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有所防备,盛皎月被踹进湖里时,还是觉得猝不及防。
她水性太差,天气冷时是从来不会去碰凉水。湖水里还有尚未融化的冰碴,打在皮肤上泛起阵阵刺痛感。
她不想死。
拼命在水里挣扎,身上湿透了的衣裳此刻成了累赘,拖着她沉沉的身体往湖心里坠。冷寂的湖水没入她的口鼻,胸腔里喘不过气来。
盛皎月奋力挣扎,脚上的鞋子都被她蹬掉了,她努力往上游,运气却不大好,右腿被湖里的藤蔓捆绑缠绕。
她的四肢逐渐没有力气,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后回落,脑袋开始昏昏沉沉,意识朦胧间她仿佛回到了前几年,被压在水里差点窒息的时候。
盛皎月十二三岁时,被人说过愚笨。并非是她在学业上有多不开窍,而是她不会撒话,也不会帮人隐瞒。固执的天真。
年少同窗,按说也没有天大的血海深仇,至多是有些不对付,彼此都看不顺眼。
彼时江桓和她还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两人。
但是那个月太子告了病假,盛皎月的座位恰巧被太学里新进的老师换到了江桓的右手边。
她小时候就很怕江桓。
他是长公主唯一的孩子,是众星捧月唯我独尊的性子,并不是很好相处。行事乖张无所顾忌,且非常护犊子和记仇,认定她是另有图谋不安好心的东宫狗腿子,早先就对她没有好印象。
她没想过扭转江桓的想法,也不曾试图巴结他,她本本分分同他保持距离,做事说话也都小心翼翼,循规蹈矩。
盛皎月已经足够夹着尾巴做人,江桓似乎对此依然还不满意,每日臭着脸,用冷冷的眼神注视着她,有时开了金口愿意同她说话,也是很嫌弃的语气说:“吃吃吃,每天就知道吃。公主送来的糕点就那么好吃吗?”
盛皎月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他,讪讪放下手中的糕点,抿唇不语。
只敢等他不在的时候,可怜巴巴吃两口糕点。
长身体的年纪,肚子饿的快,她没有办法。
后来她想了想,可能是江桓对他的公主表妹有些不同的心思。见公主往她的抽屉里塞糕点,他吃醋了,心里才会那么不高兴。
半个月后,便是江桓的生辰,太学里上课的同窗们都提前备上厚礼,去公主府上给江小公子庆贺。
盛皎月没有去凑这个热闹,一来知道江桓不喜欢自己,二是天气太冷她懒得出门,何况她并未收到江桓送上的请柬,不请自来很是丢脸。
不过翌日上学,她在课桌抽屉里发现了公主府上的请柬,她有些诧异,没想过江桓也会请她也去。
她以为江桓大张旗鼓过完生辰心情应当会好些,但他仿佛半点都不高兴,上课前冷冷瞪了她两眼,从此变本加厉欺负她。
盛皎月沉入水中,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她的思绪逐渐混乱,眼皮沉重的有些睁不开。忽然间感觉被双有力的胳膊环抱着腰,用力往上提起,缓缓将她从带上水面。
她浑身湿透,水珠顺着细腻白皙的脸颊轮廓往下滚落,乌黑的发梢滴着冷水。
她被人打横抱起,身体腾空,攥成拳头的手指缓慢松开。张开樱唇,大口大口的呼吸。
江桓瞧见顾青林抱上来的人,少年脸色苍白如纸,嫩白娇弱,他的喉咙中溢出急促的呼吸,气息甜而腻,浓密乌黑的眼睫被泪水浸的湿润,楚楚可怜。
江桓眼神逐渐变得复杂,喉咙发紧,有些后悔但是嘴硬,“人没死吧?”
顾青林蹙眉:“没有。”
江桓有些烦躁,紧紧皱着眉头,“他怎么不长记性?”
