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侦探长霍尔斯脱夫带领四名好汉,和二百名武装警察,一路寂静无声的杀奔赵玉堂的土屋来。离土屋只有里多路了,霍尔斯脱夫才下命令道:“此去捉拿窃贼赵玉堂,赵玉堂只一个人,住在一间土屋里,手中并无器械,汝等须努力,彼若拒捕,或图逃逸,汝等尽管开枪,将他击毙,不必活捉。”众警察听了命令,一个个摩拳擦掌,准备厮杀。
霍尔斯脱夫领着四名好汉当先,行近土屋跟前,二百名警察散开来,将土屋团团围住,各人装好枪弹等候。霍尔斯脱夫掏出手枪来,看四名好汉,也各操着单刀铁尺,杀气腾腾。
这时正在四月初间,三更时分,天上半弯明月,早已衔山欲没,照得树荫人影,看不分明。霍尔斯脱夫见众人都安排停当,方亲自上前敲门,操着极流熟的北京口音呼道:“堂儿,堂儿!快起来开门,我有要紧的话,要和你说。”
赵玉堂这时正才入睡,忽听得叫门声音,心中吃了一惊,暗想:这哈尔滨知道我叫赵玉堂的人,尚且不多几个,谁知道我叫堂儿呢?难道是我叔叔出了什么岔事,特地此来找我吗?转念一想,不会,他决不知道我到这地方来。赵玉堂心里一踌躇,口里就不敢随便答应,连忙伏下身来,以耳贴地静听。
斯时万籁无声,二百零五人的呼吸,和鞋刀擦地、枪机攀动的种种声音,一到赵玉堂耳里,都听得分明。知道是俄警来逮捕了,只是一些儿也不畏惧,立起来将头巾裹好,口里连声答道:“堂儿在这里,请待一会儿,就来开门。”
霍尔斯脱夫听得,低声向四人说了一句:“当心!”自己当门立着,擎着枪指定门里,口里仍催着:“快开,快开!”赵玉堂一面应着:“来了!”一面走到门跟前,双手把门闩一抽,随手带开那扇板门,将身隐在板门背后。板门开到一半,猛然对门上一脚踢去,“哗嚓”一声大响,板门被踢得散了,一片片飞起来。就因这声大响,将霍尔斯脱夫和四名好汉,惊得退了一步。赵玉堂趁这机会,耸身往门外一跃,已从霍尔斯脱夫头上飞了过去。霍尔斯脱夫还擎着手枪对着门里,两眼也只向门里定睛,不提防已从头上飞过去了。分左右立在门旁的四名好汉,更是全不觉着,都以为赵玉堂尚在土屋里面。
霍尔斯脱夫被那破门的声音,惊得心里有些虚怯怯似的,想开一枪壮壮自己的胆气,也不管赵玉堂在什么地方,朝着门里啪的一枪。那四名好汉猜想,这一枪必已打中了赵玉堂,一齐跟着枪声喊:“拿住!”霍尔斯脱夫也猜想四人瞧见赵玉堂了,这才从衣袋里掏出手电来,捏亮向门里一照,却是空洞洞的,房中连桌椅等陈设品都没有,仅有一个土炕。
霍尔斯脱夫挥手教四人杀进去,四人都有些害怕,又不敢违拗,只得各人舞动手中器械,防护着自己身体,奋勇杀进土屋;都疑心赵玉堂藏身在门背后或土炕底下。霍尔斯脱夫跟着四人进屋,拿手电向四周一照,不禁跺脚道:“坏了!已让他跑了。这贼的本领不小,在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逃走的呢?他便和鸟儿一般会飞,打门里飞出去,我们这多人立在门口,也应瞧见呢!难道他飞得比鸟儿还要快吗?不然,怎的我们五个人,十只眼睛,都成了瞎子么?”四人说道:“料想没有这么快。他纵然能逃出这门,周围有那么多人把守了,不见得能逃得了。”
正说着,忽听得外面“啪”“啪”“啪”的连响了十多枪。枪声过去,接着一片吆喝之声,震天动地。四人喜道:“好啦!准被他们拿着了,这么多人,拿一个小小的毛贼,若放他逃走,还了得吗?”霍尔斯脱夫摇着头说道:“十多响枪,一响也不曾打着人。他们决没有拿着,这哪里是小小的毛贼,这人不除,哈尔滨没有安静的日子了。不过今夜是这么打草惊蛇,给他跑了,以后要拿他,就更费事了。”霍尔斯脱夫说罢,不住的嗟叹,翻身引着四名好汉出来,携了手枪、手电筒,拿出哨子一吹,在一个草场里收齐了队伍,问道:“刚才是哪几个人开枪,曾看见了什么?”
