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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与曲杰洛卓诀别

冈日森格的吼声延缓了小巴扎的进攻。小巴扎有点纳闷:对方獒王过来干什么?再一看,冈日森格不是跑向自己,而是跑向少年公獒的,就更有些奇怪了。毕竟它还是一个孩子,天真而缺乏阅历,不知道、没见过的事情还太多太多。冈日森格来到少年公獒跟前,愤怒地叱责着,一口咬在了它的肩膀上:你这个无能的家伙,真给我们西结古领地狗丢脸啊,你给我滚回去。少年公獒一愣,接着就哭了,它很委屈,它出生入死地战斗,眼看就要战死了,尊敬的獒王却不能给它一点赞许、一点理解和一点尊重,毕竟它还是个孩子,它需要鼓励和温情,哪怕是为了让它死去的鼓励和温情。冈日森格继续愤怒地叱责着,又是撕咬,又是吼叫,驱赶着少年公獒退到了打斗场的外面。这就等于少年公獒已经认输,它虽然没有鏖战到最后一刻,但也可以带着獒王的鄙视和自己的性命回去,让别的藏獒来应战小巴扎。

小巴扎呆愣着,听到身后自己的阿爸上阿妈獒王帕巴仁青一连吼了几声,才意识到獒王冈日森格不是跑来惩罚部下,而是跑来救命的。这哪儿成!小巴扎愤怒地从冈日森格的后侧扑过去,直扑它的肚腹。冈日森格朝后看了一眼,木然呆立着,既没有躲闪也没有反击,好像小巴扎的利牙就要刺穿的肚腹跟它毫无关系。正是一发千钧之时,空气一阵动荡,地上的草根和泥土被好几只爪子踢扬而起,一阵旋风从另一个方向刮来,轰然一声响,小巴扎倒在地上了。冈日森格依然呆立着,在它和小巴扎之间,挺立着怒发冲冠的曲杰洛卓。

曲杰洛卓终于出动了,冈日森格释然地喘了一口气,它等待的就是这一刻,此前所有的举棋不定都是为了这一刻。它作为獒王在指挥和判断上的无能,小黑獒的死和少年公獒的受伤与认输,似乎都是为了给曲杰洛卓愤然出击做好铺垫,不然怎么能显出曲杰洛卓的重要呢?曲杰洛卓已经意识到獒王冈日森格之所以直到现在还没有向别的藏獒发出进攻的指令,就是为了等待它的出击。这样的出击对它至关重要,关系到它是否还能过一种从小过惯了的自由而放浪的生活,关系到它能不能被西结古草原的领地狗群重新接纳——它太想回到领地狗群中,回到獒王冈日森格身边去了。

打斗场的核心转眼变成了年少的小巴扎和年轻的曲杰洛卓。都是最优秀的战士,都是虎贲之将,但毕竟一个是轻量级,一个是重量级,小巴扎即使有整个青果阿妈草原最好的造就和整个喜马拉雅獒种最优秀的禀赋,也只是个有待成长的大孩子,只两个回合,身上就有了四处伤痕,每一次碰撞都是被曲杰洛卓咬一下再抓一下。第三个回合是致命的,曲杰洛卓一口咬在了小巴扎的脖子上。血流如注,小巴扎趴下不动了。这只为上阿妈领地狗群立下首功的少年藏獒,被曲杰洛卓三下五除二就收拾得没有了刚才的威风。曲杰洛卓知道马上就会有更厉害的藏獒扑向自己,片刻也没有沉醉在牙齿插进敌手血肉的舒畅中,而是迅速抬起头,警觉地扫视着上阿妈领地狗。

寂静笼罩着藏巴拉索罗神宫前的草地,观战的人和狗都悄悄地瞪着前面,好一会儿,才看到上阿妈领地狗群里慢腾腾走出了那只已经和曲杰洛卓对峙过的驴一般大的雪獒。它不吭不哈地摇着头,好像不是来打斗,而是来会见老朋友的。曲杰洛卓立刻变换了自己的表情,显得既不愤怒,也不警觉,带着一副我来跟你玩玩的轻松样子,悠闲地舔着嘴唇,抖着毛发,走向了对方。它们走到了一起,你打量着我,我打量着你,甚至还友好地互相嗅了嗅鼻子。突然一声吼,曲杰洛卓奔跃而去,直扑不远处趴在地上不知死活的小巴扎。

