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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外廷与后宫的双向对冲

事实上在刚刚进宫的前三年里,武则天几乎什么事也没做。她只是忙着讨好皇帝,讨好皇后,为高宗不停地生儿育女。作为商人子女的她懂得营销自己,更懂得长线投资,她知道生儿养女是立足后宫最大的本钱。继李弘之后,武则天又先后生下长女安定公主和次子李贤。

经过三年的苦心经营,武则天已不再是那个随时会被人踢出局的侍女。她不但站住了脚跟,而且成为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的天子宠妃,所获得的宠爱和信任,后宫之中已再无一人与其比肩。身份的不同必然带来心境的转变,明慧如她,野心如她,又岂甘心终老于妾室之位?

在武则天平静而温柔的微笑里,一场即将震动整个后宫乃至朝廷的风暴,正在不动声色地酝酿当中。她回宫已有三年,后宫仍是难得安宁,曾是天子宠妃的萧淑妃随着武则天的二度入宫,已经完全失宠。

或许是感觉到武则天咄咄逼人的气势,萧淑妃曾试图与昔日情敌王皇后携手共同对付武则天,但丝毫无法撼动高宗对武则天的那份专宠。可以说,此时的武则天已在精神和肉体上全面俘获高宗的心。通过史料,我们无法找到萧淑妃怎样获罪遭贬的记录,武则天是如何说服皇帝对这位昔日宠爱备至、为他生儿育女的女人由冷落而厌弃,直至打入冷宫的,这也成了永远解不开的谜团。现实是,萧淑妃已经被打倒,武则天只需要面对一个人,那便是王皇后。

这倒不是因为王皇后分薄了皇帝的宠爱,事实上这个可怜的皇后虽然一向形象良好,连唐太宗活着的时候也承认她和李治是“佳儿佳妇”,但奇怪的是先皇钦点的儿媳,却始终无法得到自己丈夫的青睐。

王皇后凭着家世和傲人的背景,仍然正位中宫,母仪天下,而她的能力和地位,至少在武则天看来,是不匹配的。在做王皇后的侍女期间,武则天曾经近距离地观察过这位皇后,待人处世的能力跟自己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难道说仅仅凭着与生俱来的血统,就可以成为帝国最尊贵的女人吗?好像说不过去。

李治虽然对武则天万般宠爱,却并没有废后的意思,他得罪不起王皇后背后的宰相集团。作为权力顶端的君王,皇后是他唯一的嫡妻,立后不仅意味着两大家族、两股势力的联合,也意味着政治利益的分配,其间牵涉的非爱情因素太多。

在初唐仍为世人所重的士族高第,以五姓七望为第一等,即“清河崔、范阳卢、赵郡李、荥阳郑、太原王”五姓。王皇后即出生于太原王氏,其父母两家都与李唐皇室有姻缘关系,她与李治的婚姻,就是从祖母——唐高祖之妹牵的红线。太宗皇帝对这个儿媳很是满意,临死前曾对褚遂良说过:“佳儿佳妇,悉托付汝!”她因此有了一重护身符。

王皇后的舅舅柳奭时任中书令,按照唐代三省尚书执行、中书决策、门下封驳的制度,作为中书省行政长官的中书令,实际上是宰相级别的高官。柳奭与太尉长孙无忌交情很好,权势颇盛。另外,宰相之中的老臣于志宁是太子李忠的老师,另外一位宰相韩瑗与长孙无忌是姻亲。也就是说,彼时朝堂上的宰辅重臣几乎是一面倒地支持王皇后,当然这种支持并不仅是因为王皇后本人,而是她所代表的“士族高第,美貌守礼”。王皇后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而是一个社会主流阶层、贵族阶层在战斗。

高宗即使对王皇后并无多少爱的成分,但多年的夫妻最起码有一份尊重在里面。这份尊重,实际上是对一手安排这场婚姻的先皇的尊敬,是对自己的舅父长孙无忌的尊重。那份美好的旧时代的荣光,此时却成为唐高宗李治内心深处渴望摆脱的阴影。

作为登基未久又缺乏自信的年轻君主,高宗心有余而力不足。尤其对那些德高望重的老臣的屈服,又何尝不是君权在相权面前的示弱。武则天明白,此时的高宗尚未强大到一个皇帝本该有的高度,以长孙无忌为首的宰相集团才是真正的掌权人。对付他们的办法,不是与他们斗争,而是与他们结盟。在人的世界最怕两个字:结盟。武则天的结盟只有一个目的:拉拢忠臣,废后立武。这八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没那么容易。

