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持三环长刀的医修,竟然也是带了医药箱的。
她在里面挑挑拣拣不知道怎样鼓捣了一番,最后祁念一感觉到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贴在了自己的伤口上。
“清理余毒还需要三天,这几天不要暴露自己失去了灵力的消息,遇到妖兽的时候站在我身边。”慕晚冷声说。
她不解地看着祁念一,这人此刻竟然在笑,看着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
[奇怪的人。]慕晚心想。
萧瑶游偷偷摸摸地走过来,正好撞见慕晚扯开祁念一的领口,在她颈边动手动脚,吓得她倒吸一口凉气,连自己要说什么都忘了。
慕晚收拾好自己的医药箱转身离开,留下硬邦邦一句:“刚才说的话,你给我记住了。”
作为一个被祁念一险些拿剑削掉鼻子的人,萧瑶游目光惊恐无比地看着祁念一此时格外听话地点头:“哦,知道了。”
萧瑶游钦佩地看着慕晚放完狠话扬长而去,一时竟然不知道该佩服谁。
“怎么?”祁念一面不改色地拉好衣领。
“刚才有人回城前,说自己见过小剑骨的踪迹。”萧瑶游这才回神,“你不是在找他吗?”
“他在哪?”
萧瑶游面带疑惑,也非常不解:“他说小剑骨和师弟被妖兽潮冲散了,他往北去赤面七尾狐的领地寻师弟去了,好像……好像被赤面狐瞧上了,要留他下来当压寨夫婿。”
祁念一:“……”
她想起来了。
书中这把原本该属于她的神剑,是如何被楚斯年拿到的。
因为她中途救妖皇被绊住了,而楚斯年被赤面狐掳走。赤面狐的领地离踏云貔貅最近,他逃出来后,趁着踏云貔貅离境和人修决战之时,捡漏捡到一把神剑。
妖皇误事。
这次她绝不会救什么妖皇。
五天时间,他们即将达到下一座城。
中间遇到过零散的妖兽袭击不计其数。
慕晚倒真是严守她的话,每当有妖兽袭来时,都牢牢守在祁念一身边。
然后眼睁睁看着祁念一脚踩妖兽手持竹剑,身影在兽群中来回翻飞。
失去灵力的这几天,让祁念一的感觉非常玄妙。
她此时全身空空如也,除了手中剑,一丝灵力也无。
反倒因为这样,对于剑法的领悟,更上一层。
她只习过沧寰剑法,且是所有沧寰弟子都要学的,最基础的沧浪剑。
沧浪剑共五式,起手式也是她最常用的一式——碧海潮生。
此招源于沧寰山脚下生生不息的潮声。
碧海无垠,浪花拍岸,风浪叠生。
碧海潮生起手,行剑平,剑锋如立于潮头,剑风荡开寒凉如水花四溅。
这本是一个面向多数敌人的群攻剑式,剑式席卷起的清寒潮气本应成包裹式围绕在剑锋周围,杀伤力本不强,却被祁念一这擅长快剑的剑者逼成一线,每一丝潮气都如同一道利刃。
如今的她,一息能斩三十三剑。
三十三剑,剑身潮气弥漫,化雨如刃。
只需一息,便能把敌人斩成筛子。
密密麻麻的血点喷溅而出,祁念一抹去了脸上的血渍,面前的惊角犀身上除了剑伤,还有七道极其细小的贯穿伤,正是被她凝聚的潮气。
但还差一点。
十三道,三十三道,乃至更多。
待她能控制数百潮气时,沧浪剑的第一式,才算是真正的大成。
冷月皎皎,慕晚在不远处看着祁念一和她的剑,心中仍难以克制的,震撼许久。
——“小晚,剑是君子之器,剑修亦是所有武修中最强者,你天赋极高,习医岂不浪费?”
慕晚还记得那时天真的自己,是如何回答的呢?
“剑修虽强,但至刚至强者,也终有受伤的一日,我们医修或许不强,但却能成为伤者的堡垒。再说了,你不会让我受伤,对不对?”
当时她没有注意到,她拒绝习剑时,那人眼底隐约的失望。
——“你终究不是她。”
多天真,把一腔真情,自身安危,全都托付在一个男人手里。
那时,她因为那人的多次暗示和催促,对于习剑这件事生出一些难以言喻的抗拒。
那时,她还不知道祁念一的存在。
如今亲眼见到祁念一使剑,她才能稍微理解,上一世那些直到最后也对祁念一念念不忘,仍意难平的男人们。
一剑霜寒,一眼天光。
真是强啊,她月下挥剑血战,丝毫看不出是一个灵力尽失的人。
灵力分明是一个修士的命,但对祁念一来说好像不是。
她只需要一把剑。
慕晚脸上狰狞的疤痕随着她露出的一丝浅笑而扭曲起来,她右臂灌满灵力,飞跃至祁念一背后,四尺三环的长刀祭出,长刀悍然一刀斩三兽。
“昨晚的话,你没有照做。”慕晚声音还是一如往常的冷。
“好歹打完这场再找我算账吧,慕大夫。”
他们在旷野上停留了五日,队伍从最初的十五人,变成现在的一百三十多人。
按照云娘给的地图,他们避开了旷野上有强大妖兽聚集的地区,尽量寻找失散在旷野上的同伴。这次进入无望海降落地点完全随机,只有极少数的幸运儿落在了距离人族三城比较近的地方。
仅仅五日而已,他们见到了无数的惨剧。
血月之下,亲眼目睹同伴被妖兽撕咬致死,身边只留下一地魂兵。
有的是陌生人的,有的则是同行亲友的。
分明前几日,他们还在船上谈笑风生,畅想天下大事凡我所想无所不平,没想到,只需一场血月,一个活生生的人,片刻就能成为魂兵。
有人抱着亲友留下的魂兵,加入了北上妖域的队伍。
有人抹干眼泪,佝偻着身躯,狼狈地向靖安的方向逃窜。
入夜后,为了防止引来妖兽,没有人敢点火,就着清冷的月光席地而坐,有人抱着同门亲友身死后化成的魂兵嚎啕大哭,被萧瑶游拍拍肩膀,往手里塞了一块肉干。
“吃吧,吃了才有力气杀妖。”
“师兄,师兄本来可以活下来的。”他胡乱抹着眼泪,一口一口恶狠狠地咬着烤制好的妖兽肉干,“都是因为我。”
他抱着师兄师姐所化的玉笔和红缨枪,眼眶通红,哽咽道:“其实我自己都觉得,我们这一群金丹境都没有一个的人,要去杀五个元婴境妖修,实在太异想天开了些,但不为师兄师姐报了这仇,我这辈子都无法松开这口气。”
夜空很静,人群中有人郁郁出声:“是啊,我也不是不害怕,但如果亲眼看见同门师兄弟,多年好友就这么死于妖兽之口而不去做些什么,怕是修行之途,终身也就止步于此了。”这人沉沉笑了一声:“我可还想破境迈入小重山呢。”
少年游千山,小重山只不过是第一道坎。
众人一路拼杀,到淮安城时,已是日暮时分。
城外三公里时,祁念一就感觉到不对。
不远处尘烟弥散,她静听之下,能听到接连不断的拼杀声。
“妖兽同淮安城内修士在交战。”
她说完,便拔出了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