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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慢性筋骨病理论溯源与现代研究

第一节 慢性筋骨病历史沿革

中医古代筋骨病理论体系是以中医整体观和辨证论治为理论依据,与中医学的发展历史一脉相承。

一、慢性筋骨病理论的起源(战国、秦汉,前475—220年)

秦汉时期,“车同轨,书同文”“休养生息”等政策,促进了当时经济的发展和社会的稳定,为医学经验的搜集和整理创造了有利条件,《内经》成为奠定中医基础理论体系的经典之作,其中关于筋骨病的论述,也为后代中医骨伤的发展奠定了理论基础。这一时期朴素的唯物主义思想形成了阴阳学说、五行学说,古代医家将其应用到临床实践中,创立了六经辨证、气血学说、经脉学说、肾主骨等相关理论。对于筋骨病多以痹证、痿证论治,如《素问·长刺节论》曰:“病在筋,筋挛节痛,不可以行,名曰筋痹……病在骨,骨重不可举,骨髓酸痛,寒气至,名曰骨痹。”对于痿证,有骨痿、脉痿、肉痿等,如《素问·痿论》谓:“肾气热,则腰脊不举,骨枯而髓减,发为骨痿。心气热,则下脉厥而上,上则下脉虚,虚则生脉痿……脾气热,则胃干而渴,肌肉不仁,发为肉痿。”

《内经》中述及的伤科杂病有筋痿、筋痹、筋挛(弛)、筋屈、转筋、骨痿、骨痹、骨癫疾、折脊、骨繇、骨酸、骨厥等。如《素问·痿论》曰:“肝气热,则胆泄口苦筋膜干,筋膜干则筋急而挛,发为筋痿……肾气热,则腰脊不举,骨枯而髓减,发为骨痿。”《素问·长刺节论》曰:“病在筋,筋挛节痛,不可以行,名曰筋痹……病在骨,骨重不可举,骨髓酸痛,寒气至,名曰骨痹。”《灵枢·邪气脏腑病形》曰:“肾脉急甚为骨癫疾;微急为沉厥奔豚,足不收,不得前后。缓甚为折脊。”《灵枢·根节》曰:“枢折即骨繇而不安于地,故骨繇者取之少阳,视有余不足,骨繇者节缓而不收也,所谓骨繇者摇故也,当穷其本也。”《灵枢·本神》曰:“恐惧而不解则伤精,精伤则骨酸痿厥,精时自下。”《灵枢·经脉》曰:“肾足少阴之脉……是动则病饥不欲食,面如漆柴,咳唾则有血,喝喝而喘,坐而欲起,目如无所见,心如悬若饥状,气不足则善恐,心惕惕如人将捕之,是为骨厥。”诊断上主要通过望诊和切脉,从腰、膝等肢体的运动功能表现诊查跌仆损伤,推断内在脏腑及筋骨的虚实变化。如《素问·脉要精微论》曰:“腰者肾之府,转摇不能,肾将惫矣。膝者,筋之府,屈伸之能,行则偻附,筋将惫矣。骨者,髓之府,不能久立,行则振掉,骨将惫矣。”《灵枢·终始》曰:“手屈而不伸者,其病在筋,伸而不屈者,其病在骨,在骨守骨,在筋守筋。”《素问·脉要精微论》曰:“肝脉搏坚而长,色不青,当病坠若搏,因血在胁下,令人喘逆……胃脉搏坚而长,其色赤,当病折髀……肾脉搏坚而长,其色黄而赤者,当病折腰。”《灵枢·邪气脏腑病形》曰:“肾脉急甚为骨癫疾;微急为沉厥奔豚,足不收,不得前后。缓甚为折脊。”

治疗上以气血辨证为本,结合脏腑及经络来辨证,如《素问·调经论》曰:“病在脉,调之血;病在血,调之络……病在筋,调之筋;病在骨,调之骨;燔针劫刺其下及与急者;病在骨,焠针药熨。”用药方面,宜采用利药(通便导痰的药物),如《素问·缪刺论》曰:“人有所堕坠,恶血留内,腹中满胀,不得前后,先饮利药。”同时,提出了“治未病”的思想,提倡“法于阴阳,和于术数,食饮有节,起居有常,不妄作劳”,并且强调整体观念,即“从内之外者,调其内;从外之内者,治其外;从内之外而盛于外者,先调其内而后治其外;从外之内而盛于内者,先治其外而后调其内;中外不相及,则治主病”,这种内外并治,适用并指导了筋骨病的临床实践。

《伤寒杂病论》中六经辨证论治筋骨病。《伤寒杂病论》为汉代张仲景所著,约成书于3世纪初期,是一部论述伤寒和杂病的专著,曾经晋代王叔和整理,后被分为《伤寒论》和《金匮要略》两部分,前者论述外感疾病,后者阐述内、外、妇科杂证。

《伤寒杂病论》中记载了相关骨病的病因,如“风湿相搏,骨节疼烦,掣痛不得屈伸,近之则痛剧”“伤寒八九日,风湿相搏,身体疼烦,不能自转侧”。《金匮要略·脏腑经络先后病脉证》将病因分为三类:“一者,经络受邪,入脏腑,为内所因也;二者,四肢九窍,血脉相传,壅塞不通,为外皮肤所中也;三者,房室、金刃、虫兽所伤。”指出刀斧所伤,致使出现亡血,脉象以“浮微而涩”为主,症状以无汗多见。同时记载了治马坠及一切筋骨损方,采用内服加外用的方法治疗,如煎汤浴等以止痛、除瘀血,饮食方面强调“味酸则伤筋,筋伤则缓,名曰泄。咸则伤骨,骨伤则痿,名曰枯。枯泄相搏,名曰断泄”。《伤寒论杂病论》述及骨伤科内容不多,但是其辨证与辨病的原则与治法方药,同样适用于筋骨病,例如六经辨证是《伤寒论》的辨证纲领,当骨伤科疾病的某些症状循经发病时,便可根据循经部位选用经方进行化裁治疗。

二、慢性筋骨病理论体系的发展(三国、两晋、南北朝,220—581年)

三国、两晋、南北朝时期是一个战乱的年代,创伤骨折的疾患较为常见,当时在“太医署”内任职的“折伤医”即为专治创伤骨折病患的骨科医生。晋代,人们开始认识到骨、关节的损伤有骨折、关节脱位和开放性损伤等。王叔和记录了创伤过后的脉象与预后的关系,葛洪对开放性创伤和骨折脱位的治疗、颅脑损伤的诊断等为后世骨伤科的诊断学和治疗学的发展奠定了基础。

(一)《脉经》系统阐释创伤后脉象

《脉经》为西晋医学家王叔和所著,约成书于3世纪上半叶,是我国现存最早的脉学专著,将脉理与临床实际相结合,共10卷。该书阐述创伤的病因有斫伤和从高顿仆(堕下),外伤后容易出现血出不止的证候,脉象坚强者预后较好。如《脉经·诊百病生死诀》:“斫伤出血一、二石,脉来大,二十日死……斫刺俱有,病多,少血,出不自止断者,其血(脉)止。脉来大者,七日死;滑细者,生……从高顿仆,内有血,腹胀满。其脉坚强者,生;小弱者,死。”

(二)《肘后备急方》首载小夹板外固定术和下颌关节脱位

《肘后备急方》为东晋医药学家、道教代表人物葛洪所著,约成书于315年,是我国古代最早的临床急救方书,主要记述各种急性病证或某些慢性疾病急性发作的治疗方法,包含许多医学上最早的发明发现及晋代以前的民间验方。今《肘后备急方》存70篇,缺失3篇,但与葛洪所处年代相距不远的《备急千金要方》《外台秘要方》及《医心方》等均辑录有葛洪的《肘后备急方》中的部分内容。骨伤方面,该书首次采用小夹板(竹板)固定治疗骨折,如“疗腕折,四肢骨破碎,及筋伤蹉跌方。烂捣生地黄熬之,以裹折伤处,以竹片夹裹之,令遍病上,急缚勿令转动,一日可十易,三日即瘥”。并且首先记载了下颌关节脱位,运用按摩法助其复位的治疗。该书涉及骨伤的病名有腕折(伤)、脱折、折骨、金疮,病因有坠落车马、坠屋坑崖、为人所打等。病机多为瘀血内生,治疗上采用活血化瘀、止痛药,如“肘后疗忽落马堕车,及坠屋坑崖腕伤,身体头面四肢内外切痛,烦躁叫唤不得卧方”。

三、慢性筋骨病诊疗体系的形成(隋、唐、五代十国,581—960年)

隋唐、五代十国这一时期是我国历史上相对繁荣的时期,战乱结束,人们得以休养生息。国家设立“太医署”来掌管医疗和医学教育。太医署中设有按摩科,《新唐书》载:“按摩博士一人,按摩师四人,并从九品下,掌教导引之法以除疾,损伤折跌者,正之。”说明其临床实践已经初具规模,当时医学著作多将其列为专篇论述,并且出现了第一部以论述筋骨疾患为主的专著——《仙授理伤续断秘方》。《诸病源候论》阐释了筋骨病的病因及证候,《备急千金要方》及《千金翼方》记载与筋骨病相关的诊治理论和具体方药,《外台秘要》汇集了唐代及唐以前的与骨伤相关的十余种医学著作。