王皇后,一出生便是人人艳羡的名门闺秀,出阁即是太子妃,然后又升为皇后。她的起点,是别人拼尽全力也难以抵达的终点。武则天在后宫的口碑呈现出两极分化,和重门第的上层人物不同,下层的宫女和宦官对于王皇后和武则天的评价也是完全不同。宫女和宦官认为,王皇后虽然不坏,但也说不上哪里好,与他们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一个别人无法给出准确评价的人,便是一个模糊之人。之所以模糊,是因为她对身边人的漠然,这种漠然让人无法走近,无法走近也就无法知晓其内心的喜怒哀乐和所思所想。

武则天则完全不同,她原本做的五品才人便是半宫妃半侍女的角色,之后又实实在在地做了一回侍女,起点低,每一个台阶都是向上走。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良好的人缘为她后来夺位打下了坚实的群众基础。武则天朝着这个目标前进,每一步都走得战战兢兢,翠微宫内的钱财也被她散尽,但目标却越来越接近。那些有着异常灵敏嗅觉的人,已经闻到了后宫的不祥气息。

武则天步步经营,她将自己所得慷慨地分赠给那些妃嫔。宫廷之中,自皇后至宫女内侍,从上到下没有不赞誉武昭仪的。由此,武则天像一只吐丝的蜘蛛,将她的情报网铺展得无处不在。人凝望深渊时,而深渊也同样在凝望着人。武则天在等待时机吹响的那声哨音,她布置好陷阱,做好掩体,等待王皇后自投罗网。

武则天生完孩子刚刚满月,还躺在床上,长日悠闲的皇后为排遣寂寞,每逢皇上不在翠微宫时,就来找武则天闲谈。看上去她们现在已成为朋友,她们在一起,时常会有讲不完的话。皇后喜欢听武则天讲长安的市井风情和宫外的世界。武则天在深思熟虑中,尽力结交皇后,竭力使自己被信任。她本来便是天子宠妃,通过庞大的情报网络,皇后的一举一动都会传入她的耳中。而这一切,不谙人情世故的王皇后却毫无察觉。高高在上的六宫之主,此刻已如生活在水晶鱼缸里一般,完全暴露在武则天的视野之中。

王皇后一直循规蹈矩、不敢越雷池一步,这种做法虽使自己没有凸显之处,但也让对手没有把柄可抓。对于武则天,她虽心有忌妒,但并无实质性的迫害举动。最大罪过,也不过是在高宗面前说她几句坏话。李治对这个皇后说不上喜欢,但也说不上厌憎,以他优柔寡断的性格,要让他为了抛弃这样一个鸡肋皇后,而与当朝重臣闹翻,他万万做不到。

机会,不是等来的;机会,是自己创造的。武则天不愿意再陪他们这么无限期地耗下去,她要主动出击,只有在攻击中才能发现对手的破绽。唐高宗的恩宠既让她滋生了夺后的欲望,又让她深深地感到君王恩爱之脆弱易断。与其等待一份不确定的结果,不如放手一搏,为自己争取正室的名分,为儿子争取嫡子的地位。强烈进取的进攻性人格,和内心无法去除的不安全感,终于让武则天下定了决心。

蛰伏三年之后,武则天终于决定伸出她的铁指铜腕。

武则天要向后位发起最后的冲击,必须越过两道关卡,方能抵达胜利的彼岸:一是将王皇后从后位上直接拉下马,另外就是用最短的时间取得朝中大臣的支持,尤其是那几个顾命大臣。如果他们不同意,无论如何也难成事。

如果要在这几位重臣中选出一位领头之人,非长孙无忌莫属。长孙家族出了两个人物,而这两个人都成为唐太宗李世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女的是长孙皇后,男的就是长孙皇后的哥哥,即国舅爷长孙无忌。放眼唐太宗人才济济的朝堂,才能仅处于中档水平的长孙无忌,居然能够位列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首,让人费解。从李渊父子晋阳起兵叛隋,到建立唐朝,再到统一天下,长孙无忌一直追随唐太宗东征西讨,但却无显赫之功。他在政治舞台上显露头角,还是在玄武门事变中。

在李世民夺取皇位继承权的兵变中,长孙无忌称得上是首功之人。在酝酿政变时,他态度坚决,竭诚劝谏;在准备政变时,他日夜奔波,内外联络;在政变之时,他不惧危难,亲至玄武门内。唐太宗至死不忘长孙无忌的佐命之功,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在临终前说出那句:“我有天下,多是此人之力。”

