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我叫“鱼神”

现在该说一说我的外号为什么叫“鱼神”了。

很简单，因为我游泳的本事特别厉害。大头聪明有学问，螳螂胳膊长能打仗，我跟他们不一样，我的长项只有在水里才能发挥出来。

不谦虚地说，在烟台山下——甚至可以说在差不多整个烟台城里，还没有人能在游泳上胜过我。我不仅游得快，还能在水里长时间憋气。爷爷说，他的弟弟——也就是我的二爷爷，当年也是一等一的游泳好手。后来，他效仿他的叔叔在十六岁那年离家出海，当了一名航海员。三十六岁那年，他返回家乡，给大家讲了很多关于鱼的故事。其中，他提到一种鱼叫旗鱼，他很骄傲地说，旗鱼是世界上游得最快的鱼。他和旗鱼比赛过游泳。

关于旗鱼游泳的速度到底有多快，爷爷说不上来。因为他不像他的弟弟，曾经跟旗鱼比赛过游泳。他一生都在烟台山下生活，虽然每天早上起床就能闻到海的气味，但你可能会觉得不可思议：他竟然不会游泳。

这也是一个令人费解的谜——我们老曲家每一代都有两个男孩出世，长子统统不会游泳，而次子统统都是游泳好手；并且，每一代的次子都效仿祖上，在十六岁那年离家出海，三十六岁那年返乡省亲，然后再次出海，从此杳无音讯。

这仿佛一个魔咒，把老曲家的子孙牢牢地限定在里面。就拿我和我哥来说吧，我哥曲风起跟我们的父亲、爷爷、高祖父一样，都是旱鸭子。而我，跟我的叔叔、二爷爷、二爷爷的叔叔一样，都是游泳好手。

按照这个逻辑，那就意味着，我也会在十六岁那年离家出海，当一名航海家。说实话，我早就迫不及待地等着那一天啦。虽然我们全家人——爷爷、父亲、母亲，都不希望我当航海家，但我是鱼神，他们能改变得了这个事实吗？

我并不知道旗鱼游得有多快，但我希望，我至少跟它游得差不多快。在我心目中，我这个“鱼神”的称号，是以旗鱼为标准的，而不是鲅鱼啊刀鱼啊那些寻常鱼类。

有一次，我听到一个消息：老高大叔的渔船从深海里捕到一条旗鱼，我立刻拉上大头和螳螂跑去看。

怎么说呢，那条鱼确实比普通的鱼要肥硕，背上的鳍比普通的鱼鳍宽厚，眼睛也比普通的鱼大和圆。但我看了半天，总觉得它跟爷爷描述中的旗鱼样子不一致。我提出了质疑，这让老高大叔很不高兴，毕竟他也是码头这一带小有名气的打鱼人。他问我：“那你说，旗鱼是什么样子？”

我说：“旗鱼至少两米长，可这条鱼连一米都不到呢。”

“难道你见过旗鱼？”他反问道。

“我的二爷爷见过。”我说。

我一提起二爷爷，老高大叔就不再跟我理论了。瞧，我们老曲家的航海家在码头渔民的心目中是海洋专家，代表着绝对的权威。但是老高大叔还不甘心，说：“也许这是幼年的旗鱼呢。”

我仔细看了看那条已经死去的鱼，说：“我二爷爷说，旗鱼背上的鱼鳍就像一面迎风招展的旗帜，鱼嘴又尖又长，像一把剑。可是你看这条鱼的背鳍，只有半拃高。你再看它的嘴，只有一拃长吧？就算是幼鱼，至少也得两拃长吧？你见过这么短的剑吗？”

老高大叔围着那条鱼端详了一会儿，失望地说：“我打鱼半辈子了，也没见过旗鱼到底是什么样。”

“放心吧，老高大叔，”我看着遥远的海平面，说，“早晚有一天，我要见识一下旗鱼是什么样子。而且，我要捉一条旗鱼，最好是活的，带回来给你看。”

“等你捉到旗鱼，说不定我已经不在人世了。”老高大叔说。

我算了算，如果我像先辈一样，十六岁那年出海，过二十年再回来，老高大叔那时候就是七八十岁的老爷爷了。

“鱼神，你可以提前回来呀！为什么非要等三十六岁再回来呢？”螳螂说。

“你不懂。”大头说，“那是他们老曲家祖祖辈辈立下的规矩。”

“规矩可以改嘛！”螳螂说，“再说了，你舍得鱼神离开咱们那么长时间吗？”

“我们可以跟着鱼神一起去航海啊！他当船长，咱俩当大副二副。”大头说。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我说，“但是，我们老曲家的航海家当年都是只身一人去的，他们没有带自己的小伙伴。”

螳螂说：“他们可能没有小伙伴。”

“乱说，”我说，“我们老曲家的人怎么会没有小伙伴呢？在烟台山下这几条街上，提起老曲家，那绝对是响当当的人家！有多少人家想跟我们家交朋友，包括那些外国人，我们都不一定答应呢。”

“那他们为什么不带自己的小伙伴呢？”螳螂追问道。

“我猜，可能是他们的小伙伴游泳水平不高吧。当航海家，必须得是游泳能手啊。我的二爷爷可是跟世界上游得最快的旗鱼比过赛呢。”我说。

我的实话实说，可让大头和螳螂伤心透了。他们两人好几天没有理我。我想了想，虽然我的先辈们当年都是只身一人去航海，但我可以改变一下呀！大头和螳螂现在游泳水平不高，但可以练呀！到十六岁还有好几年呢！

我主动找到大头和螳螂，向他们宣布了我的决定。可是他们两人却反悔了。大头说：“我和螳螂已经商量过了，我们不擅长游泳，还是不拖你的后腿了。但你要答应我们，到时候要驾驶着一艘我们烟台人从来没有见过的大船回来，做一个真正的鱼神！”

从那以后，我就萌生了见识一下旗鱼的想法，我尝试着往深海里游，希望能遇到威武无比的大鱼。但这件事很快被爷爷知道了，他规定我只能在浅海里游泳，还让神刀易的二徒弟盯着我。

那些天，神刀易的二徒弟天天像影子一样跟着我。我去哪儿，他去哪儿。神刀易一共就两名徒弟——易大弟子和易二弟子，因为要盯着我的行踪，厨房里只剩下神刀易和大弟子，他们俩忙得不可开交。

而且，爷爷还有绝招呢，他让我哥在高高的灯塔上盯着我。我很怀疑在灯塔上能不能看清楚下海人的脸，但我哥说他有火眼金睛，能看清五里外船上的人长什么样子。他是最厉害的守灯塔人，他说能看清，我只好相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