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瑟再醒过来时,她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了,正在吊点滴。
喉咙干得仿佛要裂开了,疼得厉害。她吞了吞唾沫。
头还是昏昏沉沉,可比之前好多了。
晴瑟脑子空白了一瞬,她机械的眨了眨眼睛,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段和鸣的身影。
晴瑟又用力眨了眨眼睛,视线终于清晰了一些。
段和鸣就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长腿随意的敞开,懒洋洋的靠着椅背,一只手支着头,另只手拿着手机,细长的手指时不时在屏幕上滑动一下。
他微侧着头,脖颈线条修长,侧脸立挺。神色淡漠,唇线抿着,看不出什么情绪。
晴瑟内心唏嘘不已。
还真昏人家怀里了啊。
虽然当时就是故意耍个心眼儿,但这会儿想想,真觉得挺丢人的。
晴瑟轻轻咳了一声。
段和鸣掀起眼皮,目光从手机上挪到了晴瑟的脸上,看到晴瑟已经醒了过来,他将手机收起来,稍稍坐直了身体,正对着她,语气淡得没什么感情色彩,很官方的问:“好点了没?”
晴瑟无力的点了下头:“好多了。”
顿了顿,她又气若游丝的道谢:“谢谢学长送我来医院,麻烦你了。”
段和鸣斜睨了她一眼,故作恶劣的轻嗤:“知道耽误我多少事儿?”
晴瑟抿着唇,羽扇般浓密的睫毛垂了下来,挡住了她的眼睛,似乎愧疚得不知道说什么。
那样子看起来越发楚楚可怜,像做了错事的小孩。
段和鸣突然觉得有点过意不去,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怪不舒服的。莫名其妙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话说得太重了。
晴瑟的嘴唇很干,干得裂了皮,她情不自禁伸出舌头舔了舔,毫无血色的唇染上一层淡淡的水光。
段和鸣微不可查的拧了下眉,随后站起身。一言不发的转身,然而就在刚准备迈步时,他的小手指忽而被一股微弱的力量牵住。
段和鸣浑身一震,他条件反射回过头,看向她。随着目光向下,她的手正牵着他的小手指。
她的手很好看,秀气修长,指甲是淡淡的粉,柔和而光泽,十指尖如笋。手腕处的彼岸花栩栩如生。
她的指尖微凉,触着他的肌肤,他的手指不由自主蜷缩了一下。
她明明虚弱得没有一丝力气,可抓着他手的力度倒是坚定得很,像是抓紧了一根救命稻草,满满的依赖感。
“学长,你要走了吗?”晴瑟下意识将他的手指牵得更紧,她宛如一只迷了路的小鹿,无助又胆怯,“能不能不要走?我害怕一个人在医院。”
撩汉技巧之一,适当的撒娇,适当的示弱,激发男人的保护欲。
说实话,晴瑟的无助,一半是演,一半是真。
因为她是真的害怕医院,妈妈的身体一直都不太好,在她印象里,她总是陪着妈妈往医院跑,看医生、做检查、等结果。这些煎熬的过程统统都是一种心灵上的折磨,时间长了,真的发自内心的抵触医院。
可能是现在自己生病了,病人本身心灵就很脆弱,如果孤身一人在这冷冰冰的医院呆着,想想就觉得好难过。
段和鸣默不作声的凝住她双眼,眼神中带着意味不明的审视。其实要说她是撒娇,根本不见得,因为她眼睛里的恐惧和慌张是流露于表面,显而易见的。倒像是求助。
她见他不说话,于是就鼓起勇气,大胆的试探,轻拽了一下他的小手指。
就像讨糖吃的小孩。
段和鸣心念微动,连喉咙都不自觉紧了几分。
然而即便这样,他还是将那股子摸不着边际的异样感觉给强行压了下去,他扬起眉稍,舔了下后槽牙,吊儿郎当的笑:“找你男朋友来陪你,我可没空跟你耗。小学妹。”
小学妹三个字,说得颇有几分讥讽。
他冷漠的甩开了晴瑟的手。
下一秒,晴瑟斩钉截铁的回答:“我没有男朋友!”
段和鸣饶有兴致的勾了勾嘴角,眯着眼似乎想要将她看穿:“那覃文旭?”