贞观二十三年(649年),太宗临终前做出一连串政治安排:长孙无忌出任太尉,兼尚书、门下二省的实职。他还让另一位托孤之臣褚遂良,要保护长孙无忌,不要让别人伤害他。

这是李世民最后的遗愿,保全长孙无忌。对于李世民来说,几十年来,兄弟曾相煎、儿女曾反目,只有这位少年朋友、郎舅之亲,陪他走完了二十三年漫长的贞观之路。

唐太宗临终说出这句话,当时内心有着怎样的想法?保全长孙无忌,就是保全贞观的胜利果实吗?保全长孙无忌,是他对长孙皇后当年的承诺吗?保全长孙无忌,是他对这个少年朋友的最后眷顾吗?帝王也是寂寞人,也需要朋友。孤,也并不希望自己一孤到底。君王的威仪是恢宏而孤独的,而君王的内心也有着与常人同样的乐与怒。

李治登基后,虽然朝中此时有侍中和中书令等一堆高官,但实际大权还是掌握在长孙无忌的手里。此时的长孙无忌才算是真的横行无忌,唐太宗在世的时候,他还有所忌惮。长孙无忌和褚遂良秉承太宗遗愿,同心辅政,风头无人能及。另外一位权臣李勣也不敢强出头,横插一杠子。由于实力差距过大,所以朝中宰相之间矛盾并不明显。唐高宗李治相对于其父太宗皇帝,算是一位好好先生,帝国的大政方针基本上还是照搬贞观朝,故而永徽初年的朝政有贞观朝的遗风。

不同的是,长孙无忌的骄狂也已是天日可表。虽然日光之下并无新事,无非是培植力量,排除异己。尽管如此,朝堂之上并无安宁之时。这一天,长孙无忌宴请朝中的一些高官,酒酣耳热之际环顾同僚道:“我其实没什么本事,只是因为运气好,机缘巧合才位极人臣。大家说一下,我的富贵程度和隋朝的越公杨素相比如何?”有的人不回答,有人拍马屁说超过杨素。

长孙无忌听后笑道:“我只有一点比不上杨素,就是他富贵的时候年纪大,我富贵的时候年纪比他轻!”他所表现出来的那种摇头摆尾的骄态让人深感厌恶,大有赶超皇帝之威的势头。

永徽元年(650年)十月,李勣坚决辞去尚书左仆射的职务。高宗批准,但仍然让他担任开府仪同三司、同中书门下三品,还是实职宰相。李勣担任左仆射已满一年,现在突然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

城府极深的他,早就看出长孙无忌和褚遂良揽权把政的苗头,连皇帝都要礼让三分,李勣更不愿意招他们忌讳,因而做出一种谦逊的姿态。舅甥一家亲,这朝堂毕竟是家天下的朝堂,自己毕竟是外人,虽然姓李,但他的这个李是冒牌的,是皇帝赐的国姓,自己本来姓徐。

李勣成名甚早,早在高祖时代在军中的威望便可与李靖比肩。然而太宗继位后,他却一直留守在并州,从未做过京官参与过朝中大事。贞观十五年征拜兵部尚书,但也未曾赴京。并州为李唐龙兴之地,紧靠突厥及薛彦陀,确实非常重要。太宗临终暗示太子李治将李勣征调入京,予以重用。李世民这么做自有他的考虑,因为太子李治在为晋王时遥领并州大都督,正是李勣的顶头上司,李世民期望他日后能为自己的儿子保驾护航。

李勣主动让位,让褚遂良成为最大的受益者,他没费吹灰之力就白捡一个尚书左仆射的职位。褚遂良本就不是低调之人,得到如此高位,开始变得膨胀起来。

永徽元年十一月,监察御史韦思谦上奏疏弹劾宰相褚遂良,说他强行低价收购中书省职员的土地。大理寺少卿(相当于最高法院副院长)张睿册跳出来为褚遂良辩解,说他是依照估定价格购买的,完全没问题。

韦思谦站出来驳斥他:“官方的估定价格是国家需要征地时才用的,所以是很低的。私人之间的交易,怎么能够按照那种价格标准呢?张睿册利用职务之便舞弊,附和大臣,欺罔皇上,按其罪行应当处死。”

最后实在无法收场,长孙无忌只好在无奈之下以朝廷的名义将褚遂良降职为同州刺史(今陕西境内),将张睿册降为遁州刺史(今广东境内)。褚遂良虽然被贬,但还在陕西境内任职,明眼人能看出来有随时召回的可能。

