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958年8月,距离党中央发出“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的社会主义建设总路线仅仅3个月时间,我国第一台1万伏高压电桥精密仪器便宣告诞生,标志着我国的“高压电桥”技术进入世界先进水平。
8月中旬,国务院总理周恩来、副总理聂荣臻和中国科学院院长郭沫若在北京会见“高压电桥”技术的研制者上海沪光科学仪器厂电容车间工人王林鹤,高度评价他的发明对国家建设的重大意义,鼓励他再接再厉,继续为社会主义建设作出贡献。
王林鹤是浙江宁波人,1931年出生,1947年进上海中华科学工程公司做练习生。1948年,在上海东方无线电行当装配工人。
1952年,21岁的王林鹤在沪光科学仪器厂电容车间当生产组长时,就设计并制造了国内第一套标准云母电容器,成为全厂闻名的发明家。
1957年的一天,王林鹤刚刚走到厂门口,就被一个人拉住了。
“同志,这是生产电桥的沪光厂吗?”
“是啊,我们生产阻抗电桥,交流电桥……好几种呢。”王林鹤答着。
“是吗?”那人高兴地说:“我为了这玩意,把全国各大城市都跑遍啦……我们要一台1万伏的高压电桥。”原来他是一个采购员。
“1万伏的高压电桥?”王林鹤吃了一惊道,“我们生产的只是教学实用的6伏普通电桥。”
采购员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把脚一跺,说:“唉!空喜欢一场。现在叫我怎么办呢?”
这时,厂里搞供销的同志闻声走过来,说道:“同志,你急也没有用啊!瞧,这些电报、信件也都是要买高压电桥的。可是,国内还没有一家工厂能生产这玩意呢!”说着,他把手里厚厚一叠信件、电报给对方看。
采购员怀着失望的心情走了。
王林鹤望着对方远去的背影,心里非常难受。他不安地想着:“生产建设上这样需要高压电桥,我们是仪表工人,不把这个担子挑起来,叫谁来挑呢?”
王林鹤想到这里,觉得自己应该勇敢地站出来把这付重担挑起来。但是,他再想想厂里的情况和制造高压电桥的困难后,心里又有点踌躇了。他知道,工厂合营以后,生产虽然有了很大发展,但毕竟还是个100多人的小厂;再说,高压电桥过去只是听人家说过,到底是啥模样,自己还没有见过呢。要造这样连影子也没摸着的精密仪器,行吗?
厂里党支部书记崔普文知道他的心事后,语重心长地说:“仪表工业标志着一个国家的工业水平,我国在这方面还有不少空白。要改变这种一穷二白的面貌,就需要我们用双手去填啊!”
崔普文的话使王林鹤深受启发,虽然他只有初中文化程度,但他决心自己开始试制这个产品。
一连几个星期,他出入上海图书馆、科技图书馆、新华书店和外文书店,翻阅了4个国家出版的64本外文书籍,只找到3页有关高压电桥的使用、保养资料。
高压电桥有2000多个复杂的零件,王林鹤就凭这3页资料,和车间里工人们一起,边学习,边创造。他们把墙壁当黑板,想到一点,就在上面做个记号;墙壁画满了,又擦去……10多天后,一幅幅复杂的草图终于摆在人们面前了。
试制工作正式开始了,厂内厂外的同志都热情地支持王林鹤。
要制造零件,车工连夜给他突击;要参考资料,各兄弟厂把自己的经验送来;要试验材料,党支部派人到杭州、南京去找。
厚厚的工作记录簿上,记下了每个部件制造的艰难过程。这当中,遇到了多少困难,又克服了多少困难,谁也数不清了。
没有想到,最后要制造“高压空气电容器”部件时,却遇到了巨大困难。
