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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网名叫守护神

我把杜笑花和她妈妈送到春泽花园后,就把车停放在了小区附近,想从这里步行穿过中牌巷,再到案发现场看一遍,顺便步行去趟羊肉馆,看看能不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我下车一看,才知道春泽花园是一个新建的高档社区,已经建起的高楼有五六栋,旁边还在修建,小区的北面是一片低矮的旧平房,临街的墙面上写着大大的“拆迁”二字。旁边的一条小街口,挂着一张比扑克牌稍大的牌子,上写着“中牌巷”。我走进巷子,感觉很安静,周边的住户所剩无几,大部分居民搬迁走了。

巷子幽深狭窄,最多能容纳一辆大卡车通过。路面坑坑洼洼的极不平整,低洼处还积满了昨夜的雨水。巷子两边有好多条无规则的小道,像蜘蛛网一样把整个居民区网在一起。

来到案发现场,旁边放着几个垃圾箱,地上污浊不堪,看不出有搏斗的痕迹。我走访了几家周围的住户,问他们是否在昨夜听到过什么动静或看到过陌生人,他们都摇着头,没找到有用的线索。

站在巷子中,我脑海里突然闪出这样一个画面:大雨滂沱,小巷中的路灯忽明忽暗,大雨落在青砖铺就的地面上,立刻泛起无数个水泡。从幽深昏暗的巷道里走来一个人,身子摇摇晃晃,像是喝多了酒。他刚走到巷子深处,突然从旁边的巷口闪出一个穿雨衣的人,两人相遇时,穿雨衣的人一刀插进了他的心脏,他都没来得及挣扎,就倒在了血泊之中。然后,凶手又将尸首拖过去扔进了垃圾箱,之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个画面,在我的脑海里一经出现,就无法将它抹去,它就像一幅连环画,定格在我的脑海。

凶手一定是个男的,个子与死者相仿,而且手上的力气很大,这表明他是一个干体力活的人,或者是个练家子。

那么,他为什么要杀死张山?是情杀?还是仇杀?

若是情杀,就会派生出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凶手与杜笑花有染,为了达到与杜笑花走到一起的目的,不得不铤而走险,杀掉横在他们中间的张山。或者,他爱慕杜笑花,知道她经常惨遭丈夫的家暴,为了替爱慕的人解除大患,才不得不下狠手,除掉了张山,有望能得到杜笑花的爱。如果这种可能存在,杜笑花就成了我们攻克的对象,必须要从她的社会关系入手,查清楚她是否有过出轨行为或者有交往甚密的男性。这是第一种可能,第二种可能是张山本身有了外遇,外遇对象的丈夫处于种种无奈,才不得不选择了这种极端的行为,将其杀害。倘若是仇杀,可能与张山得罪过什么人有关,也可能与张山的生意有关。

在下午召开的案情汇总会上,我向大家谈了我的这一想法。

“我同意方队的看法。”周小飞第一个表态,“上午方队与我接待了受害人妻子杜笑花,我感觉她身上疑点重重,不能排除有情杀的可能。”

我说:“具体一点。”

周小飞看了我一眼,才说:“第一,她貌似很坦诚,说出她丈夫张山经常对她实行家暴,表面上看,她把自己对张山的恨摊到了桌面上,让我们感到她的态度十分坦诚,可我总感觉这是一种伪坦诚,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好像在有意掩盖什么,只是我现在还说不出她到底掩藏了什么,只是一种感觉。第二,她把不在场的理由说得太清楚了,而且还建议让我们去她家,或者到广电网络公司去查她的有线电视观看记录。我们并没有质疑她说的不是实情,她为什么非要为我们的查询做好安排?她是在撇清自己,还是向我们诱导着什么?第三,张山是孤儿,张山死后,最大的受益人就是杜笑花。鉴于此,我觉得不能排除对她的嫌疑,虽说她把自己的不在场讲得很清楚,但是不是另有他人替她出面?或者是有没有雇凶杀人的可能?”