(一)《诸病源候论》首次全面系统阐述骨伤的病因病机与证候

《诸病源候论》是隋代巢元方等撰于610年,是我国第一部论述病因和证候学的专著。隋代以前并无病因证候专书,后世著作《外台秘要方》《太平圣惠方》等关于病因、病机的阐述大多依据此书。该书共50卷,分67门,载列证候1720条,包括内、外、妇、儿、骨、五官等各种疾病的病因、病机和证候,但并不述及治法与方药。

该书卷三十六论述了23种金疮病和9种腕伤病的证候。其中涉及骨伤的病因主要有金刃、弓弩、矛箭所伤,被打、兵杖、被重物压轧、从高坠下、顿仆以及受伤后感受六淫之邪,以风寒为主。病机包括血虚、血瘀、内伤脏腑等方面。出血太多,会导致脏腑空虚,经络空竭,津液不足,出现口渴等症,如《诸病源候论·金疮病诸候·金疮渴候》言:“夫金疮失血,则经络空竭,津液不足,肾脏虚燥,故渴也。”诊法多采用望诊和脉诊。《诸病源候论·金疮病诸候·金疮血不止候》曰:“金疮血出不断,其脉大而止者,三七日死。金疮血出不可止,前赤后黑,或黄或白,肌肉腐臭,寒冷硬急者,其疮难愈,亦死。”同时结合闻诊和问诊,在脑外伤患者呼吸阻塞时,可闻及喘息,如《诸病源候论·腕伤病诸候·被打头破脑出候》曰:“夫被打,陷骨伤头,脑眩不举,戴眼直视,口不能语,咽中沸声如子喘,口急,手为妄取,即日不死,三日小愈。”伤口感染化脓后,可闻到异常气味,如《诸病源候论·金疮病诸候·金疮初伤候》曰:“夫被金刃所伤,其疮多有变动……肉消臭败……金疮血出不可止,前赤后黑,或黄或白,肌肉腐臭。”对于出血引起的病证,采用补法治疗。《诸病源候论·金疮病诸候·金疮下血虚竭候》曰:“金刃中于经络者,下血必多,腑脏空虚,津液竭少,无血气荣养,故须补之。”瘀血形成,会导致血气隔绝,不能周荣,从而出现胸满、口燥、无汗、疼痛等症状,如《诸病源候论·小儿杂病诸候·落床损瘀候》言:“血之在身,随气而行,常无停积。”

若因堕落损伤,即血行失度,随伤损之处即停积。若流入腹内,亦积聚不散,皆成瘀血。“凡瘀血在内,颜色萎黄,气息微喘,涩涩小寒,吸吸微热,或时损痛也”,《诸病源候论·腕伤病诸候·卒被损瘀血候》:“夫有瘀血者,其人喜忘,不欲闻物声。病患胸满,唇萎舌青,口燥,但欲漱水不欲咽,无热,脉微大来迟,腹不满,其人言我腹满,为有瘀血。汗当出不出,内结亦为瘀。病患胸满,口干,膊痛,渴,无寒热,为有瘀血。腹满,口燥不渴,唾如浆状,此有留血尔。”宜采用固定、按摩导引的方法令气血得以恢复。《诸病源候论·腕伤病诸候·腕伤初系缚候》曰:“夫腕伤重者,为断皮肉、骨髓,伤筋脉,皆是卒然致损,故血气隔绝,不能周荣,所以须善系缚,按摩导引,令其血气复。”并摘录《养生方·导引法》来除瘀血,如“从高顿仆,内有血,腹胀满。其脉牢强者生,小弱者死。得笞掠,内有结血。脉实大者生,虚小者死。其汤熨针石,别有正方。补养宣导,今附于后。”该书述及的病名有金疮、金疮痉、腕折、腕伤、髓断和伤筋。其中髓断的临床表现在于伤折之后出现盗汗,并且预后较差。《诸病源候论·腕伤病诸候·腕伤破骨伤筋候》曰:“凡人伤折之法,即夜盗汗者,此髓断也,七日死。不汗者,不死。”又因前文《诸病源候论·虚劳病诸候上·虚劳盗汗候》所载:“盗汗者,因眠睡而身体流汗也。此由阳虚所致。久不已,令人羸瘠枯瘦,心气不足,亡津液故也。”可见,骨折骨髓断的病机在于“亡津液”,这点与“出血过多”同样会导致“津液亏少”有相似之处。“伤筋”一词,最早出现在战国时期,《足臂十一脉灸经》中的“阳病折骨绝筋”是关于伤筋最早的记载,《内经》述及“筋”的生理特点及病理变化,虽有“伤筋”一词,但指的是外感风邪伤筋,或是饮食,或是针刺,并非所指有外伤所导致的“伤筋”,而在此之前,但凡描写骨折均有“伤筋”的合并症,直至隋唐,“伤筋”作为一个诊断概念,列于金疮、骨折、脱位三大病证之外。《诸病源候论·金疮病诸候》记载:“夫金疮愈以后,肌肉充满,不得屈伸者,此由伤绝经筋,荣卫不得循行也。其疮虽愈,筋急不得屈伸也……夫金疮始伤之时,半伤其筋,荣卫不通,其疮虽愈合,后仍令痹不仁也。”说明伤筋后造成“荣卫不得循行”,导致机体出现不得屈伸、麻痹不仁等症状。显然巢氏已经意识到“筋”有传输营卫的功能。对于伤筋的治疗,宜采用断筋缝合术,如“亦可连续”“便更缝连”。

(二)《备急千金要方》阐释诸般筋骨疾患的理法方药

《备急千金要方》(简称《千金方》)是唐代医药学家孙思邈所著,约成书于652年,是我国第一部临床医学的百科全书,所载医论、医方较系统地反映了《内经》以后、初唐以前的医学成就。全书共30卷,232门,载方5300余首,内容包括内、外、妇、儿、五官、口腔等学科的理、法、方、药。“胆欲大而心欲小,智欲圆而行欲方”的创见一直被后世医家所推崇。为弥补《千金方》的不足,晚年又编成《千金翼方》(撰于682年)。《千金翼方》共30卷,收载唐以前的医学论述及方药,同时辑录了婆罗门、高丽等国外医学资料。《千金方》中阐述了“诸般伤损”“从高堕下”和“金疮”中与骨伤相关的诊治理论和具体方药。骨伤科疾病的病因主要有被打、兵杖、从高坠下、堕车落马、木石所轧、刀斧所伤、弓弩所中。病机主要在于瘀血内停、伤及五脏。被打后,可导致损伤部位形成瘀血,即“损伤聚血”,导致胀满烦闷、喜忘、不欲闻人声、胸中气塞及短气等。若瘀血位于胸背及胁中,还可导致痛不得气息;若心腹积血可导致吐唾无数;腹中瘀血可见腹痛、满痛短气及大小便不通,采用活血化瘀的方法治疗,方药中多选用蒲黄、桃仁、川芎、当归、大黄、水蛭、虻虫等。《备急千金要方·备急方·诸般伤损》论述了从高堕下导致“伤折”“腕折”“折骨断筋”“四肢骨碎”“筋伤”“蹉跌”等,症状以疼痛、烦躁、啼叫不卧为主,治以止痛,方法既有内服,也有外用。内服以活血止痛为主,兼以疗伤续折;取动物屎外敷以止痛去瘢,并主张用蜡作为治疗损伤的一种康复手段,如“治因疮肿痛剧者,数日死;或中风寒,或中水,或中狐尿刺,治之方……热蜡纳疮中,新疮亦善”。从高坠下,伤及五脏,会出现唾血或吐血。坠堕车马,导致“颠仆崩血”,出现腹满、短气。《千金翼方·杂病下·金疮第五》论述了刀斧、弓弩等所导致的金疮,机体出现出血后,多见口渴等症,以止血原则,宜用“粉龙骨末于疮上”,并且“当忍啖燥食,不得饮粥及浆”。金疮后见烦闷、筋急不得屈伸等症,遵循止痛、生肉、续筋的原则。

(三)《外台秘要》将筋骨疾患分外损和内伤

《外台秘要》是唐代王焘撰于752年,共40卷,1104门,载方6000余首,汇集了唐代及唐以前的医学著作,引录各书均附出处,故具有重要的文献学价值。《外台秘要》共辑录了3首“从高堕下方”、18首“从高堕下瘀血及折伤内损方”、3首“坠损方”、6首“坠落车马方”、3首“折骨方”、3首“伤筋方”、7首“筋骨俱伤方”、1首“折腕方”、4首“折腕瘀血方”、3首“蹉跌方”、13首“被打有瘀血方”、7首“被打损青肿方”、3首“许仁则疗吐血及堕损方”、3首“金疮预备膏散方”、38首“金疮方”(含止痛、续筋骨、止痛、生肌等方)及11首“被刀箭伤方”,内容出自《千金方》《千金翼方》《肘后方》等。因此,《外台秘要》中述及的骨伤病因同《千金方》和《肘后备急方》,主要有从高坠下、落马坠车、被打等原因,导致腕伤、折臂脚、骨蹉跌等。病机以瘀血内停为主,症见面青、腹满、短气、疼痛等。关于吐血症,收录许仁则之观点,指出其病因有堕打损(指外损)及积热兼劳(指内伤)。此外,许氏还将伤损疾病分为“外损”和“内伤”两类,前者由于“坠打压损”等导致疼痛,如果只是伤及四肢关节,可以采用生地黄外敷(即外伤外治);后者则需服用汤药(即内伤内治),如《外台秘要》曰:“又此病有两种,一者外损,一者内伤,外损因坠打压损,或手足肢节肱头项伤折骨节,痛不可忍,觉内损者,须依前内损法服汤药,如不内损,只伤肢节,宜依后生地黄一味敷之法,及芥子苏等摩之方。”

