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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妈妈手牵手去医院的时候好开心”

一位母亲收到学校通知,说她正上高二的儿子患有严重的抑郁症。根据学校心理咨询室的说法,该生的抑郁症测试结果显示,他存在自杀冲动的可能,最好寻求专家的帮助。这位母亲万分惊讶,立刻疯狂搜寻青少年精神科医师的信息。

在第一次的治疗中,医师表示必须先为孩子进行心理检查。安排好心理检查的时间并完成检查后,又经过十余天的等待,终于听到检查结果,确诊为抑郁症,原因不出所料,是父母长期以来的冲突对孩子造成了巨大影响。

由于需要药物治疗,母子俩取完药后,又预约了下次门诊的时间,这才回家。回到家中,孩子告诉母亲自己再也不要去医院,也不想吃药。

奇怪的是,这段时间孩子的状况竟稍稍好转了,过去不曾有过的好心情也开始频繁出现。他有时会坐在母亲身旁,有时会乖乖将母亲准备的饭菜全部吃完,表情也变得柔和多了。

母亲原本担心孩子抗拒治疗,然而孩子却与过去的表现大不相同。看着孩子的转变,母亲觉得自己总算尽了为人父母该尽的义务(带孩子上医院、让孩子接受心理检查等),负罪感得以稍稍减轻,于是最后决定中断医院的治疗。

不久后,孩子告诉了母亲自己当时的心情。孩子说:“和妈妈手牵手去医院的时候好开心。”“和妈妈在医院附近吃的猪排饭很好吃。”孩子接着说出和母亲在医院诊室内的感受,瞬间打动了母亲的心。

原来是母亲听着医师的诊断,眼含泪水、焦急万分的模样,被孩子看在眼里了。看见这一幕的孩子,察觉到“啊,原来妈妈是因为我才这么辛苦的啊”,内心因此安定了下来。换言之,当孩子发现自己是母亲眼中重要的人时,这股信心带给了他十足的安全感。尽管拒绝了药物与咨询治疗,但这个孩子从母亲的泪光中看见了自我,症状因此获得改善。这位母亲一边告诉我当时孩子说的话(感受),一边泪水扑簌簌流个不停。

先将目光放在孩子身上

那么,这个故事说明这个孩子不需要心理检查、药物治疗和精神科医师,就能完成治疗吗?从结论上来说,并非如此。不过比起心理检查与药物治疗、精神科医师,还有其他效果更强大的治疗剂,那就是母亲的感受。夫妻之间长久以来的冷战,导致母亲心情压抑。就在此时,传来孩子罹患严重抑郁症的消息,使这位母亲转而将全部精力放在了孩子的感受上。

也许当时医师关注的焦点是医学诊断程序:先接受心理检查→结果为抑郁症→必须吃药治疗,导致医师也像这位母亲过去一样,没能过多关注孩子的感受,而母亲也只是对医师的指引言听计从。模式化的诊疗程序,可能会使孩子承受更强烈的孤独。

不只是医师,学校辅导老师也是如此:看见孩子有自杀冲动的征兆,并没有用心去关注孩子,而是赶紧将包袱甩给母亲,而母亲则忙着寻找专业医师,再次把包袱甩出去。在这段时间里,辅导老师与母亲都没有真正“看见”孩子。

在这种情况下,比起寻找更优秀的专家,辅导老师与母亲最先要见的人应该是孩子,应该将目光聚焦在孩子的感受上。孩子分明已经发出呼喊,表现出自杀冲动的征兆,辅导老师与母亲为什么不直接问问孩子的感受?为什么放下孩子不顾,急着向周遭寻求帮助?

“听到辅导老师的话,妈妈真的吓了一跳。妈妈不知道你心里这么难受,对不起。这段时间很痛苦吧?你现在的心情怎么样?”