我点了点头,没有明确表态。我不想把侦破范围框得太死,广开思路,也许会多个出口。

一组的负责人李洪汇报了二元羊肉馆调查情况,他说:“张山的二元羊肉馆办得还不错,里面有三间包房,十多张台桌,一次能容纳一百多人,客流量还算大,每天都能达到二百人次。羊肉馆一共六位员工,除了张山和另一位后厨是男的,服务员、洗碗工、大堂都是女的。据他们员工说,这家店开了七八年了,口碑和生意一直不错,张山平时在生意上也很本分,与顾客相处也不错,喜欢喝酒,偶尔也去隔壁麻将馆打几圈,据说他的麻将水平一般,输多赢少,去年因为连着打了几场麻将,输了很多钱,因为没有及时偿还赊欠马大锤的羊肉钱,马大锤还上羊肉馆来闹过一场。

“他们说,当时两人吵得很凶,马大锤还放出话,要是再不偿还,小心一刀要了他的命。这真是一语成谶,张山真是被一刀封喉要了命的。这个细节很关键,我们必须搞清楚,马大锤到底是说说而已,还是从那时就真的结下了仇,直到昨晚瞅准了机会才采取了行动?

“我当时询问了羊肉馆的工作人员,她们几乎一致否认是马大锤干的。后厨的马师傅说,马大锤当时是气头上的话,就那么一说,第二天张山凑够了钱就让收银员小刘送给了马大锤,马大锤还笑着对小刘说,给你们老板捎句话,昨天我是喝多了酒,有些失礼。后来听说马大锤还主动与张山和好,还想继续给我们羊肉馆进羊肉,可张山却不干了,说有了新的进货渠道,不再进你的货了。从此,两个人好像再无来往,马大锤再也没有来过羊肉馆,我想马大锤不至于为了几句争吵就提刀去杀人吧?再说了,那件事都过去一年多了,他没有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去杀人。我准备找收银员小刘确认,他们说,小刘去年辞职了,回家结婚生孩子去了,后来新换了一个收银员,叫顾小玲。

“说到昨天晚上的事,收银台的小顾说,昨天打烊有点晚了,包厢里有一桌客人在喝酒,张山作陪,快到十一点钟才结束。后厨的马师傅也说,老板有爱喝酒的老毛病,喝多了酒就骂骂咧咧,变得非常难缠,员工们都知道他这个毛病,到了下班时间,就都走人了,餐馆里只剩收银员小顾和他值班。我问马师傅,包厢里的客人是什么人,他们和张山又是什么关系?马师傅说,包厢里的人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他们有搞装潢的,也有做木工的。张山和他们也是半生不熟,不过他们这些人爱在我们羊肉馆喝酒,来得次数多了,就成了老顾客。

“我们老板爱喝酒,也是在接待客人的过程中养成的,凡进包厢的客人基本上都要喝酒,等到客人酒过三巡,张山就以羊肉馆老板的身份去给客人敬酒。俗话说,烟酒是不认生的,他这一敬酒,自己也免不了要喝几盅,这样他不但自己过足了酒瘾,还可以促进客人的消费量。餐馆里的酒要比市面上的价格高出很多,要是摊上好酒,多喝一瓶就是多出几十块钱的利润。我们老板很会算这个账,所以,不管新顾客还是老顾客,只要他们一打开酒瓶,那股酒香味儿一飘出来,他就凑上去,笑眯眯地为他们敬一圈,自己再与他们碰几杯。”

“老李,节约时间,拣重点说。”听到这里,我忍不住提醒了一下。李洪有个东拉西扯的毛病,平时说话也这样,说着说着就跑题。李洪其实也不老,比我大不了几岁,只是他面相有点老,大家都叫他老李。