(四)《仙授理伤续断秘方》首次专门阐述筋骨病的治法方药

《仙授理伤续断秘方》(简称《理伤续断方》)是我国现存最早的骨伤科专著,为唐代蔺道人所著,约刊行于846年。彭叟之子砍柴时不慎跌落,折颈挫肱,蔺道人将其治愈而闻名于乡野。道人不愿被外人打扰,故将《理伤续断方》赠予彭叟,并嘱托“毋传非人”,该书由此得名。后世医书《永类钤方》所载“彭氏口教”即是该书的最早记载,该书传世仅存一卷,共两论,卷首载“医治整理补接次第口诀”,论述了清洗、相度、拔伸、捺正、敷药、夹缚、服药等14步。后续41条为骨伤治则,根据不同部位的骨折伤损采用不同的诊治要领、用药宜忌等。蔺道人将“伤损”分为骨折和脱臼两大类,骨折类,如脑骨伤碎、金井骨损、胫骨断;脱臼类,如肩胛骨出、胯骨从臀上出、手骨出等。次论“治伤损方论”,对于伤损重者,制定了七步用药法,后载方20首,有内服、外敷、洗药、贴药,剂型有汤、散、丹、丸多种。骨碎,皮不破者,用药贴,用密夹缚;伤势严重者,先用药物煎汤洗之,然后缚药。

该书中述及骨伤科的病因同前,主要为打(跌)扑伤损、驴马跌坠、劳役所损及损后中风等。病机主要在于瘀血留滞,症见疼痛浮肿、烦闷不安、手足碎断、举动不得、疼痛痹冷、外肿内痛、肢节痛倦、结肿烂坏等。治则为整骨续筋、活血通络、生肌止痛、资血生力,认为“便生血气,以接骨耳”,如《仙授理伤续断秘方》载:“乳香散治跌扑伤损,皮肉破绽,筋骨寸断,败血壅滞,结肿烂坏,疼痛至甚;或劳役所损,背肩四肢疼痛;损后中风,手足痿痹,不能举动,筋骨乖纵,挛缩不伸。大能续筋接骨,卓有奇验。常服结血止疼生力。”

对于伤损内治法,蔺氏主张根据不同时期的病理变化而采用七步治法,第一步,对于伤损重症早期,由于瘀血停积所致的大小便不通,可采用下法以逐瘀攻积,同时结合患者体质差异及病情轻重,选用峻下(大承气汤)及缓下(小承气汤、四物汤等)之法;第二步的黄末药和第三步的白末药(作用较黄末药缓和)治疗败血壅滞所引起的疼痛、结肿、痈疽等(亦是创伤早期的表现),治则以活血、止肿、生气、续筋接骨为主;第四步的乌丸子和第五步的红丸子用于创伤中期,此时瘀血不散且气血内耗或复感风邪等,内外俱损,症见筋痿力乏、手足缓弱、外肿内痛,治则以坚筋固骨、滋血生力为主;第六步的麻丸子用于创伤后期,手足久损后由于筋骨失养、气血内耗所导致的举动不能、肢节挛缩或四肢疲乏、动作无力,治则以壮筋骨、活经络、生气血为主;第七步的活血丹、当归散、乳香散,主要针对创伤晚期,由于瘀血未散、复感风疾所致痈疽发背、肌肉坏烂或左瘫右痪、手足顽麻等,用以活血通络、驱散外邪。

诊法上,对于骨折和脱位的诊断,重视望诊和触诊,如《仙授理伤续断秘方·医治整理补接次第口诀》记载“凡认损处,只须揣摸骨头平正,不平正便可见”,采用“相度、拔伸、捺正”等检查方法。对于骨折脱位等伤损引起的内伤诊断,采用分期辨证诊断法,以气血学说为理论依据。治疗时,综合运用麻醉、清创、复位、固定、功能锻炼和内外用药六大疗法。蔺道人用常用整骨药来进行麻醉,采用“煎水洗”法进行清创,复位时注重相度骨缝、仔细捻捺,采用杉木皮做夹板进行固定,同时注重功能锻炼。饮食方面,忌食冷物。如《仙授理伤续断秘方·医治整理补接次第口诀》载:“用大草乌,刮去皮为细末,每服半钱,温酒调下。如未觉,再添二分药,酒下……凡曲转……要转动,用药贴,将绢片包之后时时运动。盖曲则得伸,得伸则不得屈;或屈或伸,时时为之方可……鱼、牛肉极冷,尤不可吃。若吃牛肉,痛不可治。”

四、慢性筋骨病理论体系的完善(宋、金、元,960—1368年)

宋朝,由于经济的发展和科学的进步,尤其是活字印刷术的发明及法医学专著《洗冤集录》的刊行,促进了医学的发展与进步,诸如《清明上河图》中绘有专门接骨的诊所。北宋时期,设立“太医局”以掌管医学教育,“疡科”成为三大学科之一。王安石变法后(1076年),“太医局”又增至九科,“疡科”更名为“疮肿兼折疡科”,骨科由此正式确立。北宋被灭后,金仿宋制,改“太医局”为“太医院”。元朝灭金、灭宋后,沿袭金制,“太医院”设十三科,“正骨兼金镞科”与“疮肿科”区别开来。金元时期是一个战乱不断的时期,战争中各种伤病的救治促进了创伤外科学的发展。适逢金元时期医学思想活跃,学派兴起。元朝吸收来自阿拉伯的“回回医”,使医学与其他国家民族的医学有所交流。宋金元时期重要的学术著作《太平圣惠方》《圣济总录》《医说》《永类钤方》及《世医得效方》等,记录了中医骨伤在诊疗理论方面所取得的重要成就。该时期骨伤科的病因病机大致同前,多为压轧类(如重物压轧、木石压损、树木压等)、坠堕类(如从高坠下、落马堕车)、蹉跌、打扑及金刃箭簇等原因导致机体出现内损脏腑、瘀血内停、气塞不通或气血凝滞的病理变化,症见肿痛、胸闷、吐(唾)血、大小便不通、烦闷欲死、惊悸、甚则昏迷不醒等。对于骨折筋伤,治则采用接续筋骨、活血化瘀、宣通气血、止痛、清心、消肿、定脓、生肌、长肉、合疮等治法,同时兼辟外风,待恶血散尽后,兼补虚损;对于脱臼类疾患,宜先用手法复位,次用药物调养,配以封裹膏摩;对于金刃所伤,虚根据病变部位,伤及经络与否及症状之轻重缓急,结合脉诊,采用药物内服,配合淋熨、洗方、敷贴、掺药等外治法以止血、定痛、灭痕。用药时,主张结合患者的虚实而区别用药,重视顺气,主张气机顺畅后再服药。活血法除用药外,还可采用针刀除去瘀血。这一时期将骨折和关节脱位归纳为“六出臼”和“四折骨”,首次记载了背脊骨折、腰椎骨折等。

(一)《太平圣惠方》广泛收集筋骨病诸方

《太平圣惠方》(简称《圣惠方》)为北宋翰林院医官王怀隐等人受政府之命,广泛收集民间验方及北宋以前的各种医学方书编撰而成,是我国历史上第一部官修方书,刊行于992年。全书共100卷,载方一万余首,保存了古典医籍的佚文。其中,卷六十七记载了10首“治从高坠下伤折诸方”、8首“治坠落车马伤折诸方”、12首“治踠折破骨伤筋诸方”、7首“治压砸坠堕内损诸方”、22首“治伤折恶血不散诸方”、11首“治伤折疼痛诸方”、12首“治马坠诸方”、4首“治伤折烦闷诸方”、4首“治坠损吐唾血出诸方”、7首“治被打损伤腹中有瘀血诸方”、6首“治打扑损诸方”、7首“治伤损止痛生肌诸方”、9首“治伤折淋熨诸方”、12首“治伤折疼痛贴诸方”。卷六十八收录了10首“治金疮诸方”、5首“治毒箭所伤诸方”、8首“治箭镞金刃入肉及骨不出诸方”、2首“治金疮肠出诸方”、11首“治金疮中风痉诸方”、9首“治金疮烦闷诸方”、8首“治金疮出血诸方”、5首“治金疮久不瘥诸方”、8首“治金疮中风水诸方”及6首“治金疮生肌诸方”。《太平圣惠方》指出,伤折类疾患主要由于从高坠损、打伤、落马坠车、蹉跌等导致体内瘀血不散或气塞不通,出现疼痛、恶闻人声等症。腹中瘀血,症见疼(刺)痛烦闷、短气、大小便不通;胸腹中瘀血,症见喘息不得;恶血攻心,症见胸膈烦闷;伤及脏腑,症见唾血或吐血。对于瘀血内停所引起的病证,治则采用接筋骨、通瘀血、止疼痛,或辟外风,待恶血散尽后,便服补益丸散方以补虚损。对于皮破肉作疮者,宜用止痛、定脓、生肌、长肉之法。对于筋伤骨碎,瘀血内停的病证,治法除药物内服外,还有淋熨和贴法。淋熨,即将若干药物(如顽荆散方、熨药方、当归汤方等)煎熬好后浇熨于痛处以通和血脉。贴法,即使用若干药物制成膏药(如雄黄、暖膏药方、抵圣膏方等)并存于瓷盒中,使用时需将其放于绢帛上,用微火摊贴,置于折损处,用以散瘀血、止疼痛。若金刃伤及经络,则引起出血,血出过多,导致机体出现脏腑空虚、津液竭少、无血气以荣养,症见虚竭疼痛、羸弱,宜采用内补、止痛、生肌之法。如《太平圣惠方》曰:“夫金刃中于经络者,下血必多,腑脏空虚,津液竭少,无血气以荣养,故须补之也。”对于金疮久不愈合者,宜用辟风水、续筋骨、止脓血、生肌之法。