晴瑟第一反应就是迷惑不解。
不明白段和鸣为什么会误会覃文旭是她的男朋友。
可紧接着恍然大悟过来,想到昨天她在商学院等覃文旭一起去扫墓。当时段和鸣找她搭话了,可能因为她和覃文旭一同离开了,所以才误会了吧。
晴瑟开口解释:“我跟覃文旭不是恋爱关系,我们只是....旧相识而已。我高中就认识他了。”
想说朋友,可她真是一点底气都没有,覃文旭恨她入骨,这是明眼人能看出来的,段和鸣更加不会相信。
说完过后,还是觉得心虚,生怕段和鸣不相信似的,脸上流露出了焦急:“学长,你相信我好吗?真的,我没有男朋友。”
话锋一转,她的声音羞赧的弱下去:“我都.....还没谈过恋爱。”
她真觉得自己可以去演戏了。从没意识到自己居然这么会装,半真半假的,连她自己都分辨不清楚。
然而段和鸣这人,太过高深莫测。他的神色永远都是那般平静淡漠,古井无波。黑眸幽沉,猜不透看不穿他的心思。
晴瑟被他那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就像是他识破了她的所有伪装。
不过晴瑟仍旧强装着镇定,毫不闪躲的迎上他审视的目光。
段和鸣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尾音悠长,玩味的口吻带着天生的放浪感:“是吗?那挺遗憾的。”
说完他不给晴瑟任何回应的机会,转身径直离开了病房。
段和鸣的离开,晴瑟的心情有点复杂。
一方面是松了口气,因为他无形中给人的压迫感真的太强了,她有一种随时都能被他看穿的慌乱感。可另一方面又觉得失落。
她所在的病房是日间病房,人很多,即便她处在一片喧嚣之中,可她还是会觉得孤独,这种无依无靠的感觉太糟糕了,刚才段和鸣在,至少他们认识,她还可以跟他聊聊天。
现在他一走,那种全天下只剩下她一个人的落寞感瞬间将她包围。
讨厌的消毒水味,太刺鼻。
晴瑟看了眼吊瓶里的液体,还有一半儿了,她将速度调快了一点,想着赶紧输完赶紧走。
晴瑟的脑子很乱,装了太多事儿。最让她忧心的是,覃文旭交给她的任务,根本就是一项完成不了的任务。她无法不去多想,这或许只是覃文旭故意报复她的惯用套路。
照段和鸣这么冷酷的态度,别说一个月了,给她一年都没可能。
液体输多了,就想上厕所。
晴瑟本来想忍一会儿,等输完了再去,可忍了几分钟她就忍不住了。
无奈之下,晴瑟只好抬起插针的那只手,然后另一只胳膊撑着床。浑身没劲儿,吃力的坐起身来。
她下了床,推着点滴支架。头晕,腿软,步履蹒跚。
日间病房没有洗手间,得去外面。走出去几秒,就这么一小段路,晴瑟都觉得好艰难。
生病的自己,真是太废物了。
就快要走到病房门口时,没想到无情抛下她离开的段和鸣又突然回来了。
他手里握着一瓶矿泉水,还提着一个塑料袋,里面是打包盒。
两人四目相对。
第一反应是如出一辙的疑惑不解。
“你干什么去?”
“你怎么回来了?”
两人不约而同的开口。
晴瑟有些不好意思:“我去.....上厕所。”
段和鸣瞥她一眼,径直越过她,将手中的东西放在病床旁的柜子上。
然后走到晴瑟的身边,接过她手中的移动支架,淡道:“走。”
晴瑟想说自己可以,而且她是去上厕所,段和鸣跟着的话就很尴尬,可这会儿实在是憋不住了,再加上现在这种情况,她再拒绝的话,倒显得她矫情。
于是她大大方方说了声:“谢谢。”
不知道是不是憋了太久的缘故,晴瑟的腿开始发起颤,本身就没劲儿,走起路来更是摇摇欲坠。
她膝盖忽然一软,整个人摇晃了一下,反射性撞了下段和鸣。
柔软无骨的身体撞进他怀中,段和鸣下意识搂住了她肩膀,以防她摔倒。
嘴里却得理不饶人,故意恶趣味的戏谑:“投怀送抱上瘾了?想往我怀里扑几次?嗯?”
“.....”
晴瑟的脸发起热来,她理直气壮的嘟囔:“我是因为没有力气,不是故意的。”
谁想往你怀里扑。自恋狂。
段和鸣哼笑了声。
将挂在支架上的点滴袋取了下来递给她,命令道:“拿着。”
晴瑟不明所以,动作慢吞吞的接过:“干什么.....”
话音还未完全落下,段和鸣略微弯腰,二话没说直接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晴瑟不由惊呼了一声,点滴袋差点儿没从她手中掉下去。
晴瑟长这么大,第一次被男生抱,而且还是公主抱。第一反应无疑肯定就是紧张局促。她也怎么都想不到,段和鸣会抱她。
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让晴瑟的心跳不受控制的加速。
然而下一秒,她就听见段和鸣不耐烦的说:“你还挺娇气,真惯你一身臭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