“好好好,拣重点,拣重点。”李洪谦虚地点了点头,马上回转了话题。

“马师傅说,昨晚结束后快十一点了,天还下着雨,顾客们有的开车走了,有的打着雨伞走了。张山平时不怎么开车,一是他家离这里很近,十来分钟就到了;二是他每天都要喝酒,酒喝多了又不能开车,所以,昨天他也没开车,那时候还下着雨,我赶紧拿过一把伞来,递给他,张山接过雨伞就走了,然后小顾也走了。我问马师傅,他们都走了,你呢?马师傅说,他平时就睡在餐馆,也等于替羊肉馆值班。马师傅送走他们,就关门上了锁,今天早上九点多钟,我们去时,他们好像刚刚开了门。我问他,昨天晚上十一点到十二点之间,他在干啥?他说他已经睡了。我问,有没有人证明,他说没有。羊肉馆就他一个人。”

李洪介绍到这里便说:“我觉得不能排除马师傅的嫌疑。根据时间判断,他是最后一个知情者,很有可能在送走张山和小顾后,他并没有关门上锁回房休息,而是拿着一把割肉刀尾随张山,悄悄走进小巷中,撵上张山后,假装要扶他回家,趁张山不备,突然一刀捅入心脏,致使张山毙命。况且,从作案人的形体特征职业上来判断,他也符合条件,他可是一个成天与刀打交道的厨师。”

“如果马师傅是凶手,那他的作案动机又是什么?”李洪刚说完,周小飞就接了问。

“动机?”李洪说,“凭我多年破案的经验来判断,往往动机很明显的,却不是凶手。而表面上看不到动机的,才有可能是最大的动机。虽说现在还不知道他有什么动机,但是,我觉得随着案情的进一步深入,他的动机会显现出来的。

“我虽然没有见过马师傅,但是根据老李的描述,我感觉马师傅倒是一个话娄子,不像杀人凶手。如果一个刚刚杀过人的人,见了警察后,他的第一反应应该很紧张,很恐惧,不应该像他那样喋喋不休地讲述老板怎么讨酒喝那些不着边际的事。”周小飞还是固执地说。

会议室有人忍不住吃吃地窃笑了。

“杀人犯中什么样的人都有,谁能断定说话喋喋不休的人就没有杀人嫌疑?”李洪有些不服气地说。

看他俩各说各有理,我只好表态:“好了好了,你们不要争了,既然有嫌疑,就把马师傅列入调查对象,多条线索就有可能多出一线希望,这不是什么坏事。接下来要看看白拥军他们这一组了,如果能从监控上查到马师傅随后跟着出了羊肉馆,我们就可以马上实施抓捕;如果监控录像上没有看到马师傅出店,就可以排除他的嫌疑。”

李洪高兴地说:“好,我同意!”

周小飞也高兴地说:“这才是最有说服力的证据。”

负责调取监控摄像的白拥军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很遗憾,我们的调查结果可能令大家很失望,二元路二元羊肉馆直到中牌巷那一段路根本没有摄像头,中牌巷里面也没有摄像头。因为那一片都在拆迁范围之内,所以交警部门从来没有在那里安装过监控摄像头。”

我不觉有些失望地说:“你们一早上出去除了得知这里没有安装摄像头,就没有查到别的?”

白拥军说:“也不能说毫无收获,我们调出了三元路的监控录像,三元路与二元路只是一路之隔,但是,三元路有一个巷子叫西牌巷,与二元路中牌巷直接相连。我们调出了西牌巷口的录像,锁定晚上九点到十一点从三元路口进入西牌巷的一共十八人,其中十三人是女性,从衣着打扮看来,好像十一人是这一带租房的小姐,一人是骑自行车的大婶,一人是个老奶奶;男性有七人,一人骑着单车进入,一人踩着三轮车进入,五人是冒雨进去的,其中一人,是坐出租车到巷口后步行进去的。依我判断,从这里进入还不能说明他有问题,可能他就是这一带的住户,如果他进去后过一会儿再从这里出来,这就很难说没有问题。从张山遇害的时间算,他是夜里十一点钟离开羊肉馆的,大概是十一点二十分左右遇害。凶手有可能提前一两个小时就埋伏在那里,等作案后再返回。这个坐出租车的人,就是进去再返回的人。他是九点二十分进入,十一点五十五分出来,从时间上来讲是吻合的,这个人有可能就是一个疑点。”

