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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浓得化不开的夜色里，孤独驼鹿正在信步前行，如同在阳光下一样悠闲。在深秋的午夜里，它并不像人类一样，眼前漆黑一片。它能轻松分辨出大树、灌木，甚至脚下的野草。
它正在找吃的。需要拐弯的时候，它毫不迟疑；需要抄近道的时候，它就径直奔过去。有时它会听到头顶上的树枝间，半睡半醒的松鼠在乱动。它能在森林中嗅出狐狸的踪迹，能看到白尾巴的小兔子惊慌失措地逃跑。森林中的一切都如此熟悉，所以它什么也不怕。
这个森林的每个角落它都走遍了。老驼鹿清楚，往北就是海边。往其他方向走，无论走到中午、日落还是第二天的日出，都只能看到田野和村庄。森林对孤独驼鹿来说就像个“保护圈”。除非发生意外，否则它不会轻易离开这个“保护圈”，不会轻易穿越开阔的田野。当初，孤独驼鹿穿越田野、闯入这个“保护圈”时，也同样是因为一次意外。那还是在五年前的冬天……
踩着时间的阶梯，小驼鹿快乐地长大了。它终于变成一只强壮有力的巨兽，头顶长着一对威武的鹿角，每只鹿角上有七个分叉。每逢冬天，它总是和驼鹿群待在一起——加入驼鹿群可以避免很多危险。
鹿群的首领是一只高大的老公鹿。这只老鹿王在鹿群中很有威望。
鹿群正在进行大迁徙，老鹿王总是走在队伍的最后。要是没有首领的许可，谁也别想转身往回跑。即便是在前进途中精疲力竭地倒在地上，也比转身被老鹿王用鹿角顶一下的滋味要好受些。
这是一次规模宏大的迁徙。公驼鹿组成整支队伍的“先锋”，一小群母驼鹿与小驼鹿跟在它们后面。
当鹿群遭遇积雪或是极度严寒的时候，只能暂时停下来。冻雪表面的冰层难以承受健壮的驼鹿们的体重，于是，它们的蹄子深深陷入冰层，冰层像碎玻璃般切进它们脆弱的毛皮。
鹿王让鹿群在一片稀疏的小树林停下，仔细倾听，提防敌人的突袭。
一个寒冷的早晨，没有一丝风，驼鹿们正毫无戒备地啃着树皮。猛然间，不远处传来一声巨响，像一声惊雷瞬间炸开，之前从不畏惧的鹿群变得恐慌。
短促的枪声、激烈的喧闹、猎人们的叫喊，彻底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驼鹿群迅速集结成战斗队形，鹿王站到了队首。孤独驼鹿那时已经长出七个叉的鹿角，但还是一只年轻的驼鹿。它紧紧跟在鹿王身后。
人们围成一个大包围圈。老鹿王立即开始盘算，包围圈中哪里有破绽，可以带领鹿群飞奔着冲出去。
人们的叫喊声渐渐弱下来。重重积雪无法阻碍鹿群飞奔的脚步，它们已将人群远远地甩在身后。
刹那间，前方火光一闪，枪声响起。
老鹿王就像一棵被瞬间砍倒的大树，栽倒在雪地上。鹿群随即四散而逃。
孤独驼鹿吓得惊慌失措，在森林中狂奔。积雪上坚硬的冰壳割破了它的腿，但它根本感觉不到疼。
人们的喊叫声已经连成一片。孤独驼鹿径直向他们冲过去。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可怕的尖叫，驼鹿被吓蒙了，后退几步，紧接着又向射手们飞奔过去。
四处火光闪动，枪声此起彼伏。它刚一跌倒，随即又跳起来，跃过树墩、飞过沟坎，不顾一切地跑啊跑。
它甚至连经过田野、穿越村庄时都没有迟疑。狗群在它身后狂吠，可根本追不上它。
说不清在田野上跑了多久，孤独驼鹿眼前终于出现了一片森林，它跑得更快了，不知不觉跑进森林里，直到藏进密林深处，才筋疲力尽地跌倒在雪地上。
转眼间，五年过去了。在这块崭新的领地上，孤独驼鹿纵横驰骋，再也没有去过那片田野。
在新地盘，它经常撞见人类。但人们并不冒犯它，于是它也不再玩命地逃跑。
去年有一回，它在靠近森林边缘的土地上找到了一些盐粒。它总是在这附近遇到人类。人类并没有对它做出野蛮的动作，从不袭击它，见到它也不转身逃跑。后来，孤独驼鹿已经习惯他们的存在，甚至不再留意他们。
前几天，孤独驼鹿顺道去以前总有盐粒的那个土坑看了看。
那里又出现了一些盐粒。
现在，它要去品尝难得的美味了。
白天越来越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