“高压空气电容器”中有个零件,叫“支架”,按照国外资料规定,一定要采用“超高频磁”制成。“超高频磁”是一种很珍贵的高级绝缘材料,国际市场上也很难买到,必须用另外一种材料来代替。
为了揭开这个谜,成百种不同成份的材料被收集起来。王林鹤把各种不同成份的材料做成零件,有的加温蒸发,有的涂上一层化学溶液……一次失败了,两次、三次也失败了,80次、90次……都失败了。
一天,王林鹤听说宜兴有种陶瓷绝缘性能很高,就急忙赶往宜兴。
但是,这天天气非常不好,王林鹤冒着狂风大雨从县城直奔窑场。15公里的崎岖山路又窄又滑,好几次跌倒在稻田里,雨水、泥浆浸透衣服,冷得直哆嗦,最后他一步一步爬过山洪冲刷、水流湍急的木桥,赶到窑场。
3天后,他带着一批特种陶瓷“支架”返回上海,一下火车,饭也不吃,立刻到厂里试验。
经过近30次的试验和研究,这种制造“支架”的新配料方法获得了成功,单独试验时,质量已经达到国际标准,只等装配起来做最后的校验了。
这天晚上,崔普文亲自带领着全厂同志,突击安装60台高压电桥,作为第一批出厂的产品。
这天天气很冷,但整个厂里却干得热火朝天,一直干到深夜一点钟,完成了全部安装任务。
这时,学徒工沈金山迫不及待地对王林鹤说:“王师傅,我们今晚就接着校验吧!”
崔普文挥了下手说:“好啦,今晚大伙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一早我们进行全面校验!”
然而,当第二天大家来到工厂时,却发现昨天装好的“支架”,全部都裂开了……
大家一看到这种状况,顿时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这是怎么搞的,材料不是符合标准吗?”
“真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最后关口上偏偏要出岔子!”
王林鹤把一个个碎裂的“支架”都检查了一遍,站在那里。默默思索着。
突然,车工吴桂打破沉寂,他对王林鹤说:“小王,你瞧,‘支架’碎裂的地方都在眼子地方,是不是我们钻眼子有毛病啊!”
吴桂的话提醒了王林鹤,他仔细地端详了下碎裂痕迹后,跳起来说:“对,对!这不是原材料毛病,是钻眼子和装配的方法不对。”
碎裂的毛病找出来了。
经过了371次试验,王林鹤终于把高压电桥造出来了。
产品经过仪表公司、电工仪器研究所、国家计量局、交通大学等7个单位的专家20多天的严格鉴定,导电损耗只有10万分之3,质量达到了国际标准。
成功的喜悦传到了厂里,大伙把王林鹤围起来,跳跃啊,欢笑啊!并且,一个个伸出手来,抢着和他握手。
不久,王林鹤光荣入了党,并且,再接再厉,又创造成功5万伏的高压电桥。
王林鹤百折不挠,顽强攀登科学技术高峰的先进事迹,像春风一样传遍了整个上海。不久,一场学王林鹤、赶王林鹤,攀高峰,攻尖端的友谊竞赛活动就轰轰烈烈地展开了。
王林鹤所在的泸光厂里,更是掀起了一个“人人学科学”的热潮,连刚刚摘掉文盲帽子的女工,也在3天内攻下了一个尖端产品。
但是,正如马克思所说,在科学上永远没有平坦的道路,就在王林鹤一边继续研制更高级的高压电桥和其他新产品,一面积极帮助各兄弟单位搞革新项目赶超自己的时候,一道新的难题又摆到了他的面前了。
自从一万伏高压电桥投入生产以后,全国各地的订货单、订货电报像雪片一样涌进了沪光厂,而沪光厂的产量的增长数字还远远跟不上工业建设的需要。
王林鹤看到这个情景,心里又高兴又焦急,高兴的是祖国社会主义建设的步伐跨得这样快;焦急的是,用什么办法解决眼前这个矛盾?
一台高压电桥做起来就得花那么多材料、人工,怎样才能做到又多又快又好又省呢?