我说:“二组沿线盘查的结果如何?汪岩,该你了。”

汪岩说:“前前后后走访了二十三人,询问了五家商铺,走访了中牌巷十四家住户,都没有盘查出什么结果。主要是昨晚下大雨,加上那么晚了,商铺和饭馆都关门了,居民入睡了,即使外面有什么声响,又被雨声遮盖了,所以我们劳而无获,没有走访出什么结果。”

汪岩说完,我起身刚走到黑板前,张局进来了。

大家一起扭头,张局伸出两只大手朝下压了压:“你们继续,你们继续,我刚去市局参加完会,不要受我的影响,讲你的。”

我只好友善地向张局点了一下头,边说边在黑板中心写道:

刚才听了各小组的情况汇报,综合大家的意见,我现在归纳一下,嫌疑人目前锁定三人:杜笑花,受害人张山的妻子,她虽然有不在场的证明,但她有犯罪动机,原因是她长期遭受张山的家暴,用她的话说,就是遭受过非人的折磨,我们不能排除有情杀的可能。这条线仍然由我和周小飞调查。第二个嫌疑人,羊肉馆的马师傅,他的疑点仅仅是因为知道张山离开的确切时间,没有不在场的证据,又符合我们对嫌疑人的描述特征,更有用刀的熟练技术。只是,犯罪动机不充分。仍然由李洪带领一组组员负责调查。第三个嫌疑人,在三元巷打出租车的人,进入巷子和走出巷子的时间与张山遇害的时间相吻合。我们要抓住这条线,通过监控录像和出租车记录,找到这个人。由白拥军负责调查。至于汪岩这一组,从刀具入手,查查六年前李疯子被杀死在二元桥旧祠堂的案情,看看能否从另外的角度寻找到突破口。

部署完毕,我说:“张局,我安排完了,你有什么要指示的?”

张局说:“我刚才参加了市局的会议,这可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一股风。张山被杀的案子我还没及时给市局领导汇报,午间的电视快播就报道了,大家都知道了,而且市有关领导还特意打电话做了批示,一定要尽快查出凶手,给市民一个满意的交代。向东呀,你们肩上的担子很重,我身上的担子也重。今天,市局又部署在全市范围内开展扫毒行动,从我们分局抽调一部分警力,上面任务压下来了,我们只能服从。杀人案要破,扫毒行动也得积极配合。这样吧,你和白拥军这两组人留下来继续侦破‘四一九’凶杀案,李洪和汪岩这两组人马全部抽出来配合全市的扫毒行动,你看怎样?”

我说:“局长都这么安排了,我还能怎样?只能服从命令。”

我又重新作了部署,我和周小飞这一组分担了李洪小组的任务,白拥军和刘慧娜组负担汪岩小组的任务。散了会,我们立马分头行动。

周小飞忽闪着大眼睛问我:“师傅,我们先去哪儿?”

“羊肉馆。”

不一会儿,我们到了二元羊肉馆,只见门上挂着一张木牌,上面写着“暂停营业”。我推了一下门,里面反锁着,听到有人应了一声:“没看今天暂停营业嘛,喊什么喊?”

我说:“开门,我们是警察。”

不一会儿,一位姑娘过来开门,我拿出警察证在她面前晃了晃:“请问,你就是二元羊肉馆的服务员?”

姑娘应了一声:“是的,我是服务员,你们请进!”

进了羊肉馆,看到里面还有两男三女,正在玩扑克牌。见我们来了,他们立即收起了桌上的散钱和扑克牌。

我扫了一眼,根据体貌特征,认出了李洪说的那个马师傅。又看了一眼给我们开门的那位姑娘,模样周正,身材也很苗条,便说:“这位姑娘叫什么名字?”

“顾小玲。”他们几人几乎异口同声地作了回答。

“你们玩你们的,我有几个问题想先问问这位姑娘。”

顾小玲说:“好的。”说着,她就把我们带到了旁边的包厢。我和周小飞入座后,顾小玲还习惯性地站着。

我说:“小顾,你也坐下吧,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不要拘束,放开说,但要说实话。”

顾小玲胆怯地点了点头。周小飞马上拿出纸和笔做起了记录。

我问:“你们老板,也就是张山遇害的事你应该知道吧?”

