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小石匠”到家里来访过我们了。他着了父亲穿旧的衣服,满身都沾着石粉与石灰。他如约到我们家里来,我很快活,我父亲也欢喜。
他真是一个有趣的小孩。一进门就脱去了被雪打湿了的帽子,塞在袋里,阔步地到了里面,脸像苹果一样,注视着一切。等走进食堂,把周围陈设打量了一会儿,看到那驼背的滑稽画,就装了一次兔脸。他那兔脸,谁见了也不能不笑的。
我们做积木的游戏。“小石匠”对于筑塔造桥有异样的本领,坚忍不倦地认真去做,样子居然像大人。他一边玩着积木,一边告诉我自己家里的事情:他家只是一间人家的屋阁,父亲夜间进夜校,母亲还替人家洗衣服。我看他父母必定是很爱他的。他衣服虽旧,却穿得很温暖,破绽了的地方补缀得很妥帖,像领带,如果不经母亲的手也断不能结得那样整齐好看。他身形不大,据说,他父亲是个身材高大的人,进出家门都须屈着身,平时呼他儿子叫“兔子头”。
到了四时,我们坐在安乐椅上吃牛油面包。等大家离开了椅子,我看见“小石匠”上衣上沾着的白粉沾在椅背上了,就想用手去拭。不知为什么,父亲忽然抑住我的手。过了一会儿,父亲自己偷偷地拭净了。
我们在游戏中,“小石匠”上衣的纽扣忽然落下了一个,我母亲替他缝缀。“小石匠”红了脸在旁看着。
我将滑稽画册给他看。他不觉一一装出画上的面式来,引得父亲也大笑了。回去的时候,他非常高兴,以至于忘记了戴他的破帽。我送他出门,他又装了一次兔脸给我看,当作答礼。他名叫安东尼阿·拉勃柯,年纪是八岁零八个月。
安利柯啊!你去拭椅子的时候,我为什么阻止你,你不知道吗?因为如果在朋友面前拭,那就无异于骂他说:“你为什么把这弄龌龊了?”他并不是有意弄污,并且他衣服上所沾着的东西,是从他父亲的工作地沾来的。凡是从工作上带来的,绝不是龌龊的东西,不管他是石灰、是油漆或是尘埃,决不龌龊。劳动不会生出龌龊来,见了劳动者的人,决不应该说:“啊!龌龊啊!”应该说:“他身上有着劳动的痕迹。”你不要把这忘了!你应该爱“小石匠”。一则他是你的同学;二则,他是个劳动者的儿子。
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