唐高宗似乎对长孙无忌的专权有点不舒服,外界流传的一些关于皇权被窃、长孙专权的传言也或多或少传到他的耳朵里。唐高宗已经不满足于当个没有实权的皇帝,他试图在朝中的一些关键位置上安插自己的亲信大臣,但是安插的这些人虽然位高却权轻,无法和长孙无忌正面抗衡,也起不到牵制作用。

朝臣们在议事的时候,往往不看皇帝脸色,而去看长孙无忌的脸色行事。就连那个被先帝同样器重的李勣,也看出了其中的端倪,大多时候沉默不语。高宗虽然年轻,但不是傻子,他早已看出其中端倪,朝堂上的眼波流转,朝堂下的噤若寒蝉。他在宰相们面前也暗示了一些不满,他曾经当着他们的面说:“我听说你们在议论朝政的时候,都没有自己的主见,官员们还要互相观察脸色行事,那样的话还谈得上集思广益和公正严明吗?”

李治已经意识到,此时的朝堂已经成了舅舅长孙无忌的一言堂。长孙无忌不以为然:“皇上说的这个情况不是说没有,但还远远未到徇情枉法的地步。就是皇上你在处理政事的时候,也会考虑一些人际关系因素吧。”长孙无忌的话就是放在今天听来也是不过时的,中国社会关系网、人情网,每个人都是网虫,这张网撕不破扯不烂。

长孙无忌在帝国权力场上摸爬滚打几十年,不可能看不出高宗皇帝在人事安排上的用意,也不可能听不出来皇帝的弦外之音。他是太没把这个外甥皇帝放在心上了,不但毫无收敛之意,而且大有愈演愈烈之势。

永徽三年春天,长孙无忌把同州刺史褚遂良调回朝中,擢升为吏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履行宰相职责;接着又任命自己的亲戚、兵部侍郎韩瑗代理黄门侍郎、同中书门下三品,也是实职宰相。长孙无忌的势力更加稳固,连皇帝和李勣都会避其锋芒。至于王皇后的父亲以及新任宰相柳奭更不敢叫板,柳奭的表现让长孙无忌还算满意。

柳奭也明白自己之所以能坐到宰相的高位,都是因为自己是皇后的舅舅。皇后的位子稳固,他的位子就稳固;皇后若是失宠,他的位置也就悬了。

之后发生的一件大事,彻底地暴露了长孙无忌的弄权和骄狂,甚至连高宗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长孙无忌将他的政敌一网打尽,而没有任何办法阻止。闹到最后,处死两名王爷、两名公主、三位驸马,大批皇亲国戚牵连被贬,结案之惨烈,举世皆惊。这便是轰动一时的高阳公主谋反案。

高阳公主是太宗皇帝很宠爱娇惯的一个女儿,平日里骄横跋扈,淫恶纵欲,欺凌家人,甚至与和尚私通。她的丈夫是贞观朝名相房玄龄的二公子房遗爱,此人因当初与魏王李泰交往过密,高宗上台之后也是属于失势的一派。因此他们常和同样不满现状的皇亲国戚如魏王旧党、巴陵公主驸马柴令武,征高丽回朝马上被贬的丹阳公主驸马薛万彻,还有自认为比李治更有资格坐皇位的荆王李元景等人私下往来,发表一些对朝政不满的牢骚话。

高阳公主还想把大伯子房遗直继承的爵位和家产据为己有,整天告刁状,真是欺人太甚。房遗直忍无可忍,他担心这对无法无天的夫妻总有一天会捅出什么娄子连累整个家族,索性将房遗爱和高阳公主聚众谋反一事揭发了出来。高阳公主告房遗直谋反不过空口白话,房遗直却拿出了证据,公主不仅骂皇帝,毁朝廷,还派人占星卜筮窥视宫闱。巫师占卜星象视同谋反,因为皇帝是天子,是奉天而来。既是谋反大案,犯案的又是金枝玉叶,案件立刻呈报给了长孙无忌。

而这时候魏王李泰已经死于均州,房遗爱作为魏王李泰的心腹,在贞观年间为助李泰夺嫡,上下奔走颇为卖力。长孙无忌当然不会放过他,不仅如此,他还要趁这次机会尽量多除掉一些政敌。房遗爱夫妻的谋反案是一张网,他要尽可能地将这张网撒开,口撑得越大越好。他要将隐性和显性的政敌们统统罗织进来。