(二)《圣济总录》首次全面阐释筋骨病的因机证治

《圣济总录》(又名《政和圣济总录》)以宋徽宗名义颁行,成书于1111—1117年(政和年间)。该书现存200卷,共66门,每门下又分若干病证,每种病证,先述病因病机、次论方药治疗、服法、禁忌等情况,内容涉及内、外、妇、儿、五官、针灸、养生等多学科,载方两万余首。该书内容较为丰富,既有理论,又有临床实践。理论方面,多引自《内经》等医学经典,并结合当时医家的学术见解。其中第一百三十九卷和一百四十卷为“金疮门”,前者述及了金疮统论、金疮后出血不止、伤中筋骨、烦闷及发渴、中风水及痉、金刃肠出等病证,后者阐述了毒箭所伤及箭簇金刃入骨的诊治方法;第一百四十三卷和一百四十五卷为“伤折门”,前者探讨伤折统论、伤损后出现的肿痛、恶血不散、筋骨疼痛、腹中瘀血、伤折风肿等病证的诊治方法,后者论述了打扑损伤、腕折、倒仆蹴损、被伤绝筋、伤堕致损吐唾出血、头伤脑髓出及诸骨蹉跌等。

《圣济总录》认为引起伤折的病因同《太平圣惠方》,即(从高处、从马上等)坠堕、倒仆、打伤、为物所伤(如驴伤等),以及伤折后被外邪所伤(如风冷所伤)。伤折的病机在于瘀血内停、气血凝滞,病证以肿痛多见,治则以活血化瘀,宣通气血为主,治法有服食淋熨贴等。筋骨伤折后,气血瘀滞会引起疼痛,宜整骨为先,后敷封裹之剂;伤折后,瘀血停积于腹中,则采用下法,否则瘀滞日久,使人面色枯槁,而成痿瘁血瘕之病。伤折后,复感风邪,致使其与血气相互搏结,症见风肿疼痛。对于打扑伤损,轻者,气血凝滞导致伤损处疼痛;重者,聚为焮肿,痛不可忍,当审其内外病证及轻重缓急而治之。举动不慎或为物所击导致“腕折”,造成体内筋骨损伤、气血停滞,以肿痛等症多见,治法当为外用敷贴,内服调养荣卫之剂。倒仆后,轻则蹉跌,伤及筋脉,屈伸不利;重则折伤筋骨;治则宜速养血脉、续筋骨。被物伤筋者,导致“筋断”,会引起荣卫运行失其常道,气滞血瘀而见肿痛,治则宜以活血续筋之法。坠损倒仆,心气被扰,荣卫气血运行停滞,若伤及胸胁,则“气留肓膜,损血入胃”,症见咳唾吐血,治则以调营卫、缓其中、逐瘀血为主。蹉跌者,乃是坠堕跌仆等导致骨节闪脱、不得入臼,治法宜先手法复位,次用药物调养,配以封裹膏摩之法。脑为外物所击导致头伤脑髓出,治法宜速以药封裹,同时调养营卫,但预后较差。对于金刃所伤,根据病变部位不同,诊断是否伤及经络,症状有急有缓、有轻有重,宜“观变动之形,察微妙之脉”。结合脉诊,其脉虚细小者生,微缓而迟者生。金疮,即金刃所伤,出血是最常见的症状。若出血不止,同时脉象洪达,则难治。治则以止血为第一要务,同时配以定痛、灭瘢。金刃伤及筋骨导致折骨绝筋,宜乘血气未寒,急施治法,否则风冷之邪侵袭机体,预后不好,伴有终身痛烦;取出小碎之骨,否则脓血不散,肌肉不敛。治则以续筋骨、敛血止痛为主。金疮后出血太多,会导致经络空虚,出现烦闷、发渴,或伴大便不利,采用内补、止烦之法,若伴大便不利,则下之(大黄丸主之)。

(三)《医说》收载相关史书中的骨伤病案

《医说》为南宋医史专家张杲所撰,刊行于1224年,为现存最早的新安医学文献。张杲出生于医学世家,幼承家学,成年后从事临床工作,以儒业医,热衷于搜集医学史料和禁方秘方的工作。该书广泛汇集了南宋以前的各种文学著作中有关医学的典故和传说等史料,共10卷,内容涉及历代名医、医书、本草、针灸、诊法,涉及内、外、妇、儿、五官等各科疾病,各种中毒及解毒之法,以及服药宜忌及养生调摄等内容,共49类,且各种史料均注明出处。其中,卷七收录了打扑伤及汤火金疮等相关内容。《医说》中引用《史记》中关于堕马僵石上而患破石病,淳于意根据其脉象,认为其肺伤不治,后因溲血而死。《类说》中也有关于“治臂臼脱”的记载,病因为堕马,导致右臂脱臼后昏迷,治法当急于复位入臼,施药封肿处,又因症见臼处上方出血青瘀致肿,故以药下之,并指出打扑伤损导致“瘀血凝滞,气因不行,关窍不通”,故见大便闭结不通,需根据患者体质年龄,并询问是否伤及所打处的脏腑而区别用药。还记载了臂折、折足等病,服用当归、铅粉、硼砂、苏木汁等药,并根据病损位置而决定是饭前还是饭后服用,对于骨碎者主张用竹木夹定并以纸或衣物包裹。

(四)《永类钤方》收录骨伤疾患的证治方论

《永类钤方》为元代医家李仲南撰于1331年,全书共22卷,以脉、病、因、证、增为五事,所论多本医经,引文翔实丰富,且注明出处。其中,卷一为脉图、诊法及治法,卷二至卷七采用伤寒与杂病相互对照来述证列方,卷八至卷十四广泛收集古代著作方书所载诸方,卷十五至卷十九为妇科证治方论(即济阴总要证治、胎前诸证治、产后证治),卷二十至卷二十一为产科证治方论(即全婴总要),卷二十二为骨伤科证治方论(即风损伤折)。其“折伤门”宗蔺道人之学,辑录了《仙授理伤续断秘方》的论述方药(引其方剂二十余首),同时总结了当时的治伤经验,内容精详,首次记载了颈椎骨折、脊柱骨折、腰椎骨折的整复手法等。《永类钤方》指出筋骨折断,首先采用手法复位,再用贴药及正副夹(正用杉皮,副用竹片)。诸伤损筋折骨,治则以接骨续筋、止痛消肿、壮筋骨、生气血为主,如《永类钤方·风损伤折》云:“《集要》治诸损丸子药。健筋骨,生气血,养百脉,疏风顺气,升降阴阳,虚弱常宜。”关于脑骨伤碎的记载引自《仙授理伤续断秘方》;对于胸骨肋断,先用破血之法,再用贴药;对于膝盖损断后出现的肿痛,采用针刀除去瘀血,再用贴药;胫踝骨折断,针患处,贴相关药,服止痛药;胸腹胁肋部被打伤后,宜采用通气通血药,并结合患者虚实区别用药,虚者直接加补药,实者先用贴药,后用通药、补药放缓,重视顺气,主张气机顺畅后再服损药,如《永类钤方·风损伤折》云:“凡打伤在两胁、两胸、两肚、两肋,却用通气通血药,又看患者虚实不同,虚者通药须兼补药,实者补药放缓,且用贴药在前,通药在后。”

(五)《世医得效方》将骨折和关节脱位归纳为“六出臼”和“四折骨”

