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上面的解说,大家有没有发现一点,神话对于万物由来及发展的思考往往归结到某个人格化的神,然后就不再往下谈了。宗教的情况也差不多。在某些宗教里,追问至高无上的神的出身,甚至被认为是一种亵渎。宗教讲的是信,你只要去相信就好,不要多嘴。
哲学不一样。哲学讲的是去蔽,也就是去除蒙蔽,相当于把蒙住眼睛的眼罩揭开,不管那眼罩是有形的还是无形的。所以哲学家对事物都抱有某种程度的怀疑,就算老师讲的话也在怀疑的范围内,一定要经过明辨确认才能接受。因此古希腊哲学家亚里士多德才会说:“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
亚里士多德的老师就是鼎鼎大名的柏拉图,而柏拉图的老师又是鼎鼎鼎鼎大名(因为更有名,所以再加两个“鼎”)的苏格拉底。孔子就经常被比作“中国古代的苏格拉底”。
与神话、宗教比起来,哲学对所追究问题的包容性可大多了。即使有人在哲学里大声宣称这个世界起源于某个神,他人还是有权利追问:“那么,这个神又是从哪里来的?总不会是自己把自己生出来的吧?”
希腊三哲: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
比孔子晚八十多年的苏格拉底,与徒弟柏拉图及徒孙亚里士多德,三个人奠定了西方的哲学基础,并留下不少发人深省的传世名言,例如:
苏格拉底说:
“我只知道,我一无所知。”
“快乐的秘密并不在于寻求更多想要的,而是在于培养清心寡欲的能力。”
柏拉图说:
“智者说话,是因为有话要说;蠢人说话,则因为想说些话。”
“人生最遗憾的,莫过于轻易地放弃了不该放弃的,固执地坚持了不该坚持的。”
亚里士多德说:
“教育是富人的装饰品,穷人的避难所。”“克服了恐惧的人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
哲学思考无穷无尽。这样去思考事情,可以想无边无际的宇宙,可以想人的无限可能性,看起来似乎很过瘾,其实是很麻烦的。如果把哲学思考比喻成一趟旅行,这个麻烦就在于:到底要走到哪里,我们才算走到目的地?
在哲学的领域里,各个学派的哲学家都有他们不同的走法,走的路途也不尽相同。原则上,没有人可以限制别人走多远。于是有些哲学家就拼命地想问题,拼命地在自己所思考、追问的路上向前走,越走越远,远到一般人都看不见。
像这种走得很远的哲学家,我也接触过;他们的一部著作,我读一两年是很正常的。
一本哲学书读了一两年还是不懂,想了解却毫无突破,读到整个人心痒皮也痒,而且痒得不得了,真不知到医院去该看皮肤科还是精神科。也许该看妇产科,因为肚子里有东西“难产”。
一个人读哲学读到去看妇产科,这不是很奇怪吗?
当史老师讲到这里,学敏和明哲同时笑了起来。
史老师特别注意到明哲的笑容,对他说:“明哲,很高兴看到你笑了。这表示你在听。”
明哲难得开口搭话:“老师,我觉得那个人应该去看肠胃科啦!因为他吃了哲学大餐没消化,身体的某个出口被堵住了。”
明哲说完,自顾自地哈哈大笑。学敏却白了他一眼,大概是嫌这个笑话没什么营养。
的确,读哲学最怕引发“心痒”“皮痒”“难产”和“便秘”等问题。读其他门类的书其实也一样。所以说,当一个人想读哲学,可别太贪心,要读自己理解得了的书。这对刚开始接触哲学的孩子来说,尤其重要。这不表示你不能接近哲学大师,而是要看你能否用比较简单的方法来接近。
回到“哲学之旅”那个比喻,我想说,一旦进入这个领域,先别担心走到哪里才是目的地,也不用走得太急,而是应该仔细品味每段路程所看到的风景。在哲学之路上观赏风景,你会感受到很多思想上的趣味。
严格来说,不管是什么样的哲学之路,都没有人可以走到尽头,但走在前头的哲学家总会为后来人发现一些前人所未发现的绮丽风光。在中国古代,孔子就是这样的哲学家,但他并没有走得很遥远,远到我们看不见,因为他始终挂怀的是这个“人的世界”。
两千五百多年来,不知有多少人跟随孔子,走他所走过的路。这些人从自己出发,最后仍回到自己。
现在,我们也要像这些人一样,再走一趟孔子的哲学之路。
史老师很荣幸能担任大家的向导。不知你准备好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