母亲必须直视孩子的眼睛,亲口询问孩子的感受。无论是母亲还是辅导老师,只要知道孩子正经历痛苦,任何人都应该先将目光放在孩子身上,询问孩子的感受。这是所有大人最必要也最关键的回应,然而所有人都跳过了这一步。

正如田里的庄稼接受太阳照射而生长,当父母对孩子的感受表达关怀与关注时,孩子内在的“自我”自然会做出回应。如此一来,父母将会听见孩子的“自我”回归的声音。那正是心理复苏术带来的效果。

“爸妈吵架的时候,你的心情怎么样?肯定很难过吧?”

母亲必须用这种方式询问孩子,才能找回自己这段时间错过的孩子。孩子的自杀冲动不是病毒导致的纯粹医学疾病,也不是一般人无法理解的罕见疾病。那是在日常生活中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的心理问题。

例如孩子在小区内忽然走丢时,父母应该先设想孩子可能被什么吸引而走远,到孩子可能去的地方搜寻,而不是立刻报警——那不是寻找孩子最快的方法。

同样的道理,得知孩子具有潜在自杀冲动时,父母急忙之下确实会想要寻求专业人士的帮助。面对这种紧急情况,我们大多会根据自己有限的知识来判断,认为交由专家处理应该会比自己错误的处理更有帮助。不过事实不尽如此。对孩子正确的理解与共情,同样是最专业的处理方式。

如果是一般人无法理解的精神分裂症等精神疾病,当这些患者做出难以理解的行为时,当然需要医师的专业判断。但是在家庭或同侪关系中经历冲突或伤害的孩子,与罹患特殊医学疾病的病患情况不同。这是孩子在生活中经历的问题引起的,是关于孩子内心的问题。

在疾病之外的日常生活中,对一个人最自然、最直接的回应,有时反倒是最有效的治疗方式。这种方式能更快地渗透人心、贴近人心,而知道其威力的人,都会是最优秀的心理治疗师。面对承受痛苦(无论是哪一种痛苦)的人,只要将重点放在他痛苦的情绪上,面对面询问他的心情与感受,并且一边听着他的故事,一边对自己所能理解的部分给予共情,就是最有效果的帮助。

孩子因为长久以来得不到他人的关注、了解,感到痛苦无助,然而孩子身旁的大人却像是参加接力赛跑一样,忙不迭地将孩子的痛苦转交给下一个人。辅导老师转给父母,父母转给精神科医师,精神科医师转给药物治疗和下一次看诊。这种情形可称为“关怀的外包”。

这种违背常识、不正常的外包行为,将造成人类的不幸。母亲看似毫不起眼的外行举动,却是撼动孩子内心的关键力量。母亲闪着泪光的眼眸、和母亲一起在餐厅面对面吃猪排饭的时光,就像氧气一样,让原本窒息的孩子变得呼吸平稳,治疗效果绝佳。

面对一个“想死”的人

尽管如此,仍会有人怀疑:“孩子的状况如果忽然恶化,该怎么办?”“无论如何还是需要专家的帮助吧?”这种不安的情绪背后,是对自杀冲动的莫名恐惧。因为死亡总在无法预测的瞬间闯入人生,人们一听到意外的死亡,大脑就会立刻一片空白。

过去数十年来,韩国的自杀率已经达到世界前几名的程度。每个人也许都听说过某位好友或家人,因为自杀或悲剧事故离开人世。

有时我们会想:“是不是我消失了,所有人就会得到解脱?”也曾经想过:“与其活得这么累,不如忍受瞬间的痛苦,或许就能永远解脱了。”

在校园或职场上承受着生不如死的痛苦的人,数不胜数。在家庭暴力的阴影下,低声下气地活得像囚犯一样的人,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在我们的社会中,自杀冲动已经屡见不鲜。

当我们面对那些“想死”的人时,经常无法分辨当事人只是表达自己累得要死,还是真的宣告自己即将自杀,对此我们会感到恐惧不安。其实,没有人能单纯从字面上得知别人处于何种心理状态。专家也是如此。必须继续深入询问,在确定对方属于哪一种状况前,必须稳住情绪,冷静沉着地追问,才能知道答案。

如果没有人愿意循循善诱,问出最后的答案,那么口口声声说“想死”的当事人,可能也搞不清楚自己是累了才说出那样的话,还是已经濒临崩溃,必须采取极端手段解脱。对他们而言,光是出现“想死”的想法,就足以令他们感到恐惧,这使得无助的情绪越发强烈。必须借由回答他人的问题,他们才能逐渐看清自己的想法。

“好想死啊……”

“连想死的念头都出现啦?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我不知道。(一阵沉默后)好像已经很久了。最近那样的想法好像越来越强烈……”

“原来如此。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的话,这段时间肯定过得很辛苦吧。这么辛苦的日子,你是怎么撑过来的呀?”

