

多润欲言又止,又哭了起来。海仁似乎是有些倦了,收回了搭在多润肩膀上的胳膊。恩智轻轻拍了拍多润,而晓兰只是默默地看着。多润又抽泣起来。

多润有一个患病的妹妹,她的父母为了照顾妹妹已经心力交瘁了。多润既想让父母少操心,又想得到他们的关注和称赞,主要是她待在房间里实在无事可做,就只有认认真真学习了,因此她的成绩越来越好。但是,即便多润拿到好成绩,妹妹的病也不见好,父母也不会关注她、称赞她。她就只能用交男友来弥补空荡荡的心。谈了分,分了谈。但是,不管跟谁谈恋爱,都超不过一个月。心思细腻的恩智、大大咧咧的海仁、性格淡然的晓兰,她们仨都知道,也都了解多润:她很孤独。

“我跟金尚赫真的结束了,我只是不想跟你们分开,我们都报新荣镇吧。”

海仁依然不当回事。

“好吧,就报新荣镇。填志愿前,我们写个血书吧。”

“你不会是电影看多了吧?”

“既然要做,就得正儿八经的。押上最宝贵的东西做筹码。谁要是不守约,就会失去最宝贵的东西。”

“真是电影看多了。”

海仁和恩智一唱一和的工夫,多润的表情慢慢变得僵硬。

“我可不是开玩笑。”

湿润的海风顺着敞开的窗子吹了进来。这几天来,不知是因为她们几个已经习惯了,还是大海变了,原本海风充斥着一股让人不舒服的腥味,令她们把所有的窗户关得严严实实的,但现在已经几乎闻不到那股腥味了。那是一个如果没有渔船上的明亮灯光就很难分辨出天和海的漆黑夜晚,大家的心都如同那片黑夜一样渺茫。什么都无法确定,不仅是彼此的真诚,就连自己的真心也是。

陷入沉思的海仁,突然开口:

“好吧,我也报新荣镇,我们上同一所高中。”

“我也报!”恩智也立刻响应。

海仁瞅了一眼恩智,长舒了一口气,像是安了心。

成绩好、有条件、有野心……这些孩子抱着不同的目的,都在努力备战中考。实际上,只有晓兰,没什么烦恼,也没什么规划,就准备上普通高中了。

晓兰本想上女子学校。她原本打算以荣镇女高、真理女高、荣仁女高的顺序填写志愿,想着这三所学校虽然竞争很激烈,但总能考上一所吧,只要不是新荣镇高中就可以了。她觉得只要学习氛围浓厚就行,但她不好意思当着大家的面把这些话说出来。就连全校第一的多润都要放弃外国语高中,她还能说什么?这么不起眼的她都不想上的新荣镇高中,多润真的会报吗?

“你呢?”

晓兰怀疑地问多润。

“啊?”

“你得先明确表态,你真的会报新荣镇吗?”

“那当然。我是第一个说上新荣镇的。”

晓兰心中涌起与她们三人交往时的复杂情感:安心、温暖、充实、期待,以及与之相伴的疏离、不安、空虚和失望。不想和她们分开,但也不想跟她们绑定在一起。晓兰想到初中毕业后,这一切就会结束,这让她感到了一丝舒爽,但她又害怕以后成为“孤家寡人”。

在新荣镇中学,多润学习最好,老师们一直对她寄予厚望。晓兰一想到多润以后会上重点高中、重点大学,将来还会拥有体面的工作,就感到有些苦涩。想到此,就很希望她也一起上新荣镇高中。其实,她不讨厌也不嫉妒多润。自小一起摸爬滚打长大的朋友们一个个都去了更好的地方,这让原地踏步的晓兰看上去像在倒退。当她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远远地落在了她们后面。晓兰不想再体会这种挫败感。

“那我保证,我也报新荣镇。”

四人约定第一志愿写新荣镇高中。

她们没写血书,而是决定用掩埋时光胶囊的方式来发誓。多润从自己带来的线圈便笺本上撕下一张纸,写上“我们四人第一志愿写新荣镇高中”,依次写上名字,并签了名,然后把纸卷好,放进多润带来的圆筒笔盒里,用从橱柜里找来的蓝色胶带牢牢地封住盖子。海仁嘀咕了一声,不知道是询问还是埋怨:“多润为啥旅游还带笔筒呢?”

别墅正在装修,院子很乱。干树叶和树枝散落一地,庭院里的石头高低、大小不一,唯有石墙前的铁冬青排列整齐,顺着墙望去,海边景色尽收眼底。从远处胡同入口也能看到的路灯直直地戳在那里。在路灯的映照下,这些树木的绿叶红果像圣诞树似的闪烁着。她们决定把时光胶囊埋在路灯下,觉得以后即便在装修的过程中会清理碎石,会到处挖土,但总不会动路灯吧。

她们确认了恩智的妈妈还在熟睡后,就从厨房取出勺子,来到庭院,开始挖土。土质比较硬,挖土比想象中要费劲。大家默默地认真挖土。这时,海仁突然唱起了校歌,多润和恩智也自然而然地唱起了副歌。

啊!啊!真理的殿堂,我们的新荣镇……

多润捧腹大笑,笑得躺在了地上。

“我们在做什么?我们为什么深更半夜用勺子挖土呢?如果被别人瞧见了,还以为我们疯了呢。”

“啊,不行了,笑得我掉眼泪了,怎么办?李海仁,为啥唱校歌,你不是不喜欢学校吗?”

“你们不也跟着唱了吗?”

海仁和恩智也瘫坐在地上。唯有晓兰强忍住笑,继续挖起土。明明没什么可笑的,她们几个却因为笑个不停,好一阵没回过神来。

她们约好一年半后,也就是高中一年级暑假时,回到这里把胶囊挖出来。意即未能遵守时光胶囊约定的人,将不能跟她们共度那个假期。在那个年龄段,盟誓至高无上。那个二月的夜晚,她们只有十六岁,感受到的却是从未有过的孤独、疲惫和莫名其妙的恐惧。在软磨硬泡父母一个多月才实现的济州岛旅行中,就在那个夜晚,孩子们以最重要的事情做担保,立下盟誓。但是,她们的心里并不踏实,这既与朋友有关,也与自己相关。

新荣镇高中大礼堂的天花板很高,即使是很小的声音也会嗡嗡作响。大多数新生都已就位,家长席却空荡荡的。晓兰把脸埋进那已无香气的花束中。

“晓兰啊!”

是熟悉的声音。

晓兰的心猛烈地跳动起来。

时至今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小区上空升起了一轮红月。

拉长焦距拍摄的照片,色彩模糊,

皓月当空,令人感到一丝神秘。

原来这就是血月(bloodmoon)啊。

此后,月亮就会恢复原貌。 CxWePfHMFwPovy8nufe+8XHyxVT9XmUwSEHqS+j+OpovLcte9mfViLxA1DI4Z9U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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