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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救了只狼崽

和以往许多次一样,一直待在狼群边缘的哨兵,并不是看见了藏獒,而是闻到了藏獒风卷而来的浓烈气息,所以在它发出紧张而恐怖的警告之后,总得过一段时间藏獒才能到来。但是这一段预期中的时间在今天会是如此短暂,没等两股狼群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好,藏獒的身影就在飞雪中翩翩而至了。还是那只硕大的黑红色藏獒多吉来吧,它是这个地方的守护神,它去追撵它的主人我的父亲,父亲危险了,狼就要把他吃掉了。追着追着它突然停了下来,因为它比谁都清楚,只要它离开,帐房里的十二个孩子就必死无疑,而父亲,父亲真的就会被狼吃掉吗?多吉来吧看了看拴在自己鬣毛上的黄色经幡,想起父亲离开它时手里也挥动着一条经幡,想起父亲说到了领地狗群,还说到了獒王冈日森格。冈日森格和领地狗群都在野驴河边,它们怎么可能容忍狼群对父亲的侵害呢?这么一想,十二个孩子就显得比父亲更需要它了。它转身就跑,边跑边后悔:我怎么离开了呀?我这个笨蛋。

多吉来吧穿过蜂拥在寄宿学校四周的狼群,跑向了学生住宿的帐房,它在门口一站,放眼一扫,便狂叫着奔扑而去。谁也无法理解在那么多狼影之中,它怎么一眼就看到了断尾头狼,一眼就明白了对方正打算咬死并吃掉狼崽,更无法理解它的勇猛的奔扑竟是为了营救狼崽。为什么?为什么它要营救狼崽?父亲后来对我说:藏獒总有一些举动是我们无法解释的,在它们复杂而幻变的天性里,仿佛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引导着它们的表现,使它们往往显得出人意料,有些本该属于人类而人类又很难做到的举动,也就通过这样的表现变成了藏獒天赋的智慧。

多吉来吧扑过去吓跑了断尾头狼,一口叼起狼崽,迅速回到帐房门口,把狼崽放在了门边的积雪中。狼崽又开始哭叫了,它不愿意离开自己的群体,更不愿意来到一只藏獒的身边。藏獒是狼的克星,狼是藏獒的天敌,而现在它却瑟缩在克星的身边,一边仇恨着,一边害怕着。它朝前爬去,知道一回到狼群自己就会被断尾头狼咬死并吃掉,但还是想回去,它是狼,它必须要回到狼的群体当中去。多吉来吧用唬声威胁着不让它走,看它不听,就用嘴轻轻一拱,把它拱进了帐房门口。

帐房里,除了昏迷的达娃,所有的孩子都起来了。他们挤成一团,紧张地看着门外狼群之间的打斗和狼吃狼的血腥场面,直到多吉来吧出现在门外的雪雾中,才松了一口气,正准备回到毡铺上躺下,就见一匹灰色的狼扑了进来。他们叫唤着互相抱在了一起,仔细一瞅,才看清是一匹狼崽。平措赤烈挺身而出,一脚把狼崽踢出了门外。狼崽打着滚儿,疼痛得尖叫着。多吉来吧回头冲着帐房里面“汪”了一声,似乎表示了它的反对:为什么要残害一个幼小的生命呢?多吉来吧走过去,再次把狼崽拱进了帐房。这一次平措赤烈没有踢,而是一把从脊背上揪起了它,到处摸了摸,发现它的气息是温热的,肚腹也是温热的,就把它搂在了怀里,告诉别的孩子:“我要用狼温暖我的身子,我不消耗体力了,我要睡啦。”

孩子们都跟着平措赤烈躺在了毡铺上。狼崽哭着叫着,与其说是害怕,不如说是吃惊,它太不习惯这样被人紧紧搂着。但是平措赤烈搂着它不放,它意识到哭叫挣扎是没用的,就安静下来不动了。一丝温暖从它的皮毛和人的怀抱接触的那个地方升起,很快袭遍了全身。它感觉昏昏沉沉的,打了个哈欠,就把自己的危险处境抛在了脑后。它闭上眼睛,睡着了。毕竟它太小,还处于懵懂无知的阶段,一睡就睡出了一个美好境界:断尾头狼死掉了,阿爸阿妈活过来了,一直抚养着它的独眼母狼也活过来了。它们轮番在它身上舔着,那个舒服和甜美,是饥餐血肉的时候没有的。

但搂着狼崽取暖的平措赤烈是睡不着的,别的孩子也睡不着,冷啊,饿啊,还有声音,外面的声音大起来了,风声、雪声、多吉来吧攘斥狼群的吠鸣声。噗啦啦啦,是藏獒扑过去了,还是狼群扑过来了?孩子们猜测着,却没有谁强挣着起来看个究竟,饥饿引起的乏力让他们连孩童的好奇也没有了。唯一能够让他们爬起来的,大概只有汉扎西老师的脚步声,汉扎西老师什么时候才能带着吃的回来呢?此刻,多吉来吧也和孩子们一样,肚子瘪瘪的,咕噜噜直响。它看到被它咬死咬伤的三匹狼不在原地,就知道它们已经被狼群吃掉了,突然就后悔起来:自己刚才为什么不吃它几口狼肉呢?三匹老狼是来送死的,它们视死如归地把自己变成了食物,又进入狼的肚子变成了它们的力气,这样的力气是专门用来对付它的。它很生气,以为是自己的失误造成了狼对自己放肆的觊觎,就觉得它必须挽回失误,而挽回失误的唯一办法,就是再咬死几匹狼,不,咬死所有的狼。多吉来吧朝着狼群狂躁地厮杀而去。