她点了点头:“知道!”

“你们大家议论过没有?怀疑什么人杀了你们老板?”

“这么大的事,大家肯定也议论,但没有根据,谁也没有怀疑过我们老板究竟是谁杀的。”

“据你所知,你们老板生前得罪过什么人没有?”

她想了一下说:“我是去年年底才来的,之前的事一概不知。我在店里工作的时候,好像没听说老板得罪过什么人。噢,对了,老板有个爱发脾气的毛病,有时候火气上来了还打人。过去店里有个女员工,跟他犟了几句嘴,他上来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把女员工打伤住了院。女员工的家在农村,家人知道后气不过,说要打官司告老板,老板为了息事宁人,只好暗暗赔了一笔钱才算了结。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得罪过人?后来,老板在店里还打过老板娘。那天好像是下午四点多,店里没顾客,老板刚在隔壁麻将馆输了钱,情绪很不好,这时候老板娘来要钱,说是给他们的儿子缴学费。老板说,钱不是用来买房子了吗?你怎么不把你的工资拿出来用?老板娘说‘我的工资不是还没开嘛,再说了,就那点钱,我不吃饭了,儿子不吃饭了?’老板一听就火了,‘我说一句你就说十句,真是欠揍。’上来一脚就把老板娘踹飞了。我们都吓坏了。老板娘的头差点儿碰到桌子角,就差那么一点点儿,如果碰上怕早就没命了。当时我们赶紧上去扶起了老板娘,只见她头上流了好多血,我们及时把她送到了医院。那次真把我们吓坏了,我从没见过老板的脾气这么大。后来,我听员工们在私下议论,说老板经常打老板娘,已经变成习惯了。”

“老板娘平时来这里的次数多不多,你觉得她这个人怎么样?”

“老板娘很少到这里来,我来店里一年多了,只见过老板娘两次,一次是她来向老板拿钱,那时好像他们刚买了新楼房,老板娘过来拿钱是为了买装修材料的,我从营业款中取出一万给了老板娘。我感觉他们家的经济大权好像都掌握在老板手里,老板娘用钱还得经过老板。第二次,就是老板娘挨打的那次。我感觉老板娘人不错,对人也很和蔼友善,不像别的店老板娘那样咋咋呼呼的,对下面的人呼来唤去,像谁欠了她的谷子只还了糠。我们虽是普通打工族,也是靠劳动吃饭的,应该给予我们应有的尊重。我觉得老板娘对我们这些打工者很尊重的。当然,我也能看得出来,她的生活也并不如意。”

“你们老板娘和后厨的大师傅们熟不熟悉?有没有来往?”

“应该不太熟,平时也没见他们打过什么交道。”

“昨天晚上,你们送走最后一拨客人大概是什么时候了?”

“大概快到十一点了。”

“那你详细说说当时的情况,张山是什么时候离店回家,当时在场的有哪些人,都说了些什么?”

“那帮客人来过我们店多次,老板也认识他们。老板一直陪着他们喝酒,喝到很晚了,我都困了,趴在桌子上快睡着了,他们才散伙。是的,当时我是留下来值班,其他员工都回去了,我是收银员,必须得等客人结完账才能走。后厨除了马师傅,其他人也都走了。马师傅自开店以来就一直住店,对他来讲,店就是家,家就是店。其实,这个店是张山和马师傅合开的,只不过一个负责前台,一个负责后厨,张山占百分之七十的股份,马师傅占百分之三十的股份。”

“你们马师傅叫什么?”