“不是一个人发呆,就是玩游戏。”

“这样会觉得比较舒服吗?”

“好像只有当下觉得开心。如果游戏玩输了,反而觉得压力更大……”

“这样啊。所以最近才会那么沉迷游戏呀。因为你觉得累了,所以想玩游戏,但是爸妈却不明就里地对你唠叨,要你别再玩游戏,对吧?最近什么时候会有想死的念头呢?”

虽然一开始问的是当事人想死的心情,但是在对话过程中,也会自然而然聊起自杀冲动背后的日常生活。像这样,我们可以先对当事人的生活表示实质关心,接着再联系他的日常生活和他“想死的念头”,提出想进一步了解的问题。

最重要的不是问什么,而是当对方透露出想死的心情时,别让对方的痛苦得不到任何重视或者被忽略、漠视、指责。

当某人说想死时,人们总以为太过详细地询问这个念头的成因,会给对方带来二次伤害。其实不然。身处痛苦之中的人,最迫切需要的正是这些关心的话语。当我们表现出强烈的痛苦时,如果有人关心我们当时的心情和处境,并询问我们的感受,安慰和治疗便已开始。问什么并不重要,“有人愿意关心我,对我的心情感到好奇”这个事实本身就是治疗的行为。

在寻求专家协助前,这个行为已足以积极保护当事人。在某些情况下,光是介入的行为,就能在没有专家的协助下拯救当事人的性命。

关怀的外包

如果初中二年级的儿子和母亲忽视那些有助于改善症状的日常行为,例如两人往来医院时,从彼此眼中看见的信任;肩并肩牵起对方的手时,感受到的掌心温度;一边共进晚餐,一边闲话家常时的共鸣,以及在此过程中自然而然修复的母子关系、亲子之爱与共情,那么再专业的治疗也只是徒劳。

忽视日常生活中的行为或平时的交流,只想依靠专家的治疗,这种行为被称为“关怀的外包”。例如孩子有严重的急性哮喘,父母身上必定随时准备喷雾剂(急性哮喘发作时,有助于维持呼吸的喷雾型药剂)。当紧急状况发生时,不必立刻送往医院或呼叫救护车,只需要父母和孩子一起调整呼吸。

只要事先了解急救方式,在生活中养成立即处理的习惯,那么即使发生紧急情况,也不必立刻就医。这样的习惯反而更可靠。

把关怀外包将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当我们生命中的痛苦与孤独被医师用“抑郁症”的诊断结果轻率定性时,那一瞬间个人感受将消失殆尽,从此带上抑郁症患者的标签。受尽痛苦的折磨时,人们最需要的是情感上的共情,然而当一个人被视作抑郁症患者时,旁人只会与他保持距离。当一个人在情感上需要他人的共情抚慰时,却被迫接受服用药物等高度专业的治疗,这将加重他的痛苦。

当我们以为专家能解决混乱与痛苦,全心依赖专家的帮助,后果却是更加孤单、痛苦时,最终我们将完全放弃自己。换言之,错误的专业治疗会直接导致人们放弃自我,产生强烈的无力感。“抑郁症”的诊断结果,反倒为当事人带来更大的压力,这不是很讽刺吗?

精神医学对抑郁症的诊断,正在破坏我们社会长久以来天然形成的健康且自然的治疗方式。医学诊断尽管有所帮助,却也会带来副作用。

比起精神科医师给出的病因,造成我们生命痛苦的原因更多,也更复杂。 +oaZA5xcimHGLbLl0VZ04UPnp+c7TExRygwFUYWA0Gd79r+WE07NO86JXgaYJu7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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