只见一个巡长出队报道:“我奉命率领队伍把守前面,才听得‘哗嚓’一声,接着又听得手枪响,我等不敢怠慢,都很注意的望着。前面枪声响过,我分明见一条黑影,一起一落的向我等跟前奔来,箭也似的飞快。我逆料就是要拿的那贼,心想他跑得这么快,活捉是办不到的,对着那黑影就是一枪;伏在我左右的队伍,曾看见黑影的,也都对着轰击。我以为这多枪朝着他打,距离又近,总没有打不着的。谁知打过几枪再看,黑影早已不知去向。随听得背后有人打着哈哈笑道:‘堂儿少陪了,改日再会,今夜请你们回去休息吧!’我等听了这声音,赶紧回头张看,声音踪影又都没有了。”霍尔斯脱夫听了,瞪着两眼,好半晌没有话说,垂头丧气的率领队伍和四名好汉,回员警署安歇。
次日起来,霍尔斯脱夫将四名好汉,叫到跟前说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我于今悬五千块钱的重赏,你们四个人,能将赵玉堂拿来,只是要拿活的,打死了只有一千,期限不妨久点儿,十天半月都可以。”四人说道:“赵玉堂的能为,我们昨夜领教过了,不是我们四人这般本领所能将他活捉的,五千块钱得不着;若弄发了他的火性,甚至我们四人的性命,都保不了。这不是当耍的事,我们不敢承办。”霍尔斯脱夫见四人推诿,也知道他们确非赵玉堂的对手,只得罢了。
不一会儿,来了一个书生,要见侦探长说话。警士问他的姓名,书生不肯说。霍尔斯脱夫出来接见了,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文人,见了霍尔斯脱夫,拱了拱手,朝左右望了一望道:“此间不好谈话。”霍尔斯脱夫即将这书生,引到一间僻静房里,问道:“足下有何机密事件见教?”书生笑道:“先生不是要拿赵玉堂拿不着吗?”霍尔斯脱夫点头应是。书生道:“我特来献计,包管赵玉堂自投罗网。”霍尔斯脱夫喜道:“愿闻妙计。”书生道:“我知道赵玉堂事母至孝,于今他母亲住在这里,只须将他母亲拘来,他自然会来投到。”
霍尔斯脱夫踌躇了一会儿道:“这只怕使不得,法律上没有这种办法。”书生笑道:“贵国的法律怎样,我不知道。若是我中国,这种办法是再好没有的了。历史上是这么办的很多很多,我看除了我这个法子,一辈子也拿不着赵玉堂。”霍尔斯脱夫道:“拿着他母亲,他自己若不肯来,又将怎么办呢,难道拿他母亲办罪吗?”书生道:“他自己万无不肯来之理。他母亲生出这种儿子,就办办罪也不亏。”霍尔斯脱夫一再问书生的姓名,书生不肯说。
霍尔斯脱夫只得依了书生的话,亲率了几名警察,到赵玉堂家里来。可怜赵玉堂的母亲,还以为儿子真在哈尔滨干了好差事,做梦也没有想到有此一着。霍尔斯脱夫不忍凌虐无辜的人,很客气的对赵玉堂的母亲说道:“你儿子赵玉堂,做了违法的事,连累了你,于今只得请你暂到员警署去,只等你儿子来投首,立刻仍送你回来。员警署并不会委屈你。”说毕,教服侍她的女仆,扶她上车,押进员警署。