“他叫马得理,得到的得,道理的理。马师傅早就成家了,孩子都两个了,老婆孩子都在乡下老家。听说他父母年纪大了,需要人照顾,他也不好把老婆孩子接到城里来,就一直留在乡下。昨晚的情况是这样的,送走客人,老板要回家,又下着大雨,马师傅就给老板拿了一把伞。马师傅平时和老板的关系挺好的,据说他们十多年前就是好朋友,后来两人一起打工,一起办了拉面馆,越干越大,后来就开了二元羊肉馆。老板接过马师傅递过来的雨伞后回家了,我也回了,马师傅就关了门。我和老板几乎是一前一后走的,只不过我们的方向不一样,老板朝东,我朝西。”

“你住在什么地方?是自己租的房子,还是住亲戚家?”

“我住在羊肉馆后面不远处的民房,是租的。就一间,很小的。我租住的那栋楼,是个姓朱的老板,是他自己修建的房子,一共四楼,一层是他们一家住,其余三层都出租了出去。每层有六个单间,自带一个卫生间兼洗漱室。我住在三楼,三〇二室。”

“昨天晚上,你回去上楼或者进房间时,有没有人看到过你?”

“这……”顾小玲犹豫了一下,“好像没有人看到过我,我也没有看到过什么人。那个点儿,大家差不多都睡了,就是没有睡下,也是谁住谁的屋,门关得紧紧的,不会开门问长问短的。”

我感觉顾小玲说了谎,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某种不坚定。因为眼睛是不会说谎的,它最容易背叛自己的主人。

“你一个人住?”我接着又问。

“是。”

“今天早上你是几点到店里的?”

“九点多吧,我们一般都是九点半上班。”

“那么,你九点多来的时候,是不是看到过你们邻居,或者是房东,与他们打过招呼没有?”

“我……没有,我好像没有看到过他们。”她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摇着头说。

这个动作,出卖了她。如果是正常的回答,她不需要狠狠咬自己的嘴唇。我说:“顾小玲,你说了谎。”

顾小玲一听我这么说,一下慌了神,连声道:“我没有,真的没有,我说的都是实情,你们不信调查去。”

我说:“我们会调查的。”

周小飞接着说:“如果你有什么事瞒着我们,一旦被我们查出来,问题的性质可就变了?”

顾小玲说:“我真的句句属实,没有骗你们。”

我笑了一下:“那好吧。今天我们就谈到这里,打扰你了。如果可以,请把你的联系方式留下来,如果有什么想说的,也可以随时打电话给我们。”

顾小玲说:“好的好的。”说着就把电话号码告诉了周小飞。

出了包厢,我看到马得理他们几个正玩得高兴,好像是玩炸金花,每人面前摆着几根火柴棍,估计代表的还是钱,火柴棍只不过是用来迷惑别人的。

马得理看我们出来,马上站起来热情地说:“闲着无聊,娱乐一下。”

我说:“你就是马得理马师傅吗?”

他嘿嘿了一声说:“是是是,你咋知道我的名字?”

我开玩笑地说:“我会算,一算就算出来了。”

“你们留下吃过饭了再走吧,我马上给你们做。”

“不用了。这样吧,让其他人玩,你先带我们到后厨参观一下,然后我们再坐下聊聊,可以吗?”

“好好好。”他说着走过来,带我们到了后厨。

后厨也算清洁,一排刀具摆放得还算整齐。家用的菜刀,无非是宽面又方正的,市场上卖肉师傅用的刀,基本上都是窄长锋利的。餐馆后厨的刀,种类挺多,既有厚实的剁骨刀,又有柳叶式的剔肉刀,有不锈钢菜刀,还有尖头窄面单刃刀。周小飞眼尖,走过去拿起了那把单刃刀。

马得理急忙说:“注意,那个刀太锋利,小心别划破了手。”

周小飞问:“马师傅,请问这把刀是用来做什么的?”

马得理说:“这是用来切片或者雕刻的。”

我说:“类似这种刀你们后厨有几把?”

马得理说:“这种刀并不常用,就这么一把。”

周小飞看了我一眼,我点了一下头,对马得理说:“马师傅,我们到包厢里坐一会儿吧。”

“好的。”

我们又来到了刚才的那间包厢。顾小玲立马为我们每人送来一杯热茶。于是,我们的谈话又开始了。

我说:“马师傅,听说你和张山的交情很深,你们俩是怎么认识的,又是怎么合伙开了这家餐馆?”