《世医得效方》是元代医学家危亦林所著,刊行于1345年,全书共19卷(《四库全书》本末附《千金方养生书》1卷,共20卷),按照元代太医院颁布的医学十三科名目进行分类,分为大方脉科(即内科,前十卷)、小方脉科(即儿科,十一、十二卷)、风科(十三卷)、产科兼妇人杂病科(十四卷、十五卷)、眼科(十六卷)、口齿并咽喉科(十七卷)、正骨兼金镞(十八卷)及疮肿科(十九卷)。该书依据古方,参之家传,在骨伤科方面成就突出,不仅继承了蔺道人的治伤经验,还总结了宋代的治疗方药,首次记录了脊椎骨折的整复方法(即悬吊复位法),首次将踝关节骨折与脱位分为内翻型和外翻型,主张扩创复位外固定法治疗开放性骨折。《世医得效方》认为,压轧(如重物压轧、木石压损、树木压等)、坠堕(如从高坠下、落车堕马)、打扑及金刃箭簇等最容易引起骨折伤损类疾患,导致机体出现内损脏腑或瘀血内停的病理变化,症状上多见以发热、吐血、下血、出血不止、烦闷欲死、惊悸等症状。若内损肺肝,症见吐血;若瘀血内停,症见胸腹胀喘粗气短、心腹胀闷(疼痛)、大小便不通;若败血流入胃脘,则呕吐黑血;若血气错乱,则昏迷不醒,如《世医得效方·正骨兼金镞科·内损》:“治打扑伤折,内损肺肝,呕血不止,或瘀血停积于内,心腹胀闷……治从高坠下,兼夹惊悸,血气错乱,昏迷不省,急服大效。”针对骨折脱臼,主张先麻醉,而后采用整顿归元法。对于正骨金疮,结合脉诊,辨别患者的预后,脉象虚促,则病情危重。如《世医得效方·正骨兼金镞科·正骨金疮脉候》:“正骨金疮,须看脉候。如伤脏腑致命处,一观其脉虚促,危矣。伤处浅,命脉虚促,亦为后患。伤至重,命脉和缓,永无虑也。”对于打扑伤损重者,宜先服清心药、次服清小便药,再服活血药的方法;对于打扑伤损,疼痛难忍者,治则为止痛清心,行气活血,对症佐以消烦、舒筋、退肿、合疮口、止痛的药物,如《世医得效方·正骨兼金镞科·去恶血法》载:“颠扑伤、刀石伤、诸般伤损至重者,皆先服清心药,次服清小便药,三服去血药。”对于折骨、伤筋、脱臼等伤损类疾患,可采用药物敷贴;对于伤折筋骨引起的瘀血结痛,采用洗方(即煎熬药物,去滓,淋洗痛处);受伤后筋挛缩不能伸,宜选舒筋法;疮口出血不止,可采用掺药法(即将止血药敷于疮面上)。此外,该书将骨折和关节脱位归纳为“六出臼”和“四折骨”,“六出臼”指四肢肩、肘、腕、髋、膝、踝六大关节脱位,“四折骨”之肱骨、前臂骨和股骨、胫腓骨四大长骨干骨折,如手掌根出臼、手臂肘出臼、肩胛上出臼、手骨出臼、身骨出臼、脚板上交叉处出臼、脚膝出臼、脚大腿根出臼及背脊骨折等,并收录了二十五味接骨方。

五、慢性筋骨病理论体系的成熟(明、清,1368—1911年)

明清时期,社会相对稳定,文化科学都取得了一定的进步,我国医学发展进入全盛时期。明初,太医院分十三科,“金镞”“接骨”各居其一,1571年改名为外科和正骨科(又名正体科)(《明史·职官志》)。清代沿袭明制,朝廷设立太医院,共分九科,“疮疡科”和“正骨科”名列其中。疮疡科包括金创痈疽,正骨科主治骨折脱位及跌打损伤,民间又叫“伤科”。明代重新刊行了民间的《仙授理伤续断秘方》及《世医得效方》,同时《普济方》《正体类要》《证治准绳》,清代的《医宗金鉴》《伤科汇纂》《伤科补要》《伤科大成》,以及武术伤科的代表作《跌损妙方》《救伤秘旨》等陆续刊行,推动了骨伤科的发展,出现了较多的骨伤科医生,形成了一些派别,例如以八纲、脏腑辨证的一派和以经络穴位为诊断依据的一派等。气血学说和命门学说的发展促进了骨伤科诊疗理论的完善,解剖学的进步促进了对骨骼系统构造的认识,以及骨伤科疾病的诊断、整复技术不断更新,为辨证论治、药物治疗等诸多方面积累了丰富的临床宝贵经验。

(一)《普济方》较为全面收载治伤方论

《普济方》是朱 img 等人考证论述古今方剂并执笔汇编而成,全书168卷(《四库全书》改编为426卷),载方61739首,是我国现存最大的古代方书,汇集了明以前医方之大成,刊于15世纪初。书中所述病证均有论有方,旁征博引历代医家方书及其他传记杂说,并注明出处。《普济方》所载“折伤门”4卷,载方710首;“金疮门”2卷,载方480首;“膏药门”又载治杖方30余首,四门共载方1256首,是15世纪以前治伤方法和方药的汇总。书中详细记载了骨折脱位的部位、整复方法、整复后的内外用药及固定技术。骨折脱位的复位固定方法较元代明显增多,“接骨手法”中共列12项,“用药汤使法”又列15项。《普济方》认为引起骨伤的病因有为物所伤(包括金刃所伤、刀斧折伤及驴伤)、堕损(从高坠下、坠马及坠悬崖)、打扑损伤、举动不慎、被木石等重物压伤、伤折后感受风寒(冷)之邪等。金疮后,伤及筋骨,造成机体荣卫不通,创口难愈,治法在于急热疗之并去碎骨;金疮后,出血太过至脉络空虚,症见烦闷、口渴、发热,宜采用内补之法、止血生肌;对于金疮或坠损等致出血不止,要定痛止血,同时防止瘀血停积于脏腑(如入腹攻心),治法宜外用敷贴以散血止痛,内服花蕊散之类以化其瘀血,其次调理生肌,若有气郁,又当顺之。肢节为物所伤,复感风冷之邪,导致营卫不行,津液不养,症见疼痛不止、肌肉不生。(手足腰背等处)伤折后气血凝滞,导致疼痛,或肿,创口不合,肌肉不生,治法当“察其内外轻重以治之”;外力作用致筋骨损折,瘀血不散、血气瘀滞,症见瘀肿疼痛,重者髀臼挫脱,治法宜速整其骨,外用敷贴肌肉,内服调养营卫之剂;伤折后,内动经络,血行之道不得宣通,瘀积乃成,则为肿为痛,治则以除去瘀血,使气血流通;伤折后,复感风寒之邪,与血气相搏,故疮口久而未合,而成风肿,如《普济方·折伤门·闪肭》云:“凡举动不慎,为外物所击,致死折腕者,筋骨损,血气蹉跌,或留积,或瘀肿疼痛,宜速治之。外则敷贴肌肉,内加调养营卫之剂,则肢体可完矣……若因伤折,内动经络,血行之道不得宣通,瘀积不散,则为肿为痛。治宜除去恶瘀,使气血流通,则可以伤完也。”若瘀血在腹中,症见腹胀气满、不得卧、大小便不通,速宜下之;瘀血流经络间,易成痼疾;瘀血停于胃,又有气留肩膜,症见唾吐血,治则当调其荣卫、缓其中焦、逐去瘀血;瘀血留于胁下,则痛甚,不能转侧;瘀血攻心,症见腹胀满闷乱,宜采用下恶血之法,如《普济方·折伤门·坠堕致伤吐唾出血》云:“凡堕坠打扑,内动心气,营卫气血不至,为患多矣。若暴损胸胁,气留肩膜,损血入胃,停积不去,甚者咳唾吐血。治法当调其荣卫,缓其中,逐去损血。”此外,《普济方》引自《内经》的理论,恶血留内,若有所大怒,则积于胁则伤肝;若醉入房、汗出当风则伤脾;击堕后引起的恶血留滞出现的伤痛,采用刺法(近取)。从高堕下所引起的恶血留内,俱作“风中肝经”,提出“恶血必归于肝”以及“诸痛皆属于肝经”之说,宜采用破血通经之法,用药以柴胡为君,活血脉之当归及缓急生血之甘草为臣,以破血润血之品为佐,荡涤败血之酒制大黄为使。对于脱臼,急须先用手复位,次用药调养,再以膏摩封裹,使骨正筋柔、营卫运行正常,如《普济方·折伤门·诸骨蹉跌》云:“凡坠堕损扑骨节闪脱不得入臼,遂致蹉跌者,急须以手揣搦,还复关纽,次用药调养,使骨正筋柔,营卫气血,不失常度,加以封裹膏摩,乃其法也。”对于从高坠下,伤折筋骨碎,痛不可忍,采用接骨、续筋、止痛、活血之法。

