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小屋

一群小灰沙燕飞过小河的上空，又飞过峭壁的上空。它们互相追逐，叽叽喳喳地叫着，像是在玩丢手绢的游戏。

在那群燕子中，有一只特别小的小灰沙燕。它特别灵巧敏捷，没有任何一个小伙伴能追上它，它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那群灰沙燕像是拿到了“手绢”一样，追赶着小灰沙燕。而那只小灰沙燕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只见它忽然转了个弯，刹那间就快速地飞走了，快得只能隐约看见它的翅膀。

忽然，不知道从哪儿蹿出一只燕隼（sǔn）。它那对有力的弧形翅膀，拍打得呼呼作响。

灰沙燕们吓得惊慌失措，纷纷四散而逃。

敏捷的小灰沙燕拼命飞过小河，飞过森林上空，又飞过湖泊。

燕隼的出现，让这场“丢手绢”游戏变得可怕起来。

小灰沙燕飞呀飞，飞呀飞，已经飞得筋疲力尽。

它回头一看，后面什么也没有。它又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它低头往下看，河水在下面流动。只是，这不是它认识的那条河，而是另一条小河。

小灰沙燕惊慌不已。

它不记得回家的路了，以前明明是记得的，难道是被吓得失忆了？

已经是傍晚时分，马上就要入夜了。在这儿待着，可如何是好？

小灰沙燕感觉周围的气氛变得越来越恐怖了。

它飞下来，停在小河边，伤心地哭起来。

这时，它突然看见，旁边跑过一只黄色的小鸟——脖子是黑色的，就像戴了一条黑色的领带。

小灰沙燕高兴地向小黄鸟问道：“请问，我怎么才能回家呢？”

“你的父母是谁呀？你家在哪儿啊？”小黄鸟问。

“我不知道。”小灰沙燕回答。

“那找到你家可就困难了！”小黄鸟说，“太阳快落山了，周围变得越来越黑了。你最好留在我身边过夜。我是一只鸻（héng）鸟。我的家就在旁边。”

鸻鸟跑了几步，站在沙地上，用嘴指了指自己的家。然后，它弯下身子，晃了晃自己的小脚，说道：“请进！你看，这就是我的家。”

小灰沙燕看到，沙地的四周都是鹅卵石，根本就没有任何房子。

“难道你没看见吗？”鸻鸟吃惊地问，“你看这儿，我就在这些鹅卵石中间产卵。”

小灰沙燕费了好大劲儿又仔细看了看：沙地上，在鹅卵石中间，并排躺着四枚带褐色斑点的蛋。

“嗯？怎么了？”鸻鸟问，“难道你不喜欢我的家吗？”

小灰沙燕不知道该说什么，心想：“算了吧，主人自己都没抱怨。它根本就没有房子。我就这样跟它说吧。”

“我不习惯露天睡觉，不习惯睡在光秃秃的沙地上，不习惯没有床铺……”

“真遗憾，你不习惯睡在这样的地方！”鸻鸟说，“那你就飞去云杉林，问问那里的斑尾林鸽吧。它的家里有地板，你可以在它那儿过夜。”

“谢谢你啦！”小灰沙燕高兴地回答。

然后，小灰沙燕飞向了云杉林。

在云杉林里，小灰沙燕很快就找到了斑尾林鸽，并请求它让自己留下过夜。

“你就在我这儿过夜吧，如果你喜欢我的房子的话。”斑尾林鸽说。

那么，斑尾林鸽的房子又是什么样的呢？斑尾林鸽房子的底像筛子似的，到处都是窟窿。这房子就是用许多小树枝，像扔飞镖一样扔到树杈上搭建而成的。小树枝中躺着一颗白色的鸽子蛋。透过下面带窟窿的底，就能看见那颗蛋。

小灰沙燕感到很惊讶。

“这就是你的家？”它对斑尾林鸽说，“只有一个底，甚至连墙都没有，这可怎么睡啊？”

“是这样啊。”斑尾林鸽说，“如果你需要带墙的房子，那你应该去找黄莺。你会喜欢它的房子的。”

随后，斑尾林鸽又告诉小灰沙燕如何去黄莺的家。黄莺的家在小树林中最漂亮的桦树上。

于是，小灰沙燕飞向小树林。

可白桦林里的桦树一棵比一棵漂亮。小灰沙燕找呀找，终于它看见在一棵白桦树的树枝上，挂着一个轻巧的房子。一个玫瑰花形状的舒适的小房子。看起来，就好像是用一张薄薄的灰纸做成的。

可黄莺的房子也太小了！小灰沙燕心想：“这小房子甚至都装不下我。”

小灰沙燕刚想上前敲门，忽然，从灰色小房子里飞出许多黄蜂。

黄蜂嗡嗡地满天飞舞，它们要蜇人啦！

小灰沙燕吓坏了，迅速地飞开了。

它拼命在绿叶间穿梭。

忽然，一个有着金黄色和黑色的影子从小灰沙燕眼前一闪而过。

小灰沙燕飞近一些，看到树枝上蹲着一只鸟，它有一对黑色的翅膀，身体是金黄色的。

“小家伙，你这么匆忙是要到哪儿去啊？”金黄色身体的鸟对小灰沙燕喊道。

“我在找黄莺的家。”小灰沙燕回答。

“黄莺就是我呀！”金黄色的鸟说，“我的家在这儿呢，在这棵漂亮的桦树上。”

