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善的孩子

一九四八年夏末，浙江杭州一条铺着青石板路的巷子里，路边店铺鳞次栉比，街面上有些冷清。临近傍晚，天气仍然晴好，三两只小燕子在白墙黑瓦间飞来飞去，一大群鸽子在更高的天空中盘旋。

骤然间，巷子里响起了阵阵喧闹声。原来是到了放学时间，三五成群的小学生像游动的鱼群一样，拥入了安静的巷子。

其中，一个留着小平头、身材瘦削、眉清目秀的男孩，格外引人注目，他就是刚满十岁的蒋筑英。

蒋筑英身穿有些褪色的中式浅蓝色粗布衣裤，脚蹬一双黑布面方口鞋，肩上斜挎着一个深蓝色的布书包，急匆匆地走在那些或追打嬉闹、或聊天说笑的孩子中间。

他脸上带着些许着急的神情，眉眼间显出一丝掩饰不住的欣喜。往常放学后，蒋筑英也都急着回家，尽力帮母亲分担一些家务。今天，他更急着赶回去，除了干家务活儿，还想让母亲赶快看看他的成绩单，想看到在他骄傲地告诉母亲，自己考了全班第一名的时候，母亲舒展的笑颜。

蒋筑英边走边快乐地想着，母亲看了他的成绩单，一定会很高兴，停下手里正忙着的活计，把他拥进怀里，夸奖他是一个懂事的好孩子。

走着走着，蒋筑英突然停了下来，回头张望。“哎呀，刚才还看见妹妹健雄跟在自己身后，这会儿怎么又不见人影了？这个小贪玩鬼又跑到哪里去了？”蒋筑英嘴里嘀咕着，犹豫了一下，便往学校方向跑去。

母亲嘱咐过蒋筑英，放学后要等妹妹健雄一起回家，因为妹妹实在是很贪玩。

蒋筑英一边往学校方向跑，一边往巷子两边的店铺里瞅，终于在一家卖桂花糖年糕的店铺门口，看到了妹妹健雄和另外几个小姑娘的身影。

“健雄！”蒋筑英叫了一声。妹妹健雄立刻朝他跑过来，指着身后的年糕铺，流着口水说：“哥哥，我想吃桂花糖年糕。”

蒋筑英拉起妹妹健雄的小手说：“你想吃桂花糖年糕，那回家我跟妈妈要零花钱，明天放学时给你买。”

妹妹仰起小脸问：“妈妈会给你零花钱买桂花糖年糕吗？”

“会的！”蒋筑英很自信地说。就在刚刚，他已经想好了，回家让母亲看到自己的成绩单，母亲一定会很高兴地奖励他。这样，就可以向母亲要一点儿零花钱，给妹妹买桂花糖年糕了。

一路上，妹妹健雄都兴高采烈地牵着蒋筑英的手，一蹦一跳地往家走。临近家门口的时候，健雄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一下子松开了蒋筑英的手，飞快地跑进家门，大声地喊：“妈妈，妈妈！快看我的成绩单，我得了好几个四分，还有一门成绩是满分五分呢！”

“真的呀！”正在洗衣服的母亲欢喜地说着，赶忙用围裙擦干净双手，接过健雄举起的成绩单仔细看了看，摸着她的小脑袋说，“我们家的健雄真棒呀！”

妹妹兴奋得满脸通红，得意地看着刚迈进家门的哥哥蒋筑英，大声说：“哥哥，我考试成绩优秀，妈妈表扬我了，你听见了吗？”

“我听见了，健雄最棒了！”蒋筑英笑眯眯地说着，把已经掏出来的成绩单又装回了衣兜里，放下书包，挑起两个水桶，去帮母亲打水了。

母亲看着蒋筑英的背影，猜测他考试成绩可能没有妹妹优秀，便没再详细追问。

蒋筑英挑水回来，又忙着劈柴烧火，帮母亲做饭，照看家里更小的弟弟妹妹，直到晚上妹妹健雄睡熟以后，他才把成绩单掏出来，给父亲母亲看。

母亲看到成绩单上全是满分，十分惊喜：“啊哟！原来你考得这么好呀！为什么不早点把成绩单拿给我们看？”

“嘘！”蒋筑英把一根食指放在嘴边，看了一眼熟睡的妹妹健雄，对母亲说：“我看到健雄那么高兴，不想让她知道我全是满分。”

“你这傻孩子，要让健雄知道，你比她成绩好。这样，她才会继续把你当榜样，像你这个大哥一样更加努力学习呀！”父亲笑着说。

“我觉得让妹妹高兴更重要！”蒋筑英笑嘻嘻地说。随即，他又宽慰起父母来：“你们放心，我会带着弟弟妹妹们一起努力学习的。”

“筑英真是一个懂事的好孩子！”母亲擦擦眼角既高兴又感动的泪水，把蒋筑英拥进怀里，抚摸着他的头说，“儿子，明天妈妈做你最爱吃的毛笋干烧肉奖励你。”

蒋筑英仰起头来，很认真地对母亲说：“妈妈，我现在不爱吃毛笋干烧肉了，给我买一包桂花糖年糕，行吗？”

“好呀！”母亲高兴地答应了。

就这样，妹妹健雄满足地吃上了桂花糖年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