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锡山一向是个识大势的人。
打不过,我还躲不起。大同干不过冯玉祥,我不和你玩大的,哥和你玩小的,不伤大雅。
奉系的张作霖就没有这份心机,直接和国民革命军在河南临颍来了个“对对碰”。一个不留神,奉军主力碰到钢板,大伤元气。
与其被国民革命军打倒,不如打倒别人。盟友就是用来蒙的朋友,无机会不要勉强,有机会不要放过。
1927年,阎锡山接受南京政府的委任,担任“北方国民革命军总司令”,将晋军改编为国民革命军第三集团军,直接派兵“北伐”张作霖。
傅作义的第四师担任别动队,相机而动,配合主力作战,相机进据京、津。
虽说是别动队,傅作义还真想动动,他的目光指向了涿州。
如果拿下涿州,绝对是个要命的地方。不是要奉军的命,就是要自己的命。
涿州在北京和保定之间,离北京百里地,距保定百余里地。打到涿州,就好比扼到北京的咽喉。咽喉再大,食管再粗,用手一掐,别说一猫九命,百十条命都不够掐的。
对于咽喉,张作霖一向很重视。张作霖让儿子张学良任保定指挥,涿州则派其嫡系十五师师长张作相镇守。
想掐人的咽喉,当然是悄悄的,打枪的不要,马叫的不行。
1927年10月3日,傅作义率部队从山西蔚县出发,沿着鸟不下蛋、地不长毛的山路行军。六天后,傅军到了房山县的张坊镇。
张坊距离涿州城只有五十多里,令人惊讶的是这个地方奉军竟然连个流动哨兵都没有。先遣支队的队长袁庆曾是个胆大心细的主,奉军这么大意,涿州城的警戒应该也好不到哪去。袁庆曾率领部队直奔涿州城,浑水摸鱼虽然不道德,但却绝对有效。
涿州城此时绝对是一潭浑水,张作相的第十五师调往保定参战,涿州城由张学良的卫队旅王以哲部接防。
有客从远方来,更何况是贵客,涿州商会会长朱德恒当然不放过联络感情的机会,摆酒为王以哲等奉军官长洗尘接风。
王以哲端杯,喝酒。
袁庆曾急奔,进城。
北门大开,无兵看守。街上有奉军,袁庆曾拔枪就射,正愁打不到人,你倒是撞在枪口上来。
王以哲酒杯落地,赶紧组织人反攻。激战,晋军来势凶猛,更可怕的是,不知道晋军来了多少人。王以哲又惊又怕,别让人给包了饺子。心一横,撤。
傅作义进了涿州城,晋军主力却是连吃败仗,阎锡山仓皇逃进娘子关,连晋军司令部的大印都来不及带走。
主力已退,涿州已是孤城,掐咽喉的手已经变成等着被掐的咽喉。
退,无路可退。那么只有一条路,用命拼,用命守。
傅作义出安民告示,称坚决打击非法扰民。他乡驻军,不指望百姓能搭把手,最少别给自己添堵。民心重要,地利也不能忽视。傅作义任命袁庆曾当包工头,要他指挥士兵一手拿刺刀,一手拿瓦刀,杀敌砌城墙两不误。至于是左手拿瓦刀,还是右手拿瓦刀,官方没有统一标准。
好好的一场接风酒被搅局,王以哲很是扫兴。远袭,是你强项。夜战,我最拿手。
炮轰,爬城,强攻。防火防盗防袭,傅作义自己就是偷袭的行家,防守很是到位。奉军反复强攻,城没攻下来,人倒是死伤不少。
久攻不下,死伤又多,奉军的自信心很是受伤。要人命趁人病,傅作义很干脆,直接就往奉军心口上插刀。晋军大开东门,袭击奉军后方。
夜战,晋军准备充分。被偷袭,许多人还真没有想过有这回事。奉军败退,被迫撤到离城东北五六里远的普寿寺(即清凉寺)。
张学良立即增调奉军第十五师黄师岳部、第二十三师安锡暇部、炮兵第六旅乔芳部及工兵司令柏桂林部等共计三万多人到涿州灭火。
寻常灭火,浇的是凉水,洒的是灭火剂。奉军灭火,用的是一百多门大、小炮和战斗机。一顿暴轰之后,奉军发起波浪式的冲锋。
轰炸挡不住,对于波浪,晋军倒是有如大海。南方有波,收南波。北方有浪,收北浪。波退,浪消,留下死伤无数,奉军担任攻城的十五师师长黄师岳差点都被子弹收走。
一攻不成,奉军再攻。