被扔进过水里,怎么还不好好学学泅水? 次次都等人去救。
江桓语气暴躁问完这句话,收回视线看向顾青林,同他说道:“你先带他去换衣裳吧,他是病秧子,别真救不回来了。”
顾青林嗯了声。
太子今日不在东宫,昨天夜里便去了京郊,至今还没有回来。
顾青林把人抱到后厢房里,将湿漉漉的少年扔到薄被上。
他的衣襟都被他身上的湖水打湿,他有些洁癖,让人送来两套干净整洁的衣裳,脱掉湿了袖口的长衫,重新整理好衣裳,才顾得上去管床上还昏迷不醒的人。
顾青林叫来宫女,站在离拔步床几步之遥的地方,背过双手,面无表情命令宫女:“去帮他把衣裳换了。”
宫女低着头颅,“是。”
床上的少年像是做了噩梦,不省人事也睡的没那么安稳。
宫女毛手毛脚,弯腰帮他解开襟扣衣带时,似乎碰疼了他,少年唇间溢出痛苦的低吟,轻轻拧起眉毛。
顾青林沉下脸,忽然就有点不悦,冷漠道:“动作轻些。”
宫女双膝跪地,额前冒着冷汗,被世子爷的威慑吓得心里发慌,她年纪又小,生怕出错,但怕什么就来什么。
明明手上动作已经很轻,但床榻上这位小公子还是轻声喊疼。弄得小宫女欲哭无泪,简直无从下手。
她只是轻轻碰了吓他的腰啊。
顾青林脸色偏寒,面罩冷霜,“你出去吧,我来。”
小宫女松了口气,低垂眉眼连忙称是。离开后厢房腿脚发软,扶着廊下的柱子才稳住瘫软的身体,抽出袖口里的手帕,擦干净落至下巴的冷汗,逐渐从惊惧中回魂。
盛皎月不是因为疼而从嗓子里溢出低吟,她是做了噩梦。
新帝性情不定,喜怒反复无常。骨子里又霸道的紧,即便是养着解闷的金丝雀也要给透气喘息的机会,但是新帝从来不,去哪儿都要带上她。
朝宴之上,用纱面遮住她的脸,牵着她的手让她正大光明坐在他身侧,男人紧紧捏着她的手指头,一根根捏着把玩。
宴会底下众人心思各异。
她绷紧了身体,小腿绷紧颤栗,脸上晕着不自然地薄红,她掀眸望向落座在侧方的那些熟悉面孔,羞耻的想一头撞死,头晕眼花,发热发烫。
男人在她耳旁低笑,指腹触碰着她泛着轻颤的背脊,笑吟吟的问:“抖什么?有面纱遮着脸,他们认不出来是你。”
他也舍不得将她女装示人的模样让旁人看了去。
盛皎月心里的畏惧并未被他的三言两语打消,她依然怕被人看出来,怕昔日的同僚投向她异样的眼光。
她忍着眼睛里的水色,咬着牙齿声音很小,“能不能让我回去?”
男人罔若未闻,端起酒杯送到她唇边,“尝尝,西域送来的果子酒。”
新帝的手掌占有式压在她的后背,半搂着她的腰肢,哄着骗着她喝了小半杯果酒,低眸瞥见怀中少女红透的芙蓉面,还有令人垂涎欲滴的红润唇瓣,心下微动,抬手摘掉轻薄的面纱,在她的唇瓣轻咬了口。
面纱被摘,她仓皇无措。
少女慌里慌张往他怀中扑,埋着脸不肯让人瞧见。
男人莞尔,笑意吟吟,心情显然大好。上等衣料贴着她的腰臀,宽松的衣襟里露出半截雪白的胳膊,长发滑落在他的手边,他顺势用拇指捉起少女丝滑浓墨般的缎发,缠绕在指间,漫不经心。
盛皎月被迫坐在他的膝盖上,下巴搁置在男人的肩侧,轻咬着下唇,快要被他逼的哭出来,带着可怜的哭腔说:“我想回去,你放我回去。”
新帝拍拍她的背,“别急,裴琅也在下面,他到今天还不知道你是女子。”
男人唇角的笑意稍滞,温度偏冷,“啧,你是个男的,他也要带你走,你呢?会不会哪天就跟着他跑了?”