马得理显然没有想到我突然问这个问题,他犹豫了一下,才呵呵一笑说:“我和张山的交情还算可以,我们认识很久了,十多年前我刚到西州来打工就认识他了。那时,他在街头卖烧烤,我在附近一家餐厅当学徒。几年后,他手头积攒了一些钱,我也出徒正式当了餐厅掌勺的师傅。他说他出资,干脆两人合伙开一家小饭馆。我俩一合计就开干了,他出资百分之七十,我出资百分之三十,我掌管后厨,他负责前台,这样就办了一家羊肉面馆,生意也算不错。大概又过了两三年,看到这家羊肉馆要出售,价格也算合理,一共二百二十万,我们就转让了羊肉面馆,还是按三七开凑够了钱,买下了二元羊肉面馆。”

“今天早上,你怎么没有向李警官说明羊肉馆是你们俩合伙开的?”

“噢,当时他只问我昨天的事,没有问以前的事,我也没有说。”

“那好,你就再说说昨天的事。张山遇害,你怀疑是谁干的?”

“这个……我也想过,但始终想不出个头绪来。张山活着的时候,我也没发现他得罪过什么人,要是他真的得罪过什么人,总会流露出一点点,可我什么都不知道,这说明他真的没有得罪过人,却被人一刀给结果了。这得多大的仇呀!要是没那么大的仇,凶手也下不了这一刀。我猜想,是不是有人杀错人了?”

“杀错人?”我诘问道。

“嗯。”马得理点了点头,“有这个可能。他被凶手当成了仇人,错杀了。”

我觉得马得理所说的可能性极小,凶手能精准地一刀插入张山的心脏,难道他就不能精准地找到刺杀的目标?马得理这样说,是不是在有意误导什么,或者在掩盖什么。我不禁轻轻冷笑了一声,大概我笑的样子有那么一点儿阴险,马得理刚才有点自得的脸上倏然变得不太自然了。

我说:“张山不是曾经打伤过你们店的员工,还给对方赔偿了经济损失,这算不算私仇?”

“算是算,不过已经过去一年多了,这点仇,早就化解了,对方再也没有找过麻烦,他们更不至于拿刀取他的性命。”

我觉得他说得在理。我又说:“张山把他老婆一脚踹飞,差点儿要了命,而且他还经常有家暴行为,这算不算仇?”

“算,也算。但他们毕竟是夫妻,小夫妻不记隔夜仇,况且他们也有了孩子,杜笑花不可能对自己的丈夫痛下杀手,再说了,就她那弱不禁风的样子,不要说杀张山,就是让她杀只鸡恐怕都一下杀不死。”

我觉得他这句话说得也在理。我又问:“那你昨天晚上十一点后是不是关门上锁住在了羊肉馆?”

“我真的住在羊肉馆。”

“有没有人能够证明?”

“没……没有。不是,这事儿搞的,睡觉就是睡觉,平时也没想着让谁来证明。谁知道昨晚会出现张山被杀的事,要是早知道,我就多叫几个人一起值班,这样就能相互证明了。”

我觉得他这样说也有道理,但尽管如此,还是不能排除他的嫌疑。早上还觉得他缺少犯罪动机,现在倒有了,他与张山合伙开店,张山死了,杜笑花又从不过问店里的事,他有可能就是最大的受益人。

我说:“我们会调查清楚的。”

马得理一脸惶恐地看着我。

我又说:“马师傅,今天就谈到这里,打扰你了。如果方便的话,互相留个电话,以后想起有什么要说的,可以随时打电话。”

我们相互留了电话,出了羊肉馆,已经华灯初上,走到二元路,我老远就闻到了一股香喷喷的羊肉揪面片的气味。那种气味,是从一家小店里飘散出来的,如果让外地人闻到了,觉得有股羊膻味,可我毕竟从小时候胃液里渴望的就是这种气味,所以,一旦闻到它,那香味就很熨帖地与我的肠胃高度融合到了一起。我伸手看了看表,已经晚上七点了,肚子突然饿得紧,就对周小飞说:“要不,我们到那家小店吃碗面。”