雪獒愣怔了一下:你不会是怯懦到想去进攻一个已经不能动了的孩子吧?却见曲杰洛卓绕着小巴扎跑了一圈,然后闲庭信步地走过来,走着走着,就微闭了眼睛,脸上笑眯眯的,不知为什么它脸上笑眯眯的。曲杰洛卓来到雪獒跟前,就像第一次走近它那样,冲着它的鼻子爆炸似的吼了一声,然后迅速跳开,奔跃而去,围着小巴扎跑了一圈,又笑眯眯地回到了雪獒身边。雪獒还是愣怔着,以为对方又要爆炸似的吼一声,眼睛里充满了研究研究对方到底想干什么的神态。就在这个时候,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曲杰洛卓既没有用速度也没有用力量,不过是用了一点麻痹,然后就像咬噬一堆扔过来的食物那样,一口咬向对方,咬住了大血管和喉咙之间的那个地方。一阵猛烈的撕扯,鲜血染红了雪獒洁白的毛发,就像春天消融着的草原的积雪。雪獒扭头就要反咬,却见曲杰洛卓已经松开牙齿,跳起来朝后蹦去。

驴一般大的雪獒恼羞成怒地就要扑过去,忽听身后传来一阵上阿妈獒王帕巴仁青的吼叫,它望了一眼没有理睬,那吼叫便越来越急。雪獒知道这是让它赶快回去的意思,只得十分不情愿地回应了一声,慢腾腾扭转了身子。雪獒朝回走去,不断回望着曲杰洛卓,眼睛里一半是不服气的愤怒,一半是不期而然的感激。感激是因为雪獒突然意识到曲杰洛卓并不是只能咬在自己的大血管和喉咙之间,它本来可以咬断自己的大血管,也可以咬住自己的喉咙挑断气管,但是它没有,它留了雪獒一条命,雪獒记住了,记住了恩情但也没有忘记仇恨。对藏獒来说,报恩和报仇是两种并行不悖的生命行为,它们共同塑造着藏獒,令人歆羡地完善着藏獒那种恩怨分明的品格和獒性。

这时西结古草原的獒王冈日森格掩饰不住兴奋地轻轻叫起来,它看到换下雪獒的居然是上阿妈獒王,上阿妈獒王亲自上场了。这就等于一下子提高了曲杰洛卓的地位,只要曲杰洛卓打败上阿妈獒王,它就获得了出任西结古獒王的最有说服力的资格。冈日森格用低沉有力的叫声鼓舞着曲杰洛卓。曲杰洛卓感激地回望了一眼,用叫声坚定地回应着:不,即使我赢了,你还是我们的獒王。

上阿妈獒王帕巴仁青来到打斗场中央,怜悯地看了看还没有气绝的小巴扎,滴了几滴眼泪,突然扬头一甩,就把所有悲伤的泪水甩出了深深的眼眶。它朝前走了几步,无比轻蔑地瞪了一眼曲杰洛卓,然后屁股一蹲,坐下了——这是更加轻蔑的表示。但是包括上阿妈獒王在内的所有上阿妈领地狗都知道,这样的轻蔑是装出来的,它们都看出这只名叫曲杰洛卓的西结古大藏獒具有不凡的身手,更知道驴一般大的雪獒打不过的,别的藏獒也很难取胜,只能由獒王亲自上场了。曲杰洛卓定定地立着,看着天,看着地,就是没用正眼看对手,这也是蔑视,它要从神态上以牙还牙。而它的感觉却全部集中在对手身上,对手姿态的变化、眼光的游弋、鼻子的抽搐、毛发的抖动,甚至气息的长短,它都能感觉到。它以此判断着对手的策略,确定着自己防守和出击的办法。