不到一点钟,赵玉堂果然亲来投首。警察要将赵玉堂上刑,霍尔斯脱夫见赵玉堂生得容仪韶秀,举止温文,连忙喝住那警察,把赵玉堂带到里面一间写字房里,教赵玉堂坐下,并不着人看守。霍尔斯脱夫自退出房去了,赵玉堂独自在那房里坐。
不一会儿,即见一个警察进来说道:“见署长去。”赵玉堂即起身,跟随那警察,走到一间陈设极富丽的房里。一个年约五十余岁的西洋人,坐在一张螺旋靠椅上,霍尔斯脱夫立在一旁,和坐着的谈话。赵玉堂估料那坐着的,必就是署长了,便大模大样的站着,也不行礼。
那署长向霍尔斯脱夫说了几句话,赵玉堂听不懂,即见霍尔斯脱夫点点头,顺过脸来,带着笑意问道:“你姓什么,叫什么名字?”赵玉堂这时一听霍尔斯脱夫说话的声音,知道就是昨夜在土屋外面叫门的,随口答道:“我便是昨夜住在土屋里的堂儿,姓赵,名玉堂。”霍尔斯脱夫笑着晃了晃脑袋道:“你干什么独自一个人,住在那土屋里?”赵玉堂道:“我生性喜欢一个人独住,不干什么!”霍尔斯脱夫笑道:“你来哈尔滨多少时了?”赵玉堂道:“共来了一十五个月。”霍尔斯脱夫道:“这十五个月当中,共做了多少窃案?”赵玉堂道:“已记不清数目,大约也有二十来件。”
霍尔斯脱夫点了点头道:“和你同党的,共有多少人?”赵玉堂道:“我从来没有同党,都是我一个人做的。”霍尔斯脱夫道:“被窃之家,多是窗不开,门不破,墙壁不动,你怎生得进人家去的?”赵玉堂道:“多是从房上,揭开屋瓦进去的,偷窃到了手,仍将屋瓦盖好,所以没有痕迹。”霍尔斯脱夫道:“你昨夜从哪里逃出那土屋的?”赵玉堂道:“从你头顶上逃出来的。”
霍尔斯脱夫现出很惊讶的神气,回头对那署长说了一会儿,复问道:“你练了这么一身本领,怎的不务正业,要做这种扰乱治安,违犯法律的事?”赵玉堂道:“除了行窃,没事用得着我的本领。我家里毫无产业,我不行窃,我母亲便没饭吃,没衣穿。”霍尔斯脱夫道:“你可知道你犯了罪,到了这里得受处分么?”赵玉堂道:“知道。我情愿受处分,只求从速送我母亲回去。”
霍尔斯脱夫道:“这不必要你要求。你既来了,自然送你母亲回家去,但是你在这里受处分,你母亲回家,又有谁给她饭吃,给她衣穿呢?”赵玉堂见霍尔斯脱夫问出这话,不由得两眼流下泪来,口里没话回答。霍尔斯脱夫接着问道:“若有人给饭你母亲吃,给衣你母亲穿,并给钱你使用,你还想做贼么?”赵玉堂道:“世间哪有这么好的事!果能是这样,我岂但不再做贼,并愿替那供给我母亲衣食的人做事。”
霍尔斯脱夫又回头对署长说了几句,那署长也说了几句,霍尔斯脱夫笑着问道:“你这话是诚意么?无论到什么时候,不会更改么?”赵玉堂道:“果能是这样,便断了我这颗头,我这话也不会更改。”霍尔斯脱夫笑嘻嘻的走过来,伸手给赵玉堂握。赵玉堂不曾和西洋人接近过,不知道是做什么,呆呆的望着。霍尔斯脱夫做了做手势,赵玉堂才明白,也伸手和霍尔斯脱夫握了一握。
霍尔斯脱夫牵了赵玉堂的手,走近署长跟前,教他向署长行了礼道:“署长和我都欢喜你的本领,觉得拿你这般本领去做贼,太可惜了,你真有悔过的心,署长自有用你的地方。你且说你母亲每日的衣、食、住三种费用,并你自己的每月费用,共需多少?”