狼群已经准备好了,多吉来吧一回来,它们就按照最初聚集在这里的目的,自动调整好了心理,那就是一致对外,先干掉这只悍勇的藏獒,再吃掉那些被困在帐房里的孩子。狼影快速移动着,很快以东南两个半月状的队形,围住了帐房,东边是断尾头狼的狼群,南边是命主敌鬼的狼群,两股狼群的队形都是四层的布局,最前面一层都是老狼,中间两层分别是壮狼和青年狼,后面一层是幼狼和正处在孕期或哺乳期的母狼。这样的布局很明显是要牺牲一些老狼的,老狼是自愿的,还是逼迫的?父亲告诉我,人有多复杂,动物就有多复杂,那些在狼群中必须冲锋陷阵的老狼,肯定有自愿的,也有不自愿的,更有在自愿和不自愿之间徘徊的,但不管哪一种,它们都是一些积累了无数打斗经验的老奸巨滑的狼,一定会让对手遭受沉重打击。等它们牺牲够了,无论怎样悍勇的藏獒就都不可能保持最初的锐气,对接下来蜂拥而至的壮狼和青年狼的攻击也就无能为力了。

然而来到这里的所有狼都没有想到,在它们十二分地畏惧着魁伟剽悍的多吉来吧时,仍然低估了对方的能力。对方绝不是一只按照狼的安排进行打斗的藏獒,它曾经是饮血王党项罗刹,它向来不懂得避重就轻、欺软怕硬、柿子拣软的捏等等,它已经杀死杀伤了三匹老狼,它现在不想再跟老狼斗,只想咬翻最强壮最厉害的。谁啊?谁是最强壮最厉害的?那就是头狼,多吉来吧眼光一扫,就认出谁是头狼了。它朝着南边狼群的月牙阵厮杀而去。南边狼群的头狼是命主敌鬼,它处在中间一层壮年狼的簇拥里,正瞪着眼睛期待着前锋线上老狼和藏獒的厮杀,没想到一眨眼老狼的阵线就出现了豁口,多吉来吧直冲过来,眼睛的寒光刺着它,出鞘的牙刀指着它。命主敌鬼本能地缩了一下身子,想回身躲开,意识到自己已是躲无可躲,便惊叫一声,趴伏在地,蹭着积雪像一条大蟒一样溜了过去。

多吉来吧已经凌空而起了,按照它扑跳的规律,无论对方逃跑,还是跳起来迎击,在它落地的刹那,它都会用前爪摁住对方的肩胛,然后用牙刀一刀挑断对方的喉咙。但它没想到命主敌鬼会来这一手:反方向溜爬,一溜就从它巨大的阴影下面溜过去了。多吉来吧大为恼火,觉得自己居然被对手戏弄了,戏弄是一百倍的侮辱,它决不允许自己容忍这样的侮辱,尤其是来自狼的侮辱。它没有让自己落地,就像长了翅膀一样,在空中扭歪了身子,伸出前腿斜岔里一蹬,蹬在了另一匹狼的脊背上。那是一匹紧靠着命主敌鬼的壮狼,壮狼有壮狼的结实,这一蹬没有蹬飞它,只是把它蹬趴了下来,而多吉来吧需要的就是这种结实,就像蹬在了坚硬的地面上,它借此在空中来了一个九十度的转弯,横扑过去,一爪踩住了眼看就要溜掉的命主敌鬼。这是运足了力气的一踩,击石石烂、夯铁铁碎,只听嘎巴一声响,命主敌鬼的屁股烂了,胯骨裂了,整个身子扑腾一声卧在了地上。

命主敌鬼痛苦地皱起脸上的皮肉,扭过脖子来,闪烁着利牙唰唰撕咬,但它挺不起身子来,利牙全部咬在了空气里。多吉来吧一副不屑于对咬的架势,踩着命主敌鬼,昂着头颅,睥睨着四周,似乎想用自己威风凛凛的仪表朝着狼群炫耀一番后,再咬死和吃掉它们的头狼。狼群窜来窜去的,没有一匹狼敢冲过来营救它们的首领,但也没有一匹狼就此乱了阵脚,或者望风而逃。它们的窜来窜去似乎是一种语言的交流,商量着到底怎么做才能打败这只藏獒。突然它们不商量了,所有的狼都停下来,血红的狼眼齐刷刷地瞪着多吉来吧。

多吉来吧依然克制着吞食血肉的欲望,望了望狼群中一匹离自己很近的大个头公狼,确定它就是自己下一个扑咬的目标后,才傲慢地晃动着头,哼哼了两声,吐出血红的舌头,从容地滴沥着口水,准备牙刀伺候了。喉咙,喉咙,藏獒的牙刀和胃肠共同呼唤着头狼的喉咙,头狼命主敌鬼的喉咙马上就要被撕裂被吮血了。 gibUDHzXqRQLbXcOxx/wnfDqjuxoVXWDCwnJkHgYSBe9vDLm1EHFyaN0PHiZqcA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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