什么动静也没有,声音停滞了,草原上随时都在跑动的透明的风戛然消失。双方表面上的蔑视如浮云一样飘忽着,而实际上的重视却似潜流涌动在它们心里,也涌动在观战的每只藏獒、每个骑手的心里。空气越来越紧张,惊心动魄的扑咬一触即发。上阿妈獒王帕巴仁青趴下了,趴得就像一只癞皮狗,紧贴着地面,散了架似的。而曲杰洛卓感觉到的却是强大的威逼,一股重锤击石般的威逼铺天盖地而来。突然有了声音,是风的声音,是上阿妈獒王帕巴仁青掀起的一股黑色疾风,以狂飙突进的速度,朝着曲杰洛卓覆盖而来。

曲杰洛卓浑身的肌肉砰地紧了一下。根据经验它没有胡乱行动,它觉得上阿妈獒王要么会中途停一下,以迷惑它,打乱它躲闪的节奏;要么会改变方向,扑向自己认定的目标,以便在它躲闪落地的时候,一口咬住它的脖子;要么会从它的头顶呼啸而过,然后急转身,从后面万无一失地攻击它。所以它稳稳地站着,觉得只要自己沉住气不动,对方的诡计就会不攻自破,然后它将在对方失算的懊恼中扑过去,后发制人。但是曲杰洛卓没想到上阿妈獒王帕巴仁青居然什么诡计也没有,一点战术都不讲,就像一个没有经历过真正拼杀的孩子,只是靠着它的鲁莽和无知以及难以想象的速度,直截了当地扑向了自己。黑色疾风呼啦一声盖住了曲杰洛卓,那股重锤击石的力量压住了它的身子,也压住了它的所有本领,它期望于自己奋勇潇洒的战斗转眼变成了摆脱危险的狼狈挣扎。

上阿妈骑手的头领巴俄秋珠高兴地吆喝起来:“胜利了,胜利了,藏巴拉索罗归我们了。”上阿妈骑手们也跟着他吆喝起来,声音一浪高过一浪。曲杰洛卓奋力抗争着,以难能可贵的力量和经验,在最强大敌手的扑咬下翻滚到了一边。脖子上已经是血色濡染了,一个血洞,深得就像藏獒的眼睛,血滋着,滋成了一条线。这一口咬得真是太让嗜杀成性的藏獒们佩服,太让曲杰洛卓丢脸,也太让西结古草原的獒王冈日森格提心吊胆了。冈日森格禁不住叫起来,是助威,也是再次表达自己的期待:一定要胜利啊曲杰洛卓。

曲杰洛卓稳住自己,看到上阿妈獒王又一次趴下了,趴得更像一只癞皮狗,紧贴着地面,散了架似的。曲杰洛卓冷笑一声,愤愤地想:你不要以为你趴得跟上次一样,我就会觉得你还会像上次那样扑我咬我,不,我决不上你的当。很快又有了声音,依然是黑色疾风席卷而来的鸣响,上阿妈獒王帕巴仁青再一次朝着曲杰洛卓覆盖过来。曲杰洛卓挺着血脖子昂然而立,它认定上阿妈獒王继续趴下是为了迷惑它,就固执地一动不动,还想着在对方失算的懊恼中反扑过去,后发制人。但上阿妈獒王的策略是这样的:它只要跟上次一样紧贴着地面趴下,对方就会以为它又在蒙骗,目的是为了改变战术。是的,它本来也是这样想的,但考虑到对方是一只聪明的藏獒,很容易识破它的诡计,它就干脆不使诡计了。结果和上次完全一样,上阿妈獒王帕巴仁青笔直而略显笨拙地扑过来,一下子罩住了曲杰洛卓,曲杰洛卓的勇敢对抗又一次变成了狼狈挣扎。等它挣扎着脱离上阿妈獒王的撕咬后,发现这一次对方的牙齿还是深深扎进了脖子上的那个血洞。一个血洞连续扎了两次,那血洞就越来越大、越来越深了。血冒着,冒成了一股水,把曲杰洛卓的半个身子都染红了。

巴俄秋珠带领着上阿妈骑手们再次吆喝起来。紧张观望着的西结古獒王冈日森格突然张大嘴,想用叫声提醒曲杰洛卓:注意啊,上阿妈獒王下一次的进攻一定还是前两次进攻的重复。想了想又把吼叫咽回去了,它知道曲杰洛卓能听懂的声音,上阿妈獒王也能听懂,自己的提醒不仅帮不了曲杰洛卓,反而会害了它。