盛皎月有求于他,埋在他的颈窝闷声道:“不会。”
新帝说她是小骗子,不信她。
朝宴过后,盛皎月就被他吓得病了一场,愈发觉得自己就像他掌心里的玩物,想怎么捉弄都行。她羞愤欲死,有回气急了就当着他的面说要跳湖。
投湖自尽而亡算了。
也不用再受这种折辱。
盛皎月很久没见新帝发那么大的脾气,哪怕是他得知她骗了他,也没气成那样。
盛怒中的帝王,眼神充斥着十足的压迫威严。
他冷脸带着她去了御花园,逼着她睁开眼看见宫人将池子里的水给填平了。他还凶巴巴捏着她的下颌,“别再叫我听见这种话。”
她装聋。
男人就咬她的嘴巴,“听见了吗?”
她不情愿,“听见了。”
男人还不满意,轻捏着她的下巴让她不得不仰着头,弧度柔美宛若天鹅白颈,轻轻在颤。他的双眸探入她的眼底,黑沉沉的,难以琢磨,他慢条斯理给她细数落水而亡的后果:“死不成可能被会被呛怀喉咙,到时候嗓子说不出话来,就成了个可怜凄惨的小哑巴。”
她绷直的薄背轻轻痉挛,垂着脸看似温顺,但是脆弱水润的唇瓣已经被她用自己的牙齿咬出细密浅伤。故作镇定,撑着口气,仿佛想告诉他,她一点都不怕。
卫璟的手指缓慢窥入她的发间,“若是运气好点如愿死了,没有及时让人发现,尸体就会被池水泡成肿胀的烂泥,肚子鼓起来,皮肤溃烂发臭。”
说罢,他还故意用意味深长的目光扫过她全身,“不过臭了就臭了,我不嫌你。”
盛皎月被他的话吓着,嗓子干涩,“你…你别说了。”
男人嗤笑,轻捏着她的脸颊蹂了下,“知道怕就好,往后别说气话,我发脾气受罪的不还是你?”
他说完低头意犹未尽亲亲她的唇角,带着轻微激烈的力道撕咬着她,好叫她长个记性,“你是朕的,死了也是。”
梦境里纷扰复杂,这几个让她逃不开的字还萦绕在她耳畔。
梦境外,顾青林听着少年胡乱不清的嘤咛,无从下手。
他先脱掉了少年的外衣,手指碰到他腰侧时,他明显怕的缩了缩,可能是后腰方才不小心撞到了水中的假石,受了些轻伤。
少年这副身子骨一向又娇气柔弱,伤筋动骨得躺很久,还格外怕疼。
顾青林挑眉,继续去解他的衣襟,少年反应极大伸手护住自己的衣服,不让人碰。
顾青林这辈子也没帮其他男子穿过衣裳,耐心不足,也懒得和他客气,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头,扯开他胸前的衣襟。
天气冷,少年穿的也多。
顾青林看见里面还有件雪白色的寝衣,气的发笑,差点起身将方才的宫女叫回来。
他忍住了,再稍稍垂眸被少年颈部细腻发白的皮肤晃到了眼睛,淡淡的体香顺着宽松的衣领往外溢。
白,是真的太白了。
手指轻轻剐蹭,都能留下青印。
顾青林撇开脑中的杂念,扯开他的雪色里衣,隐隐约约又瞧见一层白色的布料,他恼火到想发脾气,片刻后,又察觉到不对劲。
男人挑眉,抬起细长削瘦的手指,拨开柔软的衣料,看清楚少年胸前缠绕的白布,皮肤雪白,锁骨娇嫩,胸口微微起伏。
他怔怔的,被震的好半晌回不了神。
顾青林下意识合上她的衣襟,将脸偏到另一旁,仓促垂低眼眸,耳根子发麻泛红。
男人心跳剧烈的动,心脏即将要从嗓子眼跳了出来。
他倒吸了口冷气,刚才他看见了什么?盛清越缠着的是裹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