赵玉堂听到这里,忽然发生了一种知己的感念,他从来不曾向人屈过膝的,这时不知不觉的,双膝自然会向那署长跪下来,两眼泪如泉涌的说道:“蒙恩不加处分,反供给我母子的衣食费用,我便是个禽兽,也应知道感激,竭死力以图报答。我只求我母亲不受冻馁,我还敢要什么使费吗!”
那署长连忙立起身来,双手将赵玉堂扶起,霍尔斯脱夫把赵玉堂的话,译给署长听了。署长点头说了几句,霍尔斯脱夫即对赵玉堂道:“暂时并没事给你做,只要你住在这署里,每月给你一百元的薪水,你拿这薪水,去供养你的母亲,等到有事差遣你的时分,再增加你的薪水,你愿意么?”
赵玉堂道:“我已觉过分极了,哪有不愿意的道理!”霍尔斯脱夫道:“那就是了!你此刻送你母亲回家去,听凭你何时到这里来住,署长给你预备了一间居住的房子。”赵玉堂这时的高兴和感激,自都到了极处,反不好用言语向署长道谢,只诺诺连声的应是。
霍尔斯脱夫引赵玉堂出来,到他母亲坐的房间里,赵玉堂见自己母亲,坐在那里低头饮泣,不由得一阵心痛,跑上前双膝跪倒的哭道:“娘呀!不用着急了,孩儿已蒙署长不究前过,反加收录,每月赏孩儿薪水一百元,从此我娘可以安心过度了。此刻署长命孩儿亲送我娘回家去。”
他母亲听了,拭干眼泪说道:“你这逆子,屡次欺我眼瞎,在外胡作非为。于今出了乱子,害我出乖弄丑,又想拿这些话来哄我么?你从前不是常对我说,得了好差事的吗?”赵玉堂叩头有声道:“从前确是孩儿该死,做贼做强盗的人,偷窃得了财物,都是说得了好差事。于今实在是署长当面吩咐了,不敢哄娘。”
霍尔斯脱夫立在门口,他母子说话,听得分明,即跨进房,呼着老太太说道:“这回你儿子,不是谎话。我是员警署的侦探长,刚才就是我迎接老太太来的,老太太尽管放心回去,此时每月给赵玉堂薪水一百元,将来有事差遣他的时候,再有增加。”
赵母听了这番话,才相信不是儿子说谎,当下谢了霍尔斯脱夫,由赵玉堂搀扶着,带着女仆,坐车回家。次日赵玉堂就来员警署住着,每日吃饭闲游,全没一些儿差遣,月终领薪水洋一百元。
如此又过了几日,赵玉堂正觉得是这般无功受禄,心里不安,打算向霍尔斯脱夫,讨些零星差事干干。这日霍尔斯脱夫忽叫赵玉堂,到署长房间里说道:“现在有一桩差使,事情并不繁杂,不过一般人都干不了,你可去干着试试看。于今火车站上,共雇用了二三百名夫役,很难得一个管理这些夫役的头儿,管理得稍不得法,他们全是些野蛮人,动辄相打起来。处置得轻了,他们不知道畏惧,重了就纠众滋闹,甚至罢工要挟。你去若能管理得法,可免去多少纠纷。每月的薪水增加一百元,这一百元是给你做交际费的。”
赵玉堂欣然承诺,就在这日,到火车站就人夫头儿的职。古语说得好:“人的名儿,树的影儿”,赵玉堂的声名,在哈尔滨的三岁小儿都知道。铁道上二三百名人夫中,也有许多会些儿武艺的,平日闻了赵玉堂的名,心里钦仰已久,谁也想不到有这么一个人物,来当他们的头儿,还有个不竭诚欢迎的么!