果然就像冈日森格预料的那样,上阿妈獒王第三次重复了先如癞皮狗一样地趴下,然后以狂飙突进的速度直接扑咬的办法。曲杰洛卓绝对不相信上阿妈獒王的第三次扑咬还会这样,它不愿意陷入对方的诡计,却陷入了诡计后面的诡计。它仍然静立着不动,结果发现自己又错了。上阿妈獒王帕巴仁青根本就不想用迷惑对手的办法改变战术,对它来说,没有战术的战术是最有用的战术,没有诡计的诡计是最好的诡计,用人类的成语形容,那就是大象无形、大巧若拙。它成功地第三次覆盖了曲杰洛卓,第三次咬住了对方的脖子,更不可思议的是,它的牙齿第三次深深扎进了已经扎过两次的那个血洞,血洞更深更大了。

曲杰洛卓的脖子上滋着血,滋成了一根棍,看到那根棍的人和狗都知道,大血管断了。打斗场上发出了一片喊叫声,在上阿妈方面是兴奋,在西结古方面是惊叹。看不到那根棍但能感觉到热血滋涌的曲杰洛卓也知道,自己的大血管正在快速送走鲜活的气息,命脉正在关闭,死亡即刻就会来到眼前。曲杰洛卓回头看了看肝胆相照的獒王冈日森格,看了看它日日夜夜都想回去的西结古领地狗群,看了看它的主人班玛多吉,两行诀别的眼泪簌簌而下。獒王冈日森格含着同样悲伤的眼泪走了过去。班玛多吉从马上跳了下来,边走边喊着:“曲杰洛卓,你回来吧,回来吧。”曲杰洛卓没有让獒王冈日森格和主人班玛多吉走到自己跟前来,它浑身一阵剧烈的抖动,似乎把所有的精气都从骨髓深处抖落到了四肢上,然后跳了起来。谁也没想到曲杰洛卓脖子上的血滋成了一根棍还能跳起来,更没想到跳起来后它还能以风的速度扑向上阿妈獒王。

趴在地上的上阿妈獒王帕巴仁青知道自己已经来不及起身迎战,便奋力打了一个滚儿,滚出六米之外。曲杰洛卓擦着对方的獒毛呼啸而过,下雨一样淋了对方一身血,然后直飞而去。它没有停下来转身再次扑向上阿妈獒王,它好像再也停不下来了,飞着,飞着,直直地飞着,鲜血淋漓地飞着,飞向了上阿妈领地狗群,用自己峻急猛烈的奔势,撞开了一道豁口。曲杰洛卓把自己从上阿妈领地狗群的豁口中扔了进去,如同把一块巨大的岩石从山顶扔向了深渊,力大无比。人和狗都不想让它撞到自己,纷纷躲闪,只有跟它交过手的驴一般大的雪獒没有躲闪,它怀揣报恩的心情,从一个本不会被撞到的地方迎过来,横挡在曲杰洛卓前面,神态是慈祥的,叫声是轻盈的,眼睛是泪汪汪的,里面除了感激还有同情。它知道按惯例,这样的神态和叫声一定会使曲杰洛卓停下来,停下来当然还是得死去,但至少可以感觉到同类送别的眼泪,同类也可以感觉到它离世前的不舍。獒类世界的同病相怜和惺惺相惜由来已久,这种祖先遗留的心态从来不分敌友。

但是曲杰洛卓没有停下,它迎着雪獒直撞而去,就像撞在了山上,山倒了,它也倒了。脖子上的血哗地一下喷成了柱子,接着就没了,好像这是最后一次喷涌,把剩余的所有鲜血都喷涌完了。曲杰洛卓静静地躺在地上,目光透着最艳丽的血色扫视着蔚蓝色的天空,呼吸和心跳却正在迅速而不情愿地消失着。同样失去呼吸和心跳的还有驴一般大的雪獒,雪獒死了。曲杰洛卓撞在了它的肚子上,肚子没有烂,但里面的脏器肯定彻底烂了,烂得它连伤别的感觉都来不及表达了。雪獒一身洁白,即使内脏出血,外表也像雪山一样高贵而耀眼。