这天夜里,王林鹤回家的时候,发觉高压车间里电灯还亮着,他走过去一看,宽敞的车间里,只有校验装配工谢文一个人在里面。
王林鹤轻手轻脚走到他身后,只见这个年轻人伏在一张工作台上,一会儿聚精会神地看着面前一台高压电桥,一会儿又在纸上写着什么;再一看,工作台上还放了几本技术书籍。
王林鹤拍着谢文的肩膀说:“谢文,你在动啥脑筋啊?”
“啊!王师傅,是你啊!”谢文显然没有想到王林鹤这时候会来,他先是一楞,然后又慌乱地想用双手把台上的纸头盖起来,但王林鹤已题抢先一步拿过去了。谢文的脸刷地红了。
王林鹤打开纸头一看,只见纸上横七竖八画了一些草图,草图旁边又断断续续写了这样一些字:“学王林鹤,赶王林鹤,要不要超呢?……高压电桥有缺点要不要改呢?……不,要能改,王林鹤早改了,还轮到我?……接下去,是一个接一个问号,笔划有轻有重,看样子,写的人写到这里,心情是很复杂的。
王林鹤看了又看,脸上露出了喜悦的笑容。他想:高压电桥的毛病,已经引起大伙的关心,这可太好啦!于是,他走上一步靠着谢文的肩膀,恳切地说:“谢文,这个问题想得好啊!快谈谈你的打算吧!”
“这……”谢文的脸更红了,一时真不知怎样说才好了。
王林鹤挨着谢文肩并肩地坐在椅子上,感情真挚地说:“搞技术革新,有啥顾虑哩,说吧。”
“王师傅,事情是这样的。”谢文终于鼓起勇气说了,“高压电桥投入生产的时候,我曾经几夜也睡不着觉。当时,我想你能填补空白为大伙闯出一条道来,我们更应该把劲头鼓得足足的,多造出一些电桥来。可是,高压电桥这玩意体积大,零件多,我们小组里又多是女同志,大伙儿干得腰痠背疼也完不成多少任务,每个人心里都急得冒火,就是想不出个好办法来!”
王林鹤一面听着,一面暗暗责备自己:这都怪我,当初只想到如何把高压电桥搞成功,却没有把投入生产后的困难盘算盘算……
谢文继续说着:“前几天,有个采购员到厂里提货,他对我就,‘高压电桥用处很大,可惜体积太大,移动时不方便,要是能造得一个人可以拎着跑就好了。’我听了心里一动,我想,要是能把高压电桥体积缩小,这样造起来可以……”
“造得快,又省人工又省料!”王林鹤不等谢文说完,猛地跳起来高兴地大声嚷着。
“对,对,对!”谢文不停地点着头。
王林鹤高兴地紧握着谢文的手说:“嘛,你这个想法可太好啦,干嘛不早说呢?来,快告诉我,你准备怎样给高压电桥开刀?”
“我还没有想出点子呢?……再说,我进厂当学徒时,你就是老师傅啦,我能赶上你吗?”
“能!你会超过我的,同志们会帮助你的。”王林鹤鼓励着。
更高级高压电桥的试制任务和一万伏高压电桥的缩型战斗,在同一个时间里,一起开始了。
这一天,王林鹤走进技术科,只见谢文正好和几个同志围着图纸争论什么,他连忙走过去问问原由。
谢文一看是王林鹤,赶忙把经过情景说了一遍。原来自从谢文提出改革高压电桥的设想后,在团支部和很多老师傅的帮胁下,根据王林鹤的缩型方案又做了很大修改,整个工作进行得还比较顺利;但改到“电气器”、“电子管放大器”这两部分时,却遇到了很大的困难。
现在,他们争论的就是关于电容器使用材料的问题,有人主张用纸质的材料,有人则主张用油质的材料,双方各执己见,互不相让。
王林鹤听完后,仔细地研究了一下,觉得这两类材料都不够理想,可是,应该用哪一种的材料才好呢?自己一时也想不起来。
这一天,为了这件事,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一直安不下心来。下班后,他跑到上海无线电原件二厂去找这个厂里的“土专家”张哨雄商量。他知道老张对电容器方面很有经验。两人经过了反复研究,最后终于找出一种新的材料,这种材料不仅可以缩小体积,而且可以保证产品的质量。
王林鹤高兴极了,拿着这个新的配料方法,赶到一家工厂试制。在试制过程中,王林鹤和这个厂里的工人一起劳动;试制成功后,王林鹤又代表谢文办了订货手续。然后才跑回厂里。
一到厂里,只见谢文和几个工人还蹲在电容器旁边,在议论解决的办法。王林鹤连忙喊道:“谢文,别发愁啦,电容器的问题解决啦!”