赵玉堂这日到差,众人夫都来应点。平日钦仰赵玉堂的人夫们,就倡首开欢迎会,每人凑份子,凑了三五十元钱,备办了些酒菜,替赵玉堂接风,这是火车站上从来没有的盛举。赵玉堂生性不大能饮酒,众人夫你敬一杯,他劝一盏,把赵玉堂灌得烂醉。
警察署长和霍尔斯脱夫,听了这情形,都很欢喜。过了几日,赵玉堂也办了酒菜,请众人夫吃喝。酒席上有个会武艺的人夫,立起身向赵玉堂问道:“我们久闻总管的大名,如雷贯耳,并听说总管独自一个人,住在一间土屋里,员警署的侦探长,率领二百名武装的警察,和四名会把式的好汉,黑夜把土屋围了,捉拿总管,竟被总管走脱了。连开了几十枪,一枪也不曾伤着总管哪里。我们心想,总管怎么会有这么骇人的武艺,都以为总管,必会隐身法,或者会障眼法;若是实在本领,难道一个人,能比鸟雀还快吗?鸟雀在空中飞起来,有几十杆枪朝着它打,也不愁打不着。一个人这么大的身体,如何会打不着呢?”
赵玉堂笑道:“我哪里会什么隐身法,也不会什么障眼法,实在本领也只得如此。那夜能从土屋里逃出来,却有几个缘故。一则因是夜间,月已衔山,朦胧看不清楚;二则我突然逃出来,出他们不意,措手不及,等到他们瞄准开枪,我已跑得远了。唯有出门的时候最险,若非一脚踢得那门哗嚓声响,将侦探长惊退几步,他当门立着,我出来必遭他一枪。不过我要快,有时实在能赛过鸟雀。当时在帽儿山的时候,空手追捉飞鸟,并不算一回事。”
众人夫听了,虽人人欢喜,然都露出疑信参半的样子。那问话的人夫道:“总管能赏脸给我们见识见识么?”众人夫都附和道:“必得要求总管,试演给我们开开眼界。”说着,都立起身来。赵玉堂也只得立起,思量用什么方法,试演给他们看。正思量着,猛听得汽笛一声,火车到了,不觉失声笑道:“有了。诸位请来看我的吧!”随离席向外面走,众人夫都跟在后面。
不知赵玉堂怎生试验,且俟第十二回再说。
总评:
捉拿赵玉堂一节,将俄国警察侦探方面,写得声势十足,其实却是极力衬出赵玉堂也。尝见甲与乙斗,乙负而甲胜,甲乃当众自诩其能,丑诋乙之不武。余笑谓乙诚怯弱,则胜之者亦不足为雄;若甲而盛称乙之矫捷,则甲固胜乙,其自诩不尤多乎?作者识得此意,故欲写赵玉堂之能,却极力写出警察方面之声势。旁敲侧击,不必从正面着笔,而其用意自能了然。初学作文字者,不可不知也。
大抵作小说之法,在极急迫处,偏要写得极从容;在极忙乱处,偏要写得极整暇,方见文章之妙。譬如此回写赵玉堂脱逃一节,在非常危急时,写得何等安闲不迫,令读者阅之,代为惊心动魄。然赵玉堂卒能脱然逸去,此不特显出赵玉堂之精灵机警,即文笔亦因之十分跳脱,格外觉得动目矣。至于百忙中夹写夜景数语,笔致细腻,其妙处尤不可言语形容矣。
近世战争,虽尚火器,然苟能济之以武技,则胜算之操,殆可预卜。试观此回赵玉堂脱逃之时,虽以警察十数人,开枪围击,卒无一能命中者。若此技施之疆场,岂不一以当十,克奏斩将搴旗之功乎?今人鄙武技,以为火器发明,武技既可以废弃,又何其识见之浅哉!
罪人不孥,古有明训,文明国家之律法,无不如是,独我国昔时,一人犯法,往往妻孥连坐,甚或有诛及阖门及九族者,真野蛮之制度也。赵玉堂犯窃盗罪,俄探长不肯听书生之言,罪及其母,足见西人之尊重法律。入后卒以母为质,使玉堂自出投首,此亦怜才心切,急欲得而用之,事非得已,未可指为株连无辜也。
赵玉堂身怀绝艺,无所施其技,卒致为饥寒所驱迫,流为盗贼。而俄探长霍尔斯脱夫,独能识拔之于罪犯之中,使为己用,士为知己者死,玉堂又安得不竭其所能,以图报称哉!楚材晋用,我正为国中之人才惜耳。
玉堂在土屋中突围逃出,当时虽冒奇险,然在哈埠之得名,亦正以此事,观众路工之言,可以知之。因知人非有冒险之性质,决不能享大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