在包围着死去的曲杰洛卓和雪獒的上阿妈领地狗群里,首先传出了哭泣的哀叫。接着,西结古领地狗群也嗷嗷嗷地哭起来。獒王冈日森格的哭声格外响亮,它在这个藏獒与藏獒之间不知道为什么要发生战争的日子里,用哭声表达着它内心最隐秘的疑惑:我们为什么要打斗?为什么?班玛多吉也哭起来,发出的声音跟獒王冈日森格的声音一模一样,毕竟曲杰洛卓是他的护身藏獒,感情已经很深很深了。他牵着马走过去,想走进上阿妈领地狗群去看看他的曲杰洛卓,最好能把它驮回到这边来。刚要走进打斗场,就听上阿妈骑手的头领巴俄秋珠喊起来:“你不要过来,小心啊,我们的领地狗群可不喜欢你走进他们中间。”班玛多吉停下来站了片刻,转身回去了,他知道走过去是危险的,搞不明白他要去干什么的上阿妈领地狗将会群起而攻之。

从藏獒们不可抑制的哭声里,迅速走出悲伤的上阿妈獒王帕巴仁青站到了打斗场的中央,浑厚而刚硬地叫起来。这是挑战,是得意非凡的胜利者督促对手赶紧上场的信号。西结古獒王冈日森格听到挑战后沉默了片刻,用微弱的声音回应着,好像是说:等一等,或许不需要应战了,你们赢了,我们输了。獒王冈日森格来到了班玛多吉前,仰头望着他,眼睛里饱含期待甚至祈求:是不是可以不打了呢?我们已经输了。现在的冈日森格已经不仅是一个思虑成熟的獒王,更是一只饱经沧桑的老年藏獒,它早就不希望自己和领地狗群张狂激烈、轻生躁进了。沉稳变成了它的主要性格,尤其是面对生死存亡的时候,它总觉得活着,尤其是和大家一起平静地活着,享受时光,也享受幸福,是一件好事情。

班玛多吉看不懂它眼睛里的意思,或者他看懂了也不想采纳来自獒王的意见,皱着眉头,咬着牙齿,粗声大气地说:“冈日森格,我们这是怎么了?我们的领地狗怎么都这么懦弱?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啊,要为曲杰洛卓报仇,打败它们,一定要打败它们。”冈日森格听懂或者不愿意听懂班玛多吉的话,依然祈求地望着他:不要打了吧,这样的打斗是不值得的。它一直不肯离开,一直不肯放弃祈求,直到班玛多吉说出这样的话来:“你为什么不去打?你这样望着我是什么意思?总不能让我和我们的骑手去打斗吧?总不能看着西结古草原的藏獒和人都死尽了你才行使獒王的权力吧?总不能把藏巴拉索罗神宫的祭祀权拱手让给他们,让他们找到麦书记,把藏巴拉索罗从西结古草原拿走吧?”

没等班玛多吉说完,冈日森格就转身离开了。忧伤的獒王冈日森格走到了自己的领地狗群中,一个一个地看着它的部下,每一个部下的表情都是激动而愤怒的,包括那些不可能参与打斗的母獒和小獒,都希望自己是下一个上场的人选。但是冈日森格始终没有首肯,它路过了所有能够上场的成年公獒身边,觉得没有一只能够与上阿妈獒王抗衡,就沉重地摇起了头:勇敢不等于去送死,已经确定无法取胜的藏獒还有什么必要派它上场呢?

其实冈日森格已经想好了,在向班玛多吉祈求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由谁来应战上阿妈獒王。不成功便成仁,死有何惧?尤其是藏獒,本来就是为人而活着,人让你死,你就只能去死了。这时所有西结古骑手的眼睛都盯着冈日森格。他们看到它离开领地狗群朝前走去,走了几步,突然就消失了,连影子也没有了,这才意识到天黑了。谁也没有发现黄昏什么时候到来,天就已经漆黑一团了。 8c+dmoveG/SWfX56BweLav2QLJ2JhNAwXiz4bhlqK5sxEW6M5uCI+V98p1Axyio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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