(二)《跌损妙方》创立“血头行走穴道”治伤理论

《跌损妙方》为明代异远真人所著,刊行于1836年,是迄今见到少林寺派最早的著作。内容包括治法总论、用药歌、血头行走穴道歌、左右论、药中禁忌、穴名药名以及方药等。方药根据部位不同,分为全身门、头面门、身中门、脊背门、腿足门、金创门、通用门共7门。共记载全身57个穴道,根据穴道不同载方药102首,全身门载方28首,金创门载方12首,通用方10首。伤科理论方面,真人重视气血学说,提倡早期治疗,随病变轻重用药,不可妄投猛剂。饮食上,除忌生冷外,提出“牛肉缩筋,猪肉发病”之说。根据《内经》的经络气血学说和子午流注理论,创立“血头行走穴道”理论,即将经络流注的时辰与血头行走穴道的时辰进行对照,是伤科“穴道”疗法(包括点穴法和药物疗法)的重要理论依据,主张治伤必须按时取穴,按穴用药。某时、某穴的损伤,气血滞于某穴,治伤应在被点之前开启,使所伤之穴道受到震动,气机通畅,气血得以疏通,如子时心窝穴受伤,需点丑时泉井开启,见于《跌损妙方》:“子时走往心窝穴,丑时须向泉井求。”真人所创“查目验伤”,即“望眼诊内伤”,系根据中医五轮所属进行病位诊断,并为后世医家所继承和发展,如《跌损妙方》云:“凡受伤不知左右……即看眼珠,亦可知其定所,乌珠包丑者,伤在左;白珠包丑又加红大者,伤在右。左属肝,右属肺,乌珠属肝,白睛属肺,瞳仁属肾。常见右边受伤,发时左边便痛。”遇到重伤,则全面诊查,如“解衣谛视偏身,血道形色若何,诊脉调和与否”。治法上主要采用“穴位论治”,不仅根据损伤的部位不同而区别用药,而且首次提出根据伤及不同的穴位选用不同方药,如《跌损妙方》云:“中脘穴伤,在心窝下,食减气逼,两截不通,服此药……章门穴伤(近背,在胁内期门之下)。”通用门中,发明疗伤名方“七厘散”等,用药上以活血通经、导滞止痛之品为主,同时再加相应部位的引经药。

(三)《正体类要》专门系统阐释骨伤内治大法

《正体类要》为明代医学家薛己所著,刊行于1529年,主要论述损伤的内外治法,是具有独立见解的骨伤科名著,也是我国第一部伤科内伤专著。该书分为上、下两卷,上卷主要论述正体主治大法19条,以及扑伤、坠跌、金伤和烫火伤治验病证64则(85例);下卷收录伤科方剂71首,介绍其功效主治、药物组成及煎服方法等;尚未述及复位与固定术。其中序中写道“肢体损于外,则气血伤于内,营卫有所不贯,脏腑由之不和”,肯定了薛氏治疗损伤时,注重整体观念,明察脏腑,辨别气血,治伤以内服汤药为主,同时本于病因、病机和病证等变化。《杂病源流犀烛·跌扑闪挫源流》认为古来伤科方书甚多,莫善于立斋分证治诸法,说明薛氏首创内伤杂证分类法,一改历代医书对伤损论治记载零散,缺乏理论阐释的局面。后世遵薛己的《正体类要》以八纲辨证、补气养血为主的治伤医家自成一派,即“平补法”治伤。薛氏认为伤损类疾患的病因主要有杖疮(含受刑太重)、跌扑、坠马(坠梯),先天元气素弱、药物所伤(克伐之剂即寒冷之药)、情致不畅等会加重病情、影响伤损预后等,如《正体类要·方药》云:“若人元气素弱,或因叫号,血气损伤,或过服克伐之剂,或外敷寒凉之药,血气凝结者。当审前大法,用温补气血为善。”《正体类要·正体主治大法》主要运用八纲辨证、气血辨证、脏腑辨证及经络辨证等对伤损疾病经常出现的胸胁胀痛、肚腹作痛、肌肉间作痛、痛久不愈、青肿不溃、发热、作呕、喘咳、作渴、出血、手足伤损、腐肉不溃、新肉不生、伤重昏愦、便秘、伤损症、破伤风、发痉等症进行阐释。

(四)《证治准绳》主张从血论治伤损证

《证治准绳》是明代医学家王肯堂所编的外科学著作,又名《疡医准绳》,成书于1608年,全书共6卷,其中第1~5卷论述外科病证,第6卷为“损伤门”,论述跌打损伤、金疮和各种创伤的诊治方法,汇集历代名医方论,远自《内经》,近至《正体类要》等书,并融入己见。书中记载了损伤常见的两种病变机理(即瘀血停积和亡血过多),然后述及其脉法、治法、人体骨节的解剖和生理特点,以及跌打损伤证候10项(头目鼻耳伤、舌唇口喉齿腮伤、颈骨肩胛胁肋伤、手伤、胸腹伤、腰臀股膝伤、脚伤、背脊骨伤、阴囊阴门伤、筋骨伤),记载骨折脱位15种(内容与《普济方》大致相同),“跌打损伤”载方75首,“金疮”载方48首,收录“薛氏分证主治大法”。《证治准绳·疡医》认为跌扑损伤的病机在于“恶血留内”,根据“恶血必归于肝”提出以“破血行经药治之”。引用刘宗厚的观点,认为“损伤一证,专从血论”,并将其分为“瘀血停积”和“亡血过多”两证,前者由于打扑坠堕所致内损,宜采用攻利之法;后者由于金创皮破所致,宜以“补而行之”为法,同时还要结合病变部位,即“上下轻重浅深之异,经络气血多少之殊”,采用“先逐瘀血,通经络,和血止痛,然后调气养血,补益胃气”。此外,还要分清虚实而行补泻,同时结合损伤之轻重程度,轻者,伤及气血,气滞血瘀而致痛,当采用导气行血之法;重者,伤筋折骨,则宜续筋接骨;更甚者,气血内停而阻塞真气,当“急泻其血,通其气”,如《证治准绳·疡医·跌扑伤损》云:“大法固以血之瘀失,分虚实而为补泻,亦当看损伤之轻重。轻者顿挫气血,凝滞作痛,此当导气行血而已。重者伤筋折骨,此当续筋接骨,非调治三四月不得平复。更甚者,气血内停,沮塞真气不得行者,必死。急泻其血,通其气亦或有可治者焉。”《伤损论》主张伤损必求其源,审其轻重、浅深,创伤部位较多时,宜“先表里,后服损药”,循其理而治之。《内经》关于损伤后的脉象,指出瘀血停于胁下,则肝脉搏坚而长,内有瘀血,脉象坚强者生,小弱者死;《金匮要略》指出亡血时,脉象多见浮微而涩,脉象沉小者生,浮大者死;《脉经》指出出血太多时,脉象虚细者生,数实大者死。该书指出破伤之脉,“瘀血停积”和“亡血过多”时的脉象相反,前者脉象“坚强实则生,虚细涩则死”,后者脉象“虚细涩则生,坚强实则死”。

(五)《医宗金鉴》提出正骨八法

《医宗金鉴》为清代官方编订颁发的大型医学丛书,清代著名医学家吴谦主编,刊行于1742年。该书收集了内务府藏书、广征天下家藏秘籍及传世经验良方,并结合吴氏自己医著的原稿编撰而成,内容丰富完备,叙述系统扼要。全书共90卷,包含中医临床各科诊治经验。其中卷八十七至卷九十的《正骨心法要旨》系统总结了清代以前的中医骨伤诊治精华,内容包括头面部、胸背部和四肢部的骨骼名称、损伤特点、手法及药物治疗,以及“器具总论”“手法总论”“内治杂证法”。该书详细阐述了人体不同部位的骨折脱位,如颠顶骨伤、两颧骨伤、山角骨伤、玉梁骨伤等;病因上主要有坠车、跌伤、拧伤、迎击、被打等;治疗上强调药物和手法并重,将手法以“手法总论”专篇论述,并且总结前人手法,有摸法、接法、端法、提法、按摩法及推拿法共8法;在内伤用药方面主要参照《正体类要》,强调辨证论治和整体观念,根据不同部位而区别用药。《医宗金鉴·正骨心法要旨》指出跌打损伤之证“专从血论”,并从“瘀血停积”和“亡血过多”不同角度施以内治之法,瘀者,攻利之;亡血者,补行之,并且根据损伤部位即伤势轻重,宜采用“先逐去瘀血,和荣止痛,然后调养气血”的治病原则。跌打损伤后,“败血凝滞,从其所属而必归于肝”(即“败血归肝”说),症状以壅肿痛甚,或发热自汗多见,治法以调血行经药为主。对于瘀血停积心腹胸中者,引用王好古的见解,即根据上、中、下三焦部位的不同而分别施以药饵,“瘀在上部者,宜犀角地黄汤;瘀在中部者,宜桃仁承气汤;瘀在下部者,宜抵当汤之类”。关于肿痛关系及各种原因造成“血气凝结”主张“活血顺气”,如《医宗金鉴·正骨心法要旨》云:“凡打仆闪错,或恼怒气滞血凝作痛,及元气素弱,或因叫号血气损伤,或过服克伐之剂,或外敷寒凉之药,致气血凝结者,俱宜用活血顺气之剂。”