“啊!”谢文惊喜地睁圆了眼睛。
王林鹤把经过情形说了一遍后,把订货单往谢文手里一放说:“材料全订好了,到时候你去拿吧!”说罢,捧起一只大茶碗,咕噜咕噜地大口喝起茶来。
谢文看看手里这张订货单,再看看王林鹤劳累的样子,心里一阵激动,好半天,才喊了声:“王师傅。”
“加油干吧。”王林鹤拍着谢文肩膀,深情地说:“来,我们两个赛赛,看看是你先把老产品压缩任务完成呢?还是我先把新产品试制成功。”
“王师傅,我一定好好干,向你学习!”谢文激动地回答。
时间一天天过去了,两个人竞赛越来越激烈,离最后胜利关头也越来越近了。
就在这时,王林鹤搞的试制产品中,有一部分材料不够用了。为了解决这个同题,王林鹤日日夜夜寻找着。
这天下午,他回到了厂里。跑了一个上午,什么资料也没找到。
他走进技术科,只见几个书架全打开了,看样子,刚刚有人在这里翻过。
王林鹤一面顺手把书整理了几本,一面向一个工作人员问道:“这是谁翻的?”
那个同志答道:“是谢文。”
“谢文?”王林鹤思索了一下问道:“他要找什么啊?”
“他要找安装线路的资料。”那个同志接着说:“谢文说,样样材料都准备好了,独缺安装线路这份资料,可把他急坏了。”
王林鹤一听也着急起来。他三脚改两步地跑到了高压车间。
那台精型的高压电桥旁边围了好几个人,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在那里议论着。王林鹤凑上去一看,没有看见谢文,一问,原来刚出去了。
大家一看见王林鹤就说开了。这个说:“王师傅,你快帮帮忙吧。”那个说:“你的门路多,快给我们找点资料来吧。”
王林鹤说:“大伙别着急,我这就给你们找资料去。”说完了,拔腿就往上海图书馆奔去。跑到图书馆门口,才想起为了寻找新产品中需要的材料,今天上午还到过这里呢!
“唉呀,我自己资料问题还没有解决呢!这,这可怎么办?”王林鹤搔起头皮来了。接着,他踱了几步,一挥拳头说:“谢文的缩型任务比我紧急,先把试制任务放一放,帮他干。”说着,他大踏步地跨进了上海图书馆。
王林鹤14时出厂,一直找到23时才回到厂里。他前前后后跑了十几家书店、图书馆和有关单位,终于找到了两本有关安装线路的材料。
当谢文接到这两本资料时,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说:“王师傅,这真是雪中送炭啊!”
在王林鹤和其他同志的热情帮助下,由谢文发起的高压电桥缩型任务终于完成了。改革后的电桥,体积从原来写字台那么大,缩小到只有一个抽屉那么小,这样,原先同样一份材料可以顶12份用,同样一个人工可以顶8个人用,而且用途也增加了好几种。
紧接着,王林鹤搞的更高级的高压电桥新产品也试制成功了。
就在这以后不久,又一个振奋人心的捷报传来:上海电表厂工人张惠发、高如勋、姚林兴、陈文祥等同志,又对谢文动过手术的高压电桥进行了第三次革命,革命后的高压电桥,不仅体积又缩小了三分之一,结构简单,用料更省,性能更好,使用更方便,而且采用的都是通用件,便于立即大批生产。
轰轰烈烈的技术革新运动,在党中央过渡时期的总路线的指引下,继续向着“又多、又快、又好、又省”的方向迈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