首当其冲的便是魏王旧党和不满李治做皇帝的人,其中包括当世名将丹阳公主驸马薛万彻、巴陵公主及驸马柴令武夫妇、荆王李元景。

第二拨就是虽然没有参与进来,但关系和长孙无忌不和的,就是太宗皇帝的第三个(按出生顺序)儿子李恪。李恪在诸位皇子中的名望较高,很得人心,现在又是司空,长孙无忌想要找借口诛灭李恪以断绝众望。他示意房遗爱诬陷李恪也参与谋反,房遗爱自作聪明,希望能像当年纥干承基密告太子谋反那样免死,就招认说与李恪是同谋。

永徽四年刚过完新年,房遗爱、薛万彻、柴令武被处斩首,李元景、李恪、高阳公主、巴陵公主被一并赐自尽。吴王李恪临死的时候,大骂道:“长孙无忌擅弄威权,残害忠良,祖宗有灵,长孙无忌灭族在即!”

第三拨打击对象就是那些与房遗爱关系亲密的大臣。这一拨人中间有宰相兼太子詹事宇文节、左骁卫大将军、驸马都尉执失思力、江夏王李道宗等人。宰相宇文节是高宗皇帝任命用来分化长孙无忌一党权力的,本来就是长孙无忌的眼中钉,现在房遗爱犯罪,宇文节又出面为他开罪辩护,无疑是给了长孙无忌一个株连的借口。

江夏王李道宗是皇室中的战功卓著者,为人也很谦和。贞观末期时,他因与长孙无忌不和,自请改任散官,可最后还是没能逃过被罗织立案的命运,病死于流放途中。接着,长孙无忌又将房遗直贬为春州铜陵尉,同时还取缔了房玄龄在太宗庙陪祭的殊荣。

长孙无忌抓住一件事大兴冤狱,就算不相干的人也不寒而栗。这件事让高宗深切地感受到了来自长孙无忌的震主之威。即使长孙不是想篡权的奸臣,高宗也不由得往这方面怀疑。皇帝也不容易,那些笑容和语言的背后包藏的是一颗忠心,还是一把钢刀,不到最后,还真就不清楚。长孙无忌既然如此无忌,那他这个皇帝就要有所忌惮。

高宗皇帝也做出了分权和夺权的准备,很快颁诏升任李勣为司空,仍然兼任宰相职务。向来谨慎的李勣接受了皇帝的任命,这与他永徽元年为了避免和长孙无忌冲突而坚决推掉左仆射的做法形成鲜明对比。李勣此时也已对长孙无忌起了疑惧之心,长孙无忌已然成为一手遮天的帝国权奸。

李勣如此爽快地接过高宗赋予他的权力,应出于两方面考虑:一是为李唐江山社稷考虑;二是为自己身家性命着想。他不能坐等长孙无忌找上门,他要挺身而出主动出击。高宗任命李勣为司空后,还特命画工为其重新画像,并亲自作序,先追忆一番李勣为东宫旧属时的往事,重提太宗皇帝提拔他的本意,提醒他不要忘记职责:“朕以绮纨之岁,先朝特以委公,故知则哲之明,所寄斯重!”最后又对他大加褒奖:“茂德旧臣,惟公而已,用旌厥美,永饰丹青!”极尽溢美之词。

高宗这么做,自然有他的想法。昔日凌烟阁画像的二十四功臣之中,只剩下长孙无忌和李勣仍在用事,称李勣为“茂德旧臣,惟公而已”,高宗是想树立李勣的威望,故意冷落一下长孙无忌这位元舅兼托孤大臣。其实不用高宗皇帝提醒,这些年来,李勣的存在对长孙无忌而言一直是块心病。虽然长孙无忌早已是帝国最有分量的权臣,但位居次席的李勣依然是他的心头大患。李勣的存在,始终是对他的羁绊。只不过在长孙无忌尚未骄狂的时候,或虽然骄狂但打击时机还没成熟的时候,老于世故的李勣是不会站出来与长孙集团做无谓的摩擦的。

除了他是先皇托孤重臣,更重要的是他还是高宗的亲舅舅,算是一家人。但是现在,李勣已经明显地感觉到高宗皇帝对这个舅舅已心生芥蒂,铲除长孙无忌的时机正悄然逼近。 1LOJo5KQgsjOGyKORurBWTk21bB8ITSV+CTfnwyTLyxFrIHDkONv0vBWufuvaN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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