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脏,即肝、心、脾、肺、肾五脏。生成,即生化形成。本篇主要从人体生命活动、疾病现象及诊断等方面,论述了五脏与五体、五色、五味等之间的相生相克及相因相成的关系,故名“五脏生成”。之所以言篇而不称论,正如王冰云:“此篇直记五藏生成之事,而无问答论议之辞,故不云论。后不言论者,义皆仿此。”
本篇主要论述了五脏与五体、五色、五味、五脉的关系,说明人是一个内脏与内脏之间、内脏与体表之间相互联系的有机整体。讨论了脉、髓、筋、气、血的正常及异常。讨论了过食五味对五脏的影响。论述了色诊、脉诊的诊察方法及重要性,尤其强调了色脉合参及色脉以胃气为本的重要性。
篇中的五脏与五体、五色、五味相互关系的理论,是藏象理论的主要内容,对临床养生保健及诊治疾病具有重要指导意义。篇中的色脉合参、以胃气为本的理论,是中医学独特的诊察方法,在临床诊断中占有重要地位。
心之合 [1] 脉也,其荣 [2] 色也,其主 [3] 肾也。肺之合皮也,其荣毛也,其主心也。肝之合筋也,其荣爪也,其主肺也。脾之合肉也,其荣唇也,其主肝也。肾之合骨也,其荣发也,其主脾也。
是故多
[4]
食咸,则脉凝泣
[5]
而变色;多食苦,则皮槁而毛拔
[6]
;多食辛,则筋急而爪枯
[7]
;多食酸,则肉胝
而唇揭
[8]
;多食甘,则骨痛而发落
[9]
,此五味之所伤也。故心欲
[10]
苦,肺欲辛,肝欲酸,脾欲甘,肾欲咸,此五味之所合也。
[1]合:相合。即五脏与五体的表里相合。
[2]荣:荣华显现。指五脏精血充盛而显露于外的征象。
[3]主:指其所不胜之脏。张介宾注:“心属火,受水之制,故以肾为主。”张志聪注:“五脏合五行,各有相生相制,制则生化,心主火而受制于肾水,是肾乃心脏生化之主,故其主肾也。”下文“其主心”“其主肝”“其主肺”“其主脾”,同义。
[4]多:副词,有“过”之意。
[5]脉凝泣:指血脉凝塞不畅。泣,音义同“涩”。张介宾注:“泣,涩同。”
[6]皮槁而毛拔:苦味属火入心,肺属金主皮毛。过食苦味致心伤,血运不畅,肺主之皮毛失养,故皮枯毛拔。
[7]筋急而爪枯:指筋脉拘急,爪甲枯槁。肺金气盛,肺金之气制约肝木所致。
[8]肉胝(zhī)
而唇揭:谓皮肉厚而皱缩,唇高而外翻。胝,皮肉厚。揭,掀起,翻起。
[9]骨痛而发落:肾主骨,其荣在发。脾土克肾水,过食甘味,可致脾气过盛,进而损伤肾,伤及于骨。
[10]欲:嗜好。指五味对五脏各有其亲和性。
心与血脉相配合,其荣华显现于面色,心受肾的制约;肺与皮毛相配合,其荣华显现于毫毛,肺受心的制约;肝与筋相配合,其荣华显现于爪甲,肝受肺的制约;脾与肌肉相配合,其荣华显现于口唇,脾受肝的制约;肾与骨相配合,其荣华显现于发,肾受脾的制约。
若过食咸味,则会使血液凝涩而不通畅,面部色泽也发生变化;若过食苦味,则皮肤枯槁不润泽,毛发脱落;过食辛味,则使筋脉挛急而爪甲枯槁;过食酸味,则使皮肤变厚而皱缩,口唇干裂而掀起;过食甘味,则使骨节酸痛而头发脱落。这就是过食五味对五脏造成的损伤。所以心喜好苦味,肺喜好辛味,肝喜好酸味,脾喜好甘味,肾喜好咸味。这就是五味合五脏的关系。
五藏之气,故色见青如草兹 [1] 者死,黄如枳实 [2] 者死,黑如炲 [3] 者死,赤如衃血 [4] 者死,白如枯骨者死,此五色之见死也。青如翠羽 [5] 者生,赤如鸡冠者生,黄如蟹腹者生,白如豕膏 [6] 者生,黑如乌羽者生,此五色之见生也。
生于心,如以缟裹朱 [7] ;生于肺,如以缟裹红;生于肝,如以缟裹绀 [8] ;生于脾,如以缟裹栝楼实;生于肾,如以缟裹紫。此五藏所生之外荣也。色味当 [9] 五藏:白当肺、辛,赤当心、苦,青当肝、酸,黄当脾、甘,黑当肾、咸。故白当皮,赤当脉,青当筋,黄当肉,黑当骨。
[1]草兹:用草编成的席子,其色青枯苍白。《尔雅·释器》云:“蓐谓之兹。”《史记集解》引徐广云:“兹者,籍席之名。”高世栻注:“色见青如草兹者死,肝气败也。”
