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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困了？”应渊问。
“嗯。”
青宸垂着脑袋，不敢抬头看他。
其实，春季将近，她的困意已经没那么浓了。更何况此刻，她的心跳得剧烈，哪里来的困意？
情窦初开。
刚满十五岁，心性纯澈的少女还没意识到这是什么。
只是，陌生的情愫让她感觉慌乱和无措。
那种隐秘的悸动，带着本能的羞涩，生怕被人发现，更害怕被应渊发现。
只能死死地压在心底。
应渊没有察觉她的异样。甚至目光瞥见了小姑娘通红的耳尖也没有多想，还以为是这人间冬夜的寒凉将她耳朵冻红了。
他顿了一下，脱下自己外面的罩袍，给她披上。
青宸站在原地，垂着脑袋，一动不敢动，任由充满了他气息的衣袍将自己裹住。
宽大的衣袍还带着他的体温，将娇小的她完完全全地笼罩。凛冽的男子气息，阳刚且温暖，让她的脸更加地发烫。
青宸低头，垂眼。悄悄地，深深地呼吸着，心跳得更加快速。
应渊见她一直垂着脑袋，抬手搭上她的后脑勺，将她往前轻轻一推，“走吧。”
青宸顺着他的力道惯性地往前挪了几步，接着又停住。
她的动作有些迟钝且笨拙，仿佛要人推一下才能走几步。
应渊忍不住笑了一声，“这么困吗？那要不要哥哥抱着你走？”
他面色自然，这句话说得亲昵，但神情和语气不带一丝暧.昧。
青宸却呆滞了一瞬，反应过来后，心猛地一抖，然后拔腿就往前跑，便跑边道：“不用了，不用了。”
应渊在她身后又低低笑起来。
两人出了城，到了人迹罕至的地方，应渊将她一提，两人腾空而起，御风而去。
冬末的夜风吹散了青宸脸上的热意，心跳也渐渐平复。
她暗暗松了口气，这才敢侧过脸，仰头看向应渊。
他将外袍给了她，此刻只穿着白色的长衣。月光下，雪白的衣袍将他衬得更加圣洁高华，仿佛不可攀折的天山雪莲，连头发丝都带着不可亵渎的气息。
但依旧让人看得着迷。
应渊垂眸看她，“怎么又这样盯着哥哥？”
青宸猛然回神过来，头脑也转得飞快，找了个理由赶紧甩了出去，“哥哥没有给我准备生辰礼物吗？”
每年生辰，应渊都有送她礼物。
其实他平时也给了她许多珍奇异玩，甚至是天材地宝。
青宸的个性并不习惯索取。
只是这一刻，能快速想到的搪塞理由，也只有这个了。
应渊瞥了她一眼，淡淡笑道：“原来是为了这个，怪不得眼巴巴地盯了我一晚上。”
青宸松了口气。
应渊又道：“早就准备了，回去就可以见到。”
应渊送给青宸的十五岁生辰礼物是一只小神兽。
雪白的毛发，蓬松的尾巴，形状像狸，眉心还有火焰一样的红色印记。圆溜溜的大眼，小巧的三瓣嘴，可爱极了，让人看一眼便心生欢喜。
青宸惊喜地将小神兽抱入怀里，小手抚上它蓬松的毛发，毛绒绒的触感，十分舒适，令人爱不释手。
“这是腓腓，养之可以解忧。”应渊道，“希望小乖永远无忧无虑，平安快乐。”
青宸手里抱着腓腓，仰头看他，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欢欣，“谢谢哥哥，我很喜欢。”
她是个从不贪婪，容易满足的性子。
以往应渊送她的东西，她虽然开心，但是并没有像这样表现出明显的欢喜。
可见这一次的礼物，她是真的非常喜欢。
应渊笑道：“给它取个名字吧。”
青宸凝眉想了半晌，实在想不到太好的名字，干脆道：“就叫腓腓吧，挺好听的。”
“好。”应渊道，“随你。”
青宸点头，手又不停地揉着毛绒绒一团的腓腓。腓腓大眼微微眯起，毛绒绒的脑袋乖巧地在她掌心里蹭了蹭。
应渊看了一眼，忽地开口：“这神兽挺像你的。”
乖巧又可人。
闻言，青宸脱口问道：“哥哥，养着我，你会觉得开心吗？”
他说她像腓腓，也是他说的——腓腓，养之可以解忧。
应渊扬了扬眉，表情微讶。看了她一眼，抬手揉了揉她柔软的发顶，笑道：“你是我的妹妹，我自然是开心的。”
青宸一直都知道他将自己当妹妹。
这本来是件很愉悦的事，只是此刻，却莫名有一丝酸涩的情绪在胸腔里泛开。
她垂眸，手依旧在腓腓毛绒绒的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着，嗓音却无比消沉，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声音低落，听在应渊耳里，却以为她是太困了。应渊松开手，“不是困了吗？早点去睡。”
“嗯，哥哥也早些歇息。”
青宸抱着腓腓，走入自己的屋子。
她其实没有什么困意，跟凝珠聊了一会儿。
这个冬日，她不犯困的时候，除了归晁和庞翼以外，大多数是凝珠陪着她。
