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格达依

在这片烧焦的土地上，已经长出茂密的野草和小树苗。今天是9月7日 。秋意渐凉，所有绿色植物都变得没精打采。

浓密的野草简直让人难以迈步，不过猎人还在前行，他执意向猎犬走去，打算穿过这片烧焦的树丛。猎犬还在一个地方狂吠。

虽然这里曾经有着丰富的植被，但现在已经失去了生机，听不到鸟的叫声。杂草丛中矗立着很多焦黑的、残缺不全的枯木。

一截烧焦的、奇形怪状的树墩引起了猎人的注意。几株纤细的白桦树遮住了它，因此很难被发现。

“这是怎么回事？”猎人惶惶不安地想，“我敢肯定，这截破木头正用眼睛盯着我。这片树林里有妖怪！”

那截黑黝黝的“树墩”果真有一只活灵活现的小眼睛，正死死盯着猎人，让人毛骨悚然。

“赶紧过去，用枪托砸几下，让它彻底散架！”猎人一边盘算，一边向那个“树墩”走去。

那个“树墩”却突然消失了。猎人吓得浑身一抖，立马站住不动。

他想把枪从肩上摘下来，开一枪，但一想到自己居然这么疑神疑鬼，又感到很羞愧。

他鼓起勇气向前迈了几步，走到刚才那个“树墩”处，但除了白桦树和野草，他什么也没看到。

他还没来得及站稳脚跟，那个“树墩”又出现了。只听草丛里“咔嚓”“咔嚓”一通乱响，那个“树墩”“轰”的一声从野草中蹿了上去，飞到枯木林上方。

猎人被吓得魂飞魄散，慌忙取下枪。他甚至都没来得及把枪架好，就对着空气胡乱开了几枪。

“十足的蠢货！”他大声骂自己。他感到胸前被重重一击，险些站不住了，“居然被一只松鸡吓住了！十步以内，我一枪就能干掉它！”

他把猎枪里的空弹壳扔掉，换上新子弹，继续循着猎犬的叫声走去。

猎犬在小树林后面尖声狂吠，但猎人还在沉思。

“这个鬼地方太荒凉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离城里足足有七十俄里。城里多好啊，有石房子、电车、公共汽车……就为了一头驼鹿和一只大松鸡，我居然跑到西伯利亚原始森林里……刚才甚至还把松鸡当成树墩！”

“肯定是树精。”他突然想起拉里翁说过的话。它可真是个会妖术的松鸡。没错，一只滑头的鸟！追驼鹿的事情就到此为止吧，还不如打这只松鸡呢。要知道，这么大的松鸡，大家肯定没见过！

猎人穿过小树林来到沼泽。猎犬正蹲在一个土墩上。

他走到土墩前，开始认真观察地面。

驼鹿的足迹一直延伸进水里。在最近一处土墩上，能够清楚地看到驼鹿迈向前方的圆蹄印。

“啊哈，亲爱的，”猎人开心地想，“看来，你只不过是个跳土墩的高手罢了，并不像他们说的那样狡猾。对于你这种大块头，跳土墩比藏到地下容易多了！”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跳上最近一处土墩。

下一个土墩上也有驼鹿的蹄印，于是猎人又蹦到了那个土墩上。

但是，那个土墩在他脚下摇晃起来，随后塌向一边，陷进水里。他勉强蹦到前方结实的地面上。

“真奇怪！”猎人看了一眼锈红色泥水中冒出的脏泡沫，心里暗想，“显然，它是踩着土墩蹦过去的。那个岛不会太远。”

那片沼泽面积很大，呈半圆形。在沼泽的中央隆起一个小岛，岛上是一片郁郁葱葱的黑森林。

“太棒了！”猎人一下子有了主意，“也就是说，可以先派猎犬过去。它比驼鹿更灵巧。”

“罗格达依 ，过来！”

猎犬起身，跑到猎人跟前。

这是一条红褐色的老猎犬，有宽阔的胸膛、健壮的四肢，背上有一块黑斑。它目不转睛地盯着主人，没有摇头摆尾，也没有露出哈巴狗式的微笑，它不想刻意讨好主人。

“前进！”主人指着前面那个土墩命令它。

猎犬低下头，没有挪动，就像没听到主人的命令一样。

“怎么？害怕了？你这个滑头！”猎人很生气，“不行！别想糊弄我！快点儿！”

他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冲猎犬挥了挥。

“前进，快！”

猎犬夹起尾巴，犹犹豫豫地不肯动，不过最终还是勉为其难地蹦到第一个土墩上。

“走，快走！”猎人用树枝从后面推了一下猎犬，命令它前进，“嗯？！”

猎犬跳到第二个土墩上，然后是第三个。它停下来，无助地望着主人。可以看出，它脚下的土墩正在慢慢沉入水里。

可铁石心肠的猎人不为所动，把树枝朝猎犬扔了过去。

这时，罗格达依像在葬礼上那样，拖着长声，发出可怜的哀号。

“见鬼！”猎人骂道，“这怎么可能？一只狗连两普特都不到，可一头驼鹿足足有三十普特！”

他愤怒地大喊：“冲过去，罗格达依！”

主人的喊声简直像一颗炸雷。这的确起了作用，罗格达依向前猛冲过去。

眨眼间，罗格达依就冲过了四个土墩。它回头望了主人一眼。

“这儿，快到这儿来！”主人想到，这只忠诚的猎犬也许马上就要遭殃，使劲儿大喊。

可罗格达依的爪子已经深陷在泥沼中，又能逃到哪儿？这个小生命挣扎了半天，试图把爪子拔出来，跳到最近的土墩上，但这一切是白费力气。很快，它整个身子都陷了进去。

猎人向猎犬扔去一根树枝，希望它能用树枝撑住。

罗格达依咬住树枝，用眼睛苦苦哀求主人，希望他能不顾一切跳过来救它。

但是松软的土墩很快就沉到水里了。猎人只好原路返回。

猎人又一次站在坚实的地面上，绝望地看着深陷泥沼的好伙伴。它那双眼睛黑亮黑亮的。

罗格达依不再出声，只是用水汪汪的眼睛凝视着主人的脸。对于眼前这一切，它明白极了。

猎人捡起枪，闪避着猎犬的目光，向着猎犬沉没的位置连放三枪。

几分钟后，他终于鼓起勇气抬头看了一眼沼泽，但罗格达依的眼睛已经消失不见了。

在锈红色的泥水中缓缓冒出一个染有鲜血的土墩。 3ozVLXkRrIl6266d6Di8nAzCs10eeJBeKmo0eu46L+ajeqmhaNhgtX/ELWioeS8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