关于伤损出血、瘀血泛注、瘀血作痛、血虚作痛、发热、肌肉作痛、骨伤作痛、胸腹痛闷、胁肋胀痛、腹痛、少腹引阴茎作痛、烦躁、喘咳、昏愦、作呕、作渴、秘结各种伤损内证,《医宗金鉴》补充了“瘀血泛注”的病机在于“跌仆血滞”,并且指出“气流而注,血注而凝,或注于四肢关节,或留于胸腹腰臀,或漫肿,或结块,初起皆属肝、脾郁火”,补充了瘀血作痛的症状,如“伤损之证肿痛者,乃瘀血凝结作痛也。若胀而重坠,色或青黑,甚则发热作渴汗出者,乃经络壅滞,阴血受伤也”。治法宜先刺去恶血以通壅塞,后用药物(四物汤)以调之。《医宗金鉴》还指出骨伤作痛是伤势较轻的,治法宜“用葱熨法,内服没药丸,日间服地黄丸”。若骨折、骨碎则属伤重者,需靠手法,如“伤损之证,骨伤作痛者,乃伤之轻者也。若伤重,则或折、或碎,须用手法调治之,其法已详列前篇”。对于便秘的治疗,其认为“里实气壮,腹痛坚硬者,用玉烛散”。此外,新增了呕吐黑血、腰痛、眩晕及夹表四证。打扑伤损导致败血入胃脘而致呕吐黑血,须根据患者形气充实与否而区别用药;坠堕、打扑导致瘀血留于太阳经而致腰痛、脊痛;克伐太过导致中气受伤或失血过多都会引起头目眩晕;伤损同时外夹表邪者,脉象浮紧,症见发热体痛。

(六)《杂病源流犀烛》系统阐述跌扑闪挫和金疮的源流

《杂病源流犀烛》为清代医学家沈金鳌所著,刊行于1773年,全书共30卷,对92种中医病证,从源到流,探其由来,审其变迁,明其证治,是一部探究中医证治源流的专书。卷三十主要讨论骨伤科疾病的源流,为“跌扑闪挫源流”和“金疮杖伤夹伤源流”,载跌扑闪挫方90首,金疮方37首。沈氏认为跌扑闪挫(含斗殴)的病机在于“气血俱伤”,因为忽跌闪挫引起“气为之震,震则激,激则壅”,壅则凝,气凝则血凝。跌扑损伤本为外伤,但是“气既滞,血既瘀,其损伤值患,必由外侵内,而经络脏腑俱伤”,故“伤在外而病必及内”。治法从经络脏腑间入手,采用行气、行血之法,而“不得徒从外涂抹之法”。沈氏极其推崇薛立斋的“分证主治诸法”及陈文治的“按处施治之法”,采撷其“语之切要”者而成此篇。沈氏收载了陈氏的治伤大法,以血瘀和失血为两大类,“分虚实而补泻”,同时结合伤势之轻重。轻者,顿挫气血,凝滞作痛,当导气行血;重者,伤筋折骨,则必续接,且病程较长。若“气血内停,阻塞真气”,则要急泻其血,通其气,禁用寒冷之品。有外伤者,要内外兼治;若无外伤,但“内有死血”,采用治血之品,可下者行下法。跌扑之伤,要补气行血,瘀血攻心,症见不能言语,宜采用活血之法(如消上逐瘀汤、消下破血汤);堕上,内有瘀血,症见腹胀满不痛或胸胁痛,宜采用破血药、清心药及通利之剂;皮肉不破,而内有瘀血停滞,先用独圣散,次服破血药。对于“颠扑压坠,专怕恶心”的治法参照《世医得效方》之法。陈氏还主张根据患者伤势的轻重而区别用药,轻者,宜通气活血;重者,则“非急速治之,且重药治之勿效也”。对于老人跌坠,症见不可转侧,治法与壮盛人有异;小儿跌扑疼痛,则止需顺气。如若伤及筋骨,则需先“接之”,再用破血药、定痛膏等。若腹内被伤,则当急利大小肠,防其便秘。对骨折、脱臼的整骨之法参照《世医得效方》,用药方面主张疏风顺气、匀血定痛以补损,禁用下血药及通利药,如《杂病源流犀烛·跌扑闪挫源流》云:“折骨出臼,不可用下瘀血之药及通利药,宜疏风顺气,匀血定痛,补损而矣。”

沈氏还收载了薛氏的治伤大法,赞同其“不论受害轻重”,从“伤其气血,血瘀归肝”进行论治,对于患处肿黑重坠者,认为其内有瘀血,主张砭去恶血,再以大补气血为主等。沈氏列举了《脉经》《医宗金鉴》《医学入门》及《世医得效方》中关于伤损的脉象,收录了《太平圣惠方》《世医得效方》《医学纲目》《医宗金鉴》中关于伤损的证治。

对于金疮、杖伤、夹伤,沈氏认为也是“由外及内,气血俱伤病”,而自古金疮多从外涂抹,方药多非敷即掺,虽疗效尚可,但对于出血过多,则必伤及气血。对于金刃所伤,若瘀血停积,则必先逐去瘀血;亡血甚者,则必大补气血,同时详审轻重而用药,轻者宜止痛生肌,重者则须先以封口药涂伤处,四周另用药箍住,从而使心血不虚。并且引用薛立斋的见解,在大补气血的同时结合患者禀赋之强弱而区别用药,引用朱丹溪的看法,认为“杖疮血热作痛,用凉血去瘀血为先”。这两种方法,沈氏皆赞同,但要灵活运用,不可拘于一法。沈氏认为杖者初期,以行血解毒为主;心情抑郁者,需开其怀抱,解其郁结;气血虚弱且内有瘀血者,则虚补中行滞;瘀血壅肿作痛者,宜先刺出瘀血,后乃可贴膏药。服用通滞血药时,沈氏主张用酒调服,因为“血滞则气壅瘀,气壅瘀则经络满急,经络满急故肿且痛”,对于跌磕肌肉致肿痛者,其病机为经络受伤,气血不行。

(七)《伤科补要》分则阐述不同部位的骨折脱臼与内伤

《伤科补要》为清代骨伤科名医钱秀昌所著,刊行于1818年。钱氏自幼学医,辛丑年左臂骨折得当时名医杨雨苍治疗而痊愈,后师从杨老学习伤科。该书参照《医宗金鉴·正骨心法要旨》,结合师授秘传及自身临床实践编写而成。全书首先引自《灵枢经》的骨度尺寸,按照头部、胸腹部、背部、侧部、四肢部的顺序。其次,阐述“器具总论”,添加了“周身名位骨度注释”及“脉诀”。详细记载了伤科之脉,包括“蓄血”“失血”时的脉象,通过脉象辨别体内痰瘀、风痰、元气虚及重伤痛极等,补充了前人述及伤科的不足。“蓄血”之脉,宜见洪大、牢大,沉涩而微则预后不佳;“失血”之脉,宜见浮芤缓涩或缓小,数大则预后较差。然后记载了治伤36则。

第一则为金疮论治,指出金疮的定义为“刀斧剑刃之所伤”,阐述疮口被风邪所客而成破伤风,以及疮口浮肿等诸多变症。指出金疮初始,轻者以出血为主症,治法以止血絮急止其血;重者则筋断血飞,需用掺药以止血,血止后,以止痛生肌之法口服及外敷,若出血过多,见面黄眼黑,则不可攻瘀,采用益气养血之法(如八珍汤),若症状更重,则需先固根本(如独参汤)。用药方面以和营养卫为主,同时结合脉象。

第二则为治伤法论,主张“专从血论”,根据“瘀血停积”和“亡血过多”及伤势轻重深浅而区别用药。

第三则为跌打损伤内治证,认为“败血必归于肝”。不同之处在于,痛在胁肋小腹者,采用疏肝、调血、行经之法;受伤日久才就医者,认为其败血坚凝,以逐瘀、祛伤散疏通为要,色淡后,以血和痛止为度。

第四则为至险之证不治论,指出气管全断、天柱骨断、髓出者台骨破等危重、难治、不治之症。

第五则为从高坠下伤,若跌伤五脏造成人事不省,两太阳及胸前胁下若动,则可救,先用通关散吹鼻,再以逐瘀生新之法(如黎洞丸、复元活血汤)。临症时,需询问受伤的缘由及饮食情况等,如《伤科补要·从高坠下伤》云:“临症时,须问其或翻车坠马,或高处坠下,或打重跌倒,再问或思食不思食。若四肢无伤,精神不减,或能坐起行动者轻,或昏睡不语,或疼痛呼号,瘀聚凝结,肿硬筋胀者重。”

第六则至第二十五则,分别阐述了颠顶骨伤、囟门骨伤、鼻梁骨断、唇口玉堂伤、伤耳、咽喉伤、腹伤肠出、手法论、锁子骨、背脊骨伤、接骨论治、脱下颏、髃骨骱失、曲骱、手腕骱、臀骱骨、大腱骨膝盖骨、胻骨脚踝跗骨、受伤着寒及怀孕而伤、受伤感痧论。

第二十六则至第二十八则,分别阐述损伤出血吐血、胸腹胁肋痛闷、腹痛腰痛。

第三十五则为运熏灸倒四法及灸脐化痞法。

第三十六则为应刺诸穴。该书认为脱下颏是由于“肾虚”导致,症见饮食言语不便。跌扑损伤后又感受寒邪,则导致“血得寒而凝结,寒得血而入深”,治法以“先祛其寒,继逐其瘀”。