[2]枳实:中药名。其色青黄而晦暗不泽。
[3]炲(tái):煤烟凝成的黑灰。张志聪注:“炲,烟尘也。黑而带黄。”高世栻注:“黑如炲者死,肾气败也。”
[4]衃(pēi)血:即死血。瘀败凝结之血,其色红黑。王冰注:“谓败恶凝聚之血,色赤黑也。”高世栻注:“赤如衃血者死,心气败也。”
[5]翠羽:翠鸟的羽毛,其色青而光泽。肝气充盛之色。
[6]豕(shǐ)膏:俗称猪油,其色白而光润。肺气充盛之色。
[7]以缟(gǎo)裹朱:形容其色如用白色之绢包裹着朱砂,隐然红润而光泽。缟,白色之绢。朱,朱砂。
[8]绀:深青透红之色。《说文解字》云:“绀,帛深青扬赤色。”
[9]当:配合。
五脏之气表现于面部的五色是:若见到青如枯草,黄如枳实,黑如烟尘,红如凝血,白如干枯的骨头,就说明内里五脏之气已衰败。若见到青如翠鸟的羽毛,青而有光泽;红如鸡冠,红而润泽;黄如蟹腹,黄而滋润;白如猪脂,白而润泽;黑如乌鸦的羽毛,黑而光亮,则说明内里五脏之气充盛而有生气。
心有生气,其面色如白绢包朱砂;肺有生气,其面色如白绢包红色;肝有生气,其面色如白绢包青中带赤的绀色;脾有生气,其面色如白绢包瓜蒌实;肾有生气,其面色如白绢包紫色。这是五脏生气显现于外的征象。因此,五色、五味配合五脏是:白色配合肺脏、辛味;红色配合心脏、苦味;青色配合肝脏、酸味;黄色配合脾脏、甘味;黑色配合肾脏、咸味。因此,五色配合五体是:白色合于皮,赤色合于脉,青色合于筋,黄色合于肉,黑色合于骨。
诸脉者皆属于目 [1] ,诸髓者皆属于脑,诸筋者皆属于节 [2] ,诸血者皆属于心,诸气者皆属于肺,此四支八溪之朝夕 [3] 也。故人卧血归于肝 [4] ,肝受血而能视 [5] ,足受血而能步,掌受血而能握,指受血而能摄 [6] 。卧出而风吹之,血凝于肤者为痹,凝于脉者为泣,凝于足者为厥,此三者,血行而不得反其空 [7] ,故为痹厥也。人有大谷十二分 [8] ,小溪 [9] 三百五十四名,少十二俞 [10] ,此皆卫气之所留止,邪气之所客也,针石缘 [11] 而去之。
诊病之始,五决为纪 [12] ,欲知其始,先建其母 [13] 。所谓五决者,五脉也。是以头痛颠疾,下虚上实,过 [14] 在足少阴、巨阳,甚则入肾。徇蒙招尤 [15] ,目冥耳聋,下实上虚,过在足少阳、厥阴,甚则入肝。腹满䐜胀,支鬲胠胁,下厥上冒,过在足太阴、阳明。咳嗽上气,厥在胸中,过在手阳明、太阴。心烦头痛,病在鬲中,过在手巨阳、少阴。
[1]诸脉者皆属于目:指五脏六腑之精气,通过十二经脉上注于目。属,连属,统属。
[2]诸筋者皆属于节:指筋附于骨节,联络骨骼,具有束骨骼而利关节的作用。节,指骨节。王冰注:“筋气之坚结者,皆络于骨节之间也。”
[3]此四支八溪之朝夕:指正常情况下,人身脏腑之气血流注四肢关节、血脉、骨髓、筋膜之间,濡养全身。支,同“肢”。四支,即四肢。八溪,又名八虚,指两肘、两腋、两膝、两髀的筋骨分肉空隙之处,是气血出入的道路。朝夕,即潮汐。
[4]人卧血归于肝:当人静卧时,行于诸经的血,就会回流到肝。说明肝有贮藏血液和调节血量的功能。王冰注:“肝藏血,心行之。人动,则血运行于诸经;人静,则血归于肝脏。”
[5]肝受血而能视:此言肝血之用也。即目得血而能视。李东垣《脾胃论》作“目受血而能视”。目为肝之窍,人之视觉功能与肝血的盈虚密切相关。
[6]指受血而能摄:指人之四肢筋脉得到肝血濡养,才能使活动自如,如手指得到血的濡养方能摄取。
[7]空:通“孔”。
[8]大谷十二分:大谷,人体的大关节。分,处也。即指人身大关节有两腕、两肘、两肩、两踝、两膝、两髋十二处。
[9]小溪:肉之小会,指人体的腧穴。
[10]少十二俞:缺少十二腧穴。一说此四字为衍文。
[11]缘:因也,循也。
[12]五决为纪:五,五脏之脉。决,判决,判断。纪,纲纪。即以五脏之脉为诊病纲纪。
[13]先建其母:母,病因。即先找出疾病的根本原因。
