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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排泄的场景

在我们对于碎片化的感知因为符号的增加而增加之后,丰裕的符号形成了对人类诸多社会过程的默默改造。这种改造与移动互联的网络结构融汇在一起,形成了符号与人、人与人、人与场景互动模式的结构转型。 正是在此种转型下,人类发觉周围的一切稳定性被进一步击散,进而导致“周围”这个概念本身的瓦解。人被从“周围”中,从“场景”中撕扯了出来,成为脱域的存在。

“脱域”一直是现代性分析中的重要概念之一。简单来说,吉登斯等人眼中的脱域是建立在时空分离与重组的基础之上的,当人所经历的时间与其身处的空间能够不断被压缩,最终使得现代组织能够跨越时空设置的层层桎梏,身处其中却突破其限制去对社会关系进行全新的规则化控制的时候,日常生活中的很多为人们所熟知的领域也就渐渐开始从个人的经验中脱离,并形成某种新的秩序了。

一方面,远距离事件对近距离事件的影响越来越大。尽管每个人都仍然过着一种相对本土性的生活,但是象征世界在很大程度上是全球性的。就像个体在环境污染问题上的关注一样,一个人可能不会影响国家环境治理的政策性议程,但是却能够根据其对环境污染的理解和关切调整自己生活中的行为模式,如垃圾分类等。另一方面,当人们大量从固定场景被解放出来之后,某种程度上看,人们对于生活情境的进一步控制在此成为可能。与前现代或者是马克思所抨击的传统资本主义盛行时社会系统当中人们的无力感,以及那种被旋涡吞噬一般的挣扎相呼应的,是现代的人们能够相对容易地摆脱束缚,在各个场景之间自由跳跃。

如今,历史的轨迹借助着移动互联,迈出了更为关键的一步。这一步,我们在作为幻想的中介中,已经与其打过照面了。

在传统分析语境当中,脱域并不代表着对外部场景的全部深入,除去作为全球化进程中重要动能以及结果的“交通往来”,使得人们能够深入到更加多样化的外部场景当中,更多的时候,时空重组仅仅意味着人们对于场景之中某一个部分的符号化以及远程调用。而无论是深入场景当中,还是调用场景符号,移动互联都在原本的社会关系结构中,加入了属于自己的独特注脚。

深入场景当中时,移动互联对于现实环境的私有化打破了场景本身的中立性。那些在绝大多数情况下不以人之意志为转移的场景,成了可以部分或者全部被单一个体掌握的“物”。同一个场景仿佛被割裂为无数个平行空间,围绕着不同的主体自由生长,供他们在相同或者相异的时刻任意取用。每一个人都将场景视为自我所掌控的外部世界的一部分,一个能够承载主体自我意识和权力的对象。

而调用场景符号时,移动化同样给出了自己的一套方案。在移动互联时代,主体在深入场景的同时,在另外一些情形下,转而将场景拉到自己身边,即便这种场景已经不再具备其全部的现实意义。这是一种对于场景的全方位符号化,是对虚拟环境的即时在场,回应着那些愈发脱离传统意义上物和场景的符号。换句话说,移动互联的语境下,我们不再被场景包围,而被符号和引导符号排列的目的性包围,而场景成了符号经由自身意义和逻辑构建的虚拟范畴。

在主体进入场景转变为主体召唤场景的过程中,被召唤出的每一个场景都是一种真实的幻想,形成以主体为中心,随主体意志而变动的符号空间。人们不再是场景的过客,而成了场景的主人,一个能够独立役使手中场景的主人。这是“我的”淘宝,“我的”微信,“我的”优酷。尽管这种符号空间来自对同一个价值框架的无尽复制和肆意效仿,但是这并不妨碍参与其中的每一个人,都掌握着一个所谓独一无二的虚拟空间。

由此,就不难看到移动互联所提供之符号空间的核心价值。其代表的个性化或者私有化的极致就在于,这个空间能够在不影响自身整体性的同时,通过将控制权部分让渡给每一个个体,以无限的形变去满足不同个体对于外部世界的全部幻想和需求。人们如悬浮于这片土地上的神明一般,将无数场景似拼图一样在指掌中排列组合。在这里,便终于完成了先天空间到经验客体的转型。 上一节提到的被个体私有化的场景在这里终于达成了被吞噬后的完全消化,而其结果就是符号的幻象被吸收沉淀,而场景本身却被当作过时的东西被排泄了出来。空间以及其包含的场景意象降格成了物,一个待把握的对象,并且,这种把握下,它并不仅仅是一个能够被认识的客体,同时也是一个能够被使用的客体。这种使用,并不是人类深入其中的生命实践过程,而是带有比认识论主体主义转型时期还要强烈的二元对立而被表现出来的。

的确,移动互联带给我们的是一个触觉世界,不是视觉世界;其重点在于感官的相互作用和反馈,而非主客体分离的纯粹投射。我们不以外部性的视角观察并理解场景,而以内部性的方式触摸并役使场景。然而这种近距离的触碰,正如前文所描述的,往往在无限的碎片中浮现出令人目眩神迷的面貌来。原本承载人们在世之在的意涵已经被排弃,我们不再沉浸在世界中触摸世界,在对碎片的吸纳中撩拨世界。与人们切近的场景不再指向人们的存在本身,而是指向纯粹且单一的感官勾结。这是一个需要被参与的盛大节日,由众多的刺激,微型的试探,无限可分的问答构成,在绚烂的符号中被统一吸引和呈现。 x4bFrychPY/oCoZ4Js0ExJnPpSxso4tC4rCnIXfK3CWpuAJPz0UA7SY756HN1H4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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