奉军用铁斗车运了大批炸药埋在城墙底下,只要墙一塌,立即从缺口冲进城。
火光冲天,城墙塌半边。奉军人多本来是好事,可惜缺口太小,反而拥堵起来。奉军大跳贴面舞,晋军炮兵也来凑热闹,礼花没有,火花可是满天飞。
夜战被反攻,冲锋被炮轰,奉军知道好事多磨,静下心在城外构筑工事,准备打持久战。有事没事就往城里攻,空军、炮兵、步兵、骑兵联手作战,古老的云梯也搬了出来。将士很卖力,可惜结局不如意。
明的不行,奉军工兵司令柏桂林指挥工兵从城外向城里挖地道,而且是九条地道同时开工。为了做到又快又好,奉军特地从北京门头沟煤矿请来几百名职业人士,帮助奉军工兵挖掘坑道。
傅作义守天镇时差点就被地道坑爹,反坑爹经验现在已经成了本能。又到守城,水缸同志又是大显大身。听,挖坑的声音,不止一处,最少八处。
一个人如果想往火坑里跳,谁都拦不住,但救还是要救的。救人当然得有红十字会,晋军迎着奉军挖地道的方向挖十字,直沟、横壕很是壮观。
向前,地道向前,奉军挥汗挖地道。挖着挖着,眼前一亮,阳光刺得眼发晕。见过送人美女,见过送人钞票的,帮人挖地道还真是第一次见。奉军站在地道里没了主意;冲锋,准备明显不够;后退,实在他娘的不甘心。
不想退,那就留在这吧。晋军的机枪直接往洞里扫射,炸药包也是大方地往洞里扔。
坑爹,又是坑爹,而且是严重的坑爹。奉军工兵司令柏桂林想死的心都有了,幸好还有你,通往西南城角的地道竟然没有被晋军发现。
硝烟起,城墙破,奉军一万人的冲锋队从城墙西南缺口发起强攻。
晋军不慌忙,开枪的开枪,砌墙的砌墙。战斗很激烈,伤亡很惨重。奉军活着回去的不多,城上晋军第三十六团的一个连和第七团的两个排从此人间蒸发。
强攻、劝降、坦克出战,奉军十八般武艺使了个来回,晋军损失惨重,城还在手中。
仗打到这份上,傅作义派人用无线电发报机向晋军总司令阎锡山求援,没有回音。
奉军方面沉不住气了,我军进不了城,毒气总可以进去吧。一声令下,五百发毒气弹全数射进了城内。
毒气开道,是人就挡不住,奉军大大方方地往城里冲锋。又近城下,城上枪炮又响。
毒气无人敌,但如果用湿毛巾捂住鼻子和嘴,想放倒人还真有些难度。
攻不进去,张作霖不打了,城里也许能种花,难道还能种庄稼不成?
城里晋军的日子不好过:粮尽,只好吃糖霜、酒渣。隆冬,单衣,忍着。
战火息,涿州城来访的人突然多了起来。官方的,老家的,什么人都有,目的只有一个:劝降。
傅作义在保定军官学校的教官于国翰给傅作义写信,写信劝降,傅作义回信说:老师教我们的战术之中,学生并未学到投降这一项,故不敢从命。
傅作义继续守城,但形势已是逼人。晋军士兵天天吃酒糟,吃得全身浮肿,战斗力基本全废。吃过酒糟,尝过毒气,坑过人,放过炮,一个月拿你那么多的钱,咱也算是超额完成任务,无限期地守下去,不现实,也不值。要守,顶多半月。
百姓病死饿死的一天天多起来,城中有一百多妇女儿童直接跪在傅作义的师司令部哭着请愿,请求停战。
傅作义又等,等援军。援军没有。
守城三个月,傅作义议和。
12日,涿州城由奉军和平接收,守城军7000人改编为第三十六师,以白儒清为师长,移驻通州。奉军万福麟部进驻涿州城。
涿州战后,傅作义被张学良软禁在保定。关了一年,傅作义找机会逃了出去。
即使如此,张学良对傅作义就一个字:赞!
中原大战后,阎锡山在蒋介石和张学良手里吃了败仗,部队由张学良改编为4个军。1931年1月16日,经张学良推荐,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任命傅作义为陆军第七军军长兼第十师师长,7月改任第三十五军军长兼七十三师师长。同年8月18日,任绥远省代理主席,主持军政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