小灰沙燕停在树上，四处张望，黄莺的房子在哪儿呢？

起初小灰沙燕什么也没看出来，只看到白桦树树枝上的绿叶。可当它仔细看的时候，大叫了一声！

在距离地面很高的地方，有一根被压成弧形的白桦树枝，树枝上悬挂着一个由树枝编成的小小的摇篮，十分轻盈。

小灰沙燕看了看，果真是一个小房子。这个小房子是如此奇妙复杂，它是用大麻纤维、草茎、毛发、绒毛和薄桦树皮搭成的。

“哎呀！”小灰沙燕对黄莺说，“我可不会待在这个摇摇欲坠的房子里！这房子摇摇晃晃的，就在我眼前晃来晃去……随时都有可能被风吹落，掉到地上，而且还没有屋顶。”

“那你去柳莺那里吧！”黄莺委屈地对它说，“如果你害怕露天睡觉的话，想必你会喜欢柳莺带屋顶的小窝棚。”

小灰沙燕又飞向柳莺那里。

黄色的小柳莺恰好住在那棵桦树下的草丛中，就是那棵挂着黄莺轻飘飘的摇篮的那棵树。

小灰沙燕非常喜欢柳莺这个由苔藓和干草搭建的小窝。“这简直太棒了！”它高兴地叫道，“这个小窝有底，有墙，有屋顶，还有用羽毛做的床，和我的家简直一模一样！”

温柔的柳莺和小灰沙燕准备睡觉了。忽然，它们身下的大地开始颤抖，响起轰隆隆的声音。

小灰沙燕吓得直哆嗦。它又仔细地听了听外面的动静。柳莺对它说：“这是马在森林里奔跑呢。”

“那你的屋顶能支撑得住吗？”小灰沙燕问，“如果马蹄踩到你的屋顶，可怎么办？”

柳莺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哎哟！这简直太危险了！”小灰沙燕说着，立刻飞出了柳莺的小窝，“我已经整整一晚上没合眼了，再这样的话，我会崩溃的。我的家特别安静，在我家，从来没有人会踩到我，也不会有什么东西掉下来砸到地上。”

“原来你的家是这样啊，大概和凤头䴙䴘（pì tī）的家是一样的。”柳莺猜想，“它的家可不在树上，不会被风吹掉，更没有人会踩到。你想让我带你去那儿吗？”

“想！”小灰沙燕说。

于是，它们又飞向凤头䴙䴘那儿。

它们飞到湖中，看到长满芦苇的小岛上，有一只头很大的鸟卧在岛上水潭的中央。它的头上竖着羽毛，就好像长了一只角。

柳莺向小灰沙燕道别并嘱咐它，让它问问这个头上长“角”的鸟，能不能让它在这儿过夜。

小灰沙燕飞到小岛上，落下来。它很吃惊地看到：这个小岛原来是漂浮在水面上的，其实就是一堆漂浮在水上的干枯芦苇。在这堆芦苇中间，有一个小坑，坑底铺满了沼泽地中柔软的青草。青草上有几枚凤头䴙䴘的蛋，蛋上面还盖着轻薄的芦苇秆。

这只头上长角的凤头䴙䴘卧在小岛的边缘，撑着“小船”在湖中划来划去。

小灰沙燕和凤头䴙䴘说了自己如何寻找但一直没能找到过夜的地方，并请求它能留自己在这儿过夜。

“你不怕睡在波浪里？”凤头䴙䴘问。

“难道晚上你的家不停靠在岸边吗？”

“我的家又不是船，不会靠岸。”凤头䴙䴘说，“风往哪儿吹，我的家就往哪儿划。所以，我们整晚都将随波漂流。”

“我害怕……”小灰沙燕小声嘀咕，“我想回家，想找妈妈……”

凤头䴙䴘生气了。

“你看看你，”凤头䴙䴘说，“多挑剔！真难伺候！什么样的房子你都不满意！你飞去别的地方，去找你自己的家吧，找你喜欢的家。”

凤头䴙䴘赶小灰沙燕走，于是，小灰沙燕飞走了。

小灰沙燕边飞边哭，但没有眼泪，因为鸟不会流泪。

黑夜已经降临，太阳落山了，天暗下来。

小灰沙燕飞入茂密的丛林，它看见高高的云杉树上有一个房子建在粗树枝上。

这个大圆房子是用树枝和木棍建成的，里面铺着青苔，看起来又温暖又柔软。

这是多好的房子呀。它心想，这个坚固的房子还有屋顶呢。

小灰沙燕飞到这个大房子前，用嘴敲了几下墙，然后用哀求的声音说：“请让我进去吧！主人，让我在这儿过夜吧！”

忽然，从房子里探出一张红褐色的脸，上面长着翘起的胡子和凸出的黄色牙齿。随后，这张脸可怕地咆哮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小鸟会在半夜敲门，要求在松鼠家过夜了？”

小灰沙燕吓得愣住了，心脏仿佛一下子停止了跳动。它急忙闪到一边，拼命飞到森林的上空，头也不回地逃跑了！

小灰沙燕飞呀飞，飞得筋疲力尽。回头一看，后面没有人追上来。小灰沙燕环顾四周——这是个熟悉的地方。它又向下看了看，河水在下面流动。那是它自己的河——它家乡的河。

小灰沙燕像箭一样俯冲到下面的小河，又从那里向上飞去，飞到陡峭的峭壁上空，然后消失了。

峭壁上有许多小窟窿。这些小窟窿都是燕子的巢。小灰沙燕一下子就钻进其中的一个小窟窿里，跑进了洞中又长又窄的走廊。当它跑到尽头的时候，迅速地飞进一个宽敞的圆形房间里。它的妈妈早就已经在房间里等着了。

疲惫的小灰沙燕躺在用稻草、小草、马毛和羽毛做的柔软、温暖的床上睡着了，那晚它睡得特别香。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