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罗·克利的《新天使》画的是一个天使看上去正要从他入神地注视的事物旁离去。他凝视着前方,他的嘴微张,他的翅膀展开了。人们就是这样描绘历史天使的。他的脸朝着过去。在我们认为是一连串事件的地方,他看到的是一场单一的灾难。这场灾难堆积着尸骸,将它们抛弃在他的面前。天使想停下来唤醒死者,把破碎的世界修补完整。可是从天堂吹来了一阵风暴,它猛烈地吹击着天使的翅膀,以致他再也无法把它们收拢。这风暴无可抗拒地把天使刮向他背对着的未来,而他面前的残垣断壁却越堆越高直逼天际。这场风暴就是我们所称的进步。
”
——本雅明,《历史哲学论纲》,第九节
历史进步主义的观点总是将进步视为必然,将进步的结果视为常态。近代自然科学与欧洲启蒙思想运动兴起的呐喊声已经萦绕在人们的脑海中几百年。向我们诉说着一种客观规律,一种建立在过去、现在和未来时间结构上的因果链条与有序过程;告诉我们伴随着理性的进步、时间的推移,人们总能够克服历史上的苦难和困惑,进步也总能成为每一个时代不可抗拒的总体趋势。
然而本雅明却在这样的视角中看到了某种隐忧。
这种隐忧来自对“进步”的理所当然与随之而来的热望。在进步的语境下,一切的未来都成了对于现实的超越,一切的历史都成了不再需要留恋的废墟,而一切的当下都成了能够被轻易舍弃的过渡。
现在是暂时的,是一个很快就能够被下一个进步节点所取代的历史切片,历史向着被称为进步的方向前进着,从不回头。而一切被带入那个新时代的存在,都被天然地赋予了在进步语境下的合法性。
在最近的历史叙述中,我们看到了上一个切片中的“网络社会”“社交媒体”“电子商务”,带着它们对于再之前一个时代标志性的“机械复制”“电视广告”“意识形态”的嘲弄,认定那些在不久之前还在被反思的概念,实际上已经被人们所超越和抛弃。而在这些嘲弄的声音还未平息的时候,“移动互联”作为新的切片已然成型。
在这里,历史走得比现实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