(八)《伤科汇篆》从病因学角度对损伤类疾病进行分类而治伤

《伤科汇篆》为清代骨伤科医学家胡廷光所著,撰于1817年,全书共12卷,汇集清代以前有关骨伤的文献及自身临床经验编撰而成。《伤科汇篆》在“经义”中收载了不同医书中关于堕坠的病因病机,胡氏认为“举重用力,骨有所损”。在“脉要”中收载了《素问》《灵枢》《医宗金鉴》《经脉别论》《金匮要略》《脉经》等关于损伤的脉象记录,胡氏认为打击跌扑导致肌肉先伤,肌肉伤则气血凝滞而不通,又因脾主肌肉,故见脾脉大甚。伤势重者,命脉和缓,则无碍;伤势轻者,命脉虚促,仍可虑也;若内伤脏腑,外伤致命处,脉见虚促,命危矣;出血甚者,脉象宜平正,最忌洪大;脉象与疾病不符时,则需“以浮沉定其吉凶,以小大决其生死也”。胡氏还引用《素问》《医宗金鉴》《刺灸心法要诀》《针灸大成》等,主张以砭去瘀血。“手法总论”中收载《医宗金鉴》之摸法、接法、端法、提法、按摩法和推拿法。“器具总论”也同样收载了《医宗金鉴》的器具,并提出自己的体会,认为治疗大法要以血瘀和失血两大类,同时要分清虚实和伤势之轻重,轻者,顿挫、凝滞作痛者,宜导气行血;重者,伤筋折骨,则要接续;气血内停,阻塞真气者,宜急泻其血,通其气。伤损之症,宜行辛温之剂,忌饮凉水,防止“瘀血凝滞,气道不通”,睡卧时主张上身垫高,不时唤醒,防其“逆血填塞胸间”。伤损内证主要包括出血、泛注、发热、外邪、昏愦、眩晕、烦躁、发喘、作呕、口渴、不食、秘结、瘀滞、血虚、作痛、筋挛、骨痛、湿痰、头痛、胸痛、胁痛、腹痛、腰痛、阴痛、青肿、难溃、不敛、发痉等,收集了《正体类要》《可法良规》《内经》《医学入门》《丹溪心法》等著作,并收集了多位医家之见解。胡氏认为登高堕下,则气陷;争斗相打,则气逆;戏耍跌扑,则气散;极刑鞭扑,则气结;拳手之伤,则肌损血滞为轻;金石之伤,则骨折筋断而为重。金刃伤,多失血症,需结合脉象,伤势轻重及患者素体禀赋,予以凉血、清肝、定心补脾、滋肾补血之法。坠堕伤,气惊则血瘀,需用药物调养使血和气通,对于身上伤痕者,则需按其部位穴道而治之。挫闪伤,乃举重劳力所致,若失于调理,则成痼疾。压迮伤,为意外所迫致也,多见骨折断,若压在要害处,则不可救。骨折伤,乃伤之至重也;筋断伤,乃筋之重伤也。伤科用药,宜“失亡补益,瘀滞攻行”。从病因学角度可以将损伤类疾病分成金刃伤、箭镞伤、磁锋伤、签刺伤、坠堕伤、跌磕伤、挫闪伤、压迮伤、铁器伤、砖石伤、木器伤11大类。

(九)《跌打损伤回生集》主张灵活运用活血之法而治伤

《跌打损伤回生集》为清代医家胡青昆所著,成书于1856年。该书共3卷,首卷论述损伤的病变机理、治法及方药,卷二论述伤损的治则与方药,卷三论述损伤的歌诀、各种方法和方药。该书重视对不同部位、不同经络及年龄进行辨证论治,兼顾了整体辨证和局部论治。《跌打损伤回生集》给出了跌打损伤的定义,即见血为伤,骨疼为损,从高坠下或倒压闪锉为跌,与人争斗及杖夹为打。其病机在于气血在身不能流行,即“气血不调”,故症见作痛难当,昏闷不省人事,寒热往来,日轻夜重,浑身浮肿,咳血吐血,四肢倦怠等。并提出治则,即“先逐瘀血通经络,和血止痛,然后养血调气,补益胃气”,此外,该书还认为跌打有伤损,需要按照病情的轻重而进行治疗。治跌宜先治患,后震惊;治打宜先震惊,后治患,同时灵活运用“活法”。肌肤伤破,宜止血祛风;内伤吐血及涕血,宜和气活血;筋骨损断,外宜整接敷夹,内服活血止痛之品。潮热者,宜发散;便秘者,宜疏利;皮肉焮肿,宜破气治(破)血,若用药太过,肿不退,宜和解;破伤肉肿者,宜祛风;肚腹膨胀,宜和荣理卫;若胸胁腹背受患,外宜敷贴药并熨法,内服破气去瘀药。老弱者,防克伐太多;少壮者,禁早补。关于脉象,该书认为,血未出,脉象喜洪大;血已出,脉象宜微细。命门和缓,关脉实(大),则病重却不死。对于骨肉瘀血生涎指出,“生涎”是由于骨断日久失治所致,需先辟秽,次日再接。

(十)其他著作中关于骨伤的诊治理论

《景岳全书》为明代医家张景岳撰于1624年,共64卷,其中卷四十七为“外科钤下”论述了关于“跌打损伤”的相关理论。该书遵循“败血凝滞,从其所属而必归于肝”的观点,提出对于从高坠下等造成的跌打损伤,需要分清虚实,主张以调血行经之药治之。如《景岳全书》曰:“胸满胁胀者,宜行血;老弱者,宜行血活血;腹痛者,宜下血;瘀肉不溃,或溃而不敛,宜大补气血。”若病情较轻,惟见痛证,宜和气血,调经脉;痛止后,宜养气血,健脾胃。不可妄行攻下,需结合病情轻重、患者元气虚实及有无瘀血。对于杖疮,病机主要在于瘀血。瘀血在外者,主张用针灸治疗,如“浅则砭之,深则刺之,内溃者开之,腐肉者取之”。瘀血在内者,主张用活血流气之药和之,甚者则需利之行之。对于受刑时发出号叫则伤气,忍痛则伤血,悲愤则伤志,导致血气情志俱伤,治则以专理脾气,以托气血为主。脾胃健,肌肉则生,元气自复。

《简明医彀》为明代综合性医书,刊行于1629年,为孙志宏所撰,以介绍临床各科病证证治为主,共8卷。其中,卷之四主要论述“伤损”。该书指出伤损的病因多为落马跌磕,从高坠堕,打扑伤损,内肭挫折。并且引用《内经》的关于“恶血留内”当“饮利药导之”的观点,提出未破损者,主张用药物行去瘀血,对于金刃导致出血过多,则需活血和血止痛,兼以调气养血,补益胃气,禁行血药。对于骨折出臼,宜先手法复位,“切须仔细辨认曲直,或宜轻手揣摸揉捺……切勿见风”。骨碎出臼,宜先煎葱汤洗,次整骨端正。

《救伤秘旨》为清代跌打损伤名医赵兰亭所著,成书于1852年,为赵氏广泛收集民间习武之人治疗跌打损伤的秘方而编成,是少林学派治伤经验的高度概括。赵氏把内伤归为三十六大穴损伤,并且主张用药调治。该书指出跌打损伤之症不可一概而论,青肿不痛或肿而不消,属气血虚弱;肿或作寒热者,属血伤而肝火动;疮口赤肉突出者,属血虚而肝火生风;疮口白肉突出者,属气虚而有邪感;脓溃而痛,或溃而不敛者,属脾胃虚;肠中作痛,按之不能宁者,属内有瘀血;下后胸胁作痛,属肝血伤;下后发热,属气虚俱虚;胸胁胀满,饮食不思者,属肝脾气滞;切牙发搐者,属肝盛脾虚。对于金疮,主张损骨疗骨,伤肉生肌,如《跌打秘方》曰:“损骨先疗骨,伤肉先生肌,外敷金疮药,内服护风托里散。”对于跌打损伤,轻者症见两肋疼痛,病机或为肝火盛,或为体内原有瘀血瘀滞,复感新伤而发痛,或为痰积、食积而致痛,或为醉饱房劳、脾气虚耗,肝木乘脾胃亏虚而致痛。对于伤寒发热而两肋疼痛者,主要从气虚和血瘀进行辨证,如《跌打秘方》云:“左肋痛,气与火;右肋痛,痰与食。瘀血痛者,伤处必有红肿。若肥白色之人身发寒热而兼肋痛者,多因气虚;黑瘦之人发寒热而痛者,大约阴阳两亏,必日轻夜重,多怒腰痛,此亦瘀血凝滞故也。”用药方面,主张理气疏风、顺气活血为要。被打七日内,气血未曾积聚时,则宜发散活血。《金疮跌打接骨药性秘书》认为,金疮为“刀斧剑刃之所伤”,宜以避风为要,用药以助胃补血。并且指出折伤为“为被物所伤于身体,或刀斧或坠险地或为跌扑伤筋”。对于未破而内伤者,若瘀血停积,治则为先逐瘀血,后和血止痛。若肌肉破而流血过多者,治则为调血养气兼补胃。同时指出要根据损伤部位、病情轻重,受伤新久而区别用药,对于伤损在皮内,外面浮肿色黄者,禁用行药。 EGnUO6l4lmUy4N7XF+uSC0PqhA93UWLfZhH66c3TBlrWScOPeQ2v0775bNQvPM5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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