[14]过:过失。指病变。
[15]徇蒙招尤:徇蒙,眩晕;招尤,头部振摇不定。
人身经脉的气血皆上注于目,诸髓皆归属于脑,诸筋皆联络于关节,血液皆归属于心,一身之气皆统属于肺,而四肢八溪是气血周流朝夕所注之处。人卧则血归于肝,目得肝血的营养,能视物;足得肝血的营养,能行走;手得肝血的营养,能握物;手指得肝血的营养,能摄物。若睡卧刚起,即被风邪侵袭,则血行不畅,血凝于肌肤,则为肢体麻木不仁或酸重疼痛的痹证;血凝于经脉,则经脉凝涩,运行不畅;血凝于足部,则下肢厥冷。这三种疾病,都是气血运行不畅,不能到达某些穴位所致。人身大谷有十二个,小溪有三百五十四个,不包括十二腧,这些腧穴都是卫气所汇聚之处,也是邪气易侵犯之所,用针石之法,因其所客,给予治疗,可祛除邪气。
诊察疾病时,必须以五脏的经脉为纲纪,要想知道病的起始,必须先找出疾病的根本原因。所说的五决,就是以五脏之脉来决断疾病。因此,头痛及颠顶部的疾患,属于下虚上实,病在足少阴、足太阳二经,若病情加重则传入到肾。头晕眼花,头部振摇不定,耳聋,视物不清,属于下实上虚,病在足少阳、足厥阴二经,若病情加重则传入到肝。腹部胀满,犹如有物在内支撑,属浊气上逆,病在足太阴、足阳明二经;咳嗽气喘,气逆胸中,病在手阳明、手太阴二经;心烦头痛,病在胸膈,是手太阳、手少阴二经的病变。
夫脉之小大滑涩浮沉,可以指别;五藏之象,可以类推;五藏相音,可以意识;五色微诊,可以目察。能合脉色,可以万全。
赤脉之至也,喘而坚 [1] ,诊曰有积气在中,时害于食,名曰心痹,得之外疾,思虑而心虚,故邪从之。
白脉之至也,喘而浮,上虚下实,惊,有积气在胸中,喘而虚 [2] ,名曰肺痹,寒热,得之醉而使内 [3] 也。
青脉之至也,长而左右弹,有积气在心下支胠,名曰肝痹,得之寒湿,与疝同法,腰痛足清头痛。
黄脉之至也,大而虚,有积气在腹中,有厥气,名曰厥疝 [4] ,女子同法,得之疾使四支汗出当风。
黑脉之至也,上坚而大,有积气在小腹与阴,名曰肾痹,得之沐浴清水 [5] 而卧。
凡相五色之奇脉 [6] ,面黄目青,面黄目赤,面黄目白,面黄目黑者,皆不死也。面青目赤,面赤目白,面青目黑,面黑目白,面赤目青,皆死 [7] 也。
[1]喘而坚:指脉象。喘,脉来急速洪盛;坚,坚实有力。王冰注:“喘,谓脉至如卒喘状也。”
[2]喘而虚:指病证。即虚喘。王冰注:“然脉喘而浮,是肺自不足;喘而虚者,是心气上乘。”
[3]使内:入房,房事。
[4]厥疝:病名。由脾虚肝气上逆所致,症见胃脘痛,呕吐,足冷,少腹坠痛,痛引睾丸。
[5]清水:冷水。
[6]之奇脉:《甲乙经》无此三字,疑衍文。
[7]皆死:指预后不良。王冰注:“无黄色而皆死者,以无胃气也。五脏以胃气为本,故无黄色皆曰死焉。”
脉搏的大、小、滑、涩、浮、沉等,可以在指下辨别;五脏功能表现于外的征象,可以取类比象地推测;通过五音的变化,可以识别内里五脏的病变;面部五色的微小变化,可用目来观察。若能脉诊与色诊相互参合诊察疾病,就比较全面了。
若面赤,脉来急速洪盛,坚实有力,可诊为积气在中,常常影响进食,叫心痹,其病因是在内思虑太过,损伤心气,又在外有邪气乘虚侵入。
若面白,脉来急速而浮,下虚上实,惊悸,是病邪积聚在胸,气虚而喘,这叫肺痹,或发寒热,其病因是醉酒后入房。
若面青,脉来长而左右弹指有力,是邪气积于心下,腹部胀满,这叫肝痹,其病因是感受寒湿,其机理同疝气,症见腰痛、足冷、头痛。
若面黄,脉来大而虚,是邪气积聚在腹中,自觉腹中逆气上冲,这叫厥疝,女子患病也如此,其病因是劳倦汗出而受风。
若面黑,脉来坚大,是邪气积于小腹与前阴,这叫肾痹,其病因是冷水洗浴后就睡觉。
大凡观察面部五色,面黄目青,面黄目赤,面黄目白,面黄目黑者,说明胃气尚存,不死。若见面青目赤,面赤目白,面青目黑,面黑目白,面赤目青者,是胃气败绝的征象,不期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