周小飞灿烂一笑;“好的。我们吃面。”

进了店,我们要了两大碗羊肉酸汤面。

我点起一支烟吸着,等饭。

周小飞顺手从盘中拿过两瓣青皮大蒜剥了起来。剥完后,她伸过细长软绵的手来,将剥得光溜溜的蒜瓣放到了我面前的小碟中,说:“这是给你的。”

我感觉心里有点暖暖的,就笑了一下说:“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蒜。”

她有点深情地看了我一眼,笑着说;“我又不是傻子,来刑警队都一年多了,你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难道我还看不出,你每次吃面能离了大蒜?”

我嘿嘿一笑,刚想说你不就是爱吃麻辣烫吗?但我还是把这句话咽了下去,我不想接她的话茬,知道一旦接了,免不了说些男男女女之事,我不想让人以为我以公谋私,刚当了队长就打人家小姑娘的主意。想着,便说:“你怎么不吃蒜?”

“我才不吃哩,像本姑娘这样的气质美女,不能张嘴臭烘烘的,那多不雅。”

我笑着说:“难怪让我吃,原来是想让我满嘴臭烘烘的,把追我的姑娘都臭跑了。”

她以手掩面,笑得很开心,笑完说:“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说笑间,羊肉面片上来了,两大碗,热腾腾的香味,在空气里弥漫开来。

我边吃边说:“说说案子吧,刚才询问了两个人,你有何感想。”

“我有三个小疑问,能不能问你?”

“说!”

“第一,你怎么看出顾小玲后面说了谎?”

我头也没抬,说:“因为她回答我的问题时犹豫了一下,而且她的眼神有些慌乱。所以,我怀疑昨天晚上十一点可能没回家。”

“第二个问题:当你从顾小玲口中得知二元羊肉面馆也有马得理的股权后,是不是觉得马得理也有了犯罪动机?”

这个鬼丫头蛮聪明的。我想着,嗯了一声,算作了回答,继续吃我的饭。

“第三,在后厨,我拿的那把尖刀,你是不是也觉得它跟法医老秦描绘的有些相似,所以你才问马得理,类似的刀还有几把?”

我说:“你怎么尽说一些小儿科的问题?”

“我是在验证我的想法和感觉。不过,今天我从你的问询中学到了不少东西,尤其是最后问询马得理的问题,环环相扣,层层深入,步步紧逼,值得赞赏。”

我用筷子敲着碗说:“打住打住!在没有真正抓到凶手之前,我拒绝来自任何方面的吹捧,尤其是美女下属的吹捧。”

“得得得,本姑娘也不是随便夸奖人的人,能得到我赞赏的人不多,你还嫌我吹捧?好了,不跟你说了,吃饭!”说完,她便埋头吃起了饭,吃了一阵,忽然又抬头问我,“师傅,明天怎么办?”

我也正在想这个问题,虽然在二元羊肉馆没有什么重大发现,但那毕竟是张山的社会关系聚焦点,马得理和顾小玲的不在场还是让人生疑,我们还得深入了解一下,说不准能从那里得到有用的线索。至于杜笑花那边,早上已经问过话了,估计再从她那里也问不出什么新情况,要想有所突破,必须从她的邻居、同事、朋友,或者老同学这些外围入手,或许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想到这里,我突然想起了一个人,或许她能为我们提供一些有关杜笑花的信息。

我吃完饭,抹抹嘴说:“明天的事明天再说,我现在必须去找一个人,你慢慢吃。”说着,将空碗一推站起了身。

周小飞立刻慌了,放下饭碗说:“哎哎哎,师傅,要是与案件有关,你必须带我一起去,你不能甩下我这个小搭档呀。”

我想了想,说:“好吧!” ciLdqdGn4dR6XuA1HAOGo/kw90hzqb0fc9851ZluhcSEIWTqhwZaXnchrrhHIZw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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