不过凝珠跟她聊的许多事情，也是她从归晁和庞翼那里听来的。
青宸心不在焉地听着凝珠讲的趣事，忽然问：“凝珠，有没有关于应渊哥哥的？”
凝珠话音一顿，笑道：“自然是有的。公主殿下在无极山学艺的时候，归大人和庞大人给我讲了很多关于龙君大人的事呢。”
“嗯，你也讲给我听听。”
凝珠看了她一眼，便开始说了起来。
两人絮絮叨叨聊了半夜。
凝珠忽地感叹道：“归大人说，龙君大人这千百年来，都是孤独一人，太不容易了。幸好公主殿下来了，他也算是有个伴儿，不再孤单了。”
青宸沉默半晌，轻轻地道：“我会一直陪着他的。”
说完又低低重复了一句。似是在内心里坚定了什么。
春季万物复苏，应渊又找了个空闲的日子，亲自送青宸去无极山。
长车在无极山牌坊门口落下，青宸与应渊道别。
她站在他的面前，有些不舍地仰头看他。
“哥哥。”
“嗯？”
青宸鼓起勇气，说道：“我会永远陪着哥哥的。”
她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让应渊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他面色微讶，心里也觉得有些好笑。
小姑娘家，思维跳跃太快，也不知那小脑瓜子里这会儿在想什么，竟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不过，他也只顿了一瞬，然后微微一笑，应了她：“好。”
青宸松了口气，心却在胸腔里嘭嘭直跳。
仿佛彼此做了什么承诺一样，内心愉悦又兴奋。
不能深想，也怕在他面前呆久了会露馅，她连忙朝他挥手，“哥哥再见。”
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甚至没有如之前一样，叮嘱他来看望自己。
应渊看着她转瞬就跑出几丈外，那抹娇嫩的绿色，很快就消失在他的眼帘里。不由地又笑了一声，轻叹一句：“长大了就不黏人了，跑得这样快。”
他摇摇头，转身回了长车，腾空而起。
在无极山的日子过得充实，时间也溜得很快。
一转眼间入了秋。这一日，赤媛拉着青宸，说是她的弟弟也被南黎帝君收为徒弟了，正在山下往上登台阶。
南黎帝君不常收徒，青宸入山两年，至今还是最小的师妹。此次南黎帝君又收了一名徒弟，她终于不是最小的了。
青宸也开心，跟着赤媛去山下迎小师弟。
两人腾云而起，在山腰的白玉台阶上看到了那少年的身影。
无极山常年枫红似火，白玉长阶从中贯穿而过。那少年一袭黑色长衣，高扎马尾，赤红发带在长发间随风摇曳。
他身姿颀长秀挺，带着少年人独有的蓬勃朝气，姿态轻快地在白玉台阶上，一级一级往上走着。
比起当初青宸上山时爬台阶的艰难与狼狈，他则显得游刃有余多了。
第一回上无极山，都是要自己一级一级走上去的。
赤媛所谓的“接”，也不过是在云端喊了一句。
“阿墨，你快点。姐姐在山上等你。”
那少年听到声音，抬头往云端望了一眼。
目光先是看了看赤媛，接着又移到青宸身上，停留了两息，又移走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那么远的距离，他只点头。
不过，修行之人目力好，青宸看见了，赤媛自然更能看见。
她哼了一声，“小没良心的。”
然后拉着青宸，“我们走吧，去山上等他。”
赤墨上山的速度也比青宸当初快多了，赤媛拉着青宸回屋喝了会儿茶，再次出来时，他已经站在山门口了。
少年面不红，气不喘，白皙俊秀的面庞上甚至连丝汗迹都没有。
他抱剑而立，见赤媛和青宸出现，黑眸静静地望过来。
青宸这才发现他黑色的长衣上用赤红的丝线绣着各种蛇形纹路。
跟赤媛一样。
赤媛对少年道：“阿墨，这是你青宸师姐。”
然后又对青宸道：“小青宸，这是赤墨，我弟弟，也是你师弟。”
青宸微笑道：“赤墨师弟。”
赤墨面色清冷，朝青宸点点头，依旧没有说话。
赤媛给了他肩膀一拳，然后歉意地对青宸道：“你别介意，他也不是哑巴，只是有嘴也跟没嘴一样，一直就是这副死样子，不爱说话。”
青宸微笑点头。
少年被赤媛打了一拳，依旧站得不动如山。见青宸微笑看着自己，他暼了青宸一眼，又表情淡漠地移开视线。
赤媛领着赤墨熟悉了一圈无极山，然后将他安顿好了。
“你晚上没事就来姐姐这里也一起喝喝聊聊，别闷屋子里。”
“嗯。”
少年终于吭声了。
他的嗓音跟他给人的感觉不同，清润低沉，模糊中乍然一听，竟然神似应渊的声音。
青宸忍不住猛地转过头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