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朝元帅左监军完颜挞懒(昌)负责淮南战场,完颜兀术(宗弼)负责江南东部战场。金朝方面对他们的评价,是完颜挞懒“有谋而怯战”,完颜兀术(宗弼)“乏谋而粗勇”。
完颜兀术(宗弼)剽悍非凡。他在灭辽的一次战斗中,箭矢用尽,就徒手夺取辽兵的长枪,刺死敌方八人,活捉五人。每当战斗打得异常激烈、难分难解之际,完颜兀术(宗弼)最喜脱掉头鍪,暴露出光秃秃的脑袋和辫发,冒着骤雨般的矢石,冲锋陷阵。
完颜兀术(宗弼)统领的部伍,都是金军的精锐。金朝初年伐宋时,已征集原辽朝统治区的大批“汉儿”当兵;这次南侵,更调发大批中原的“南人”,充当签军。
江南战场的金军分东、西两路。西路军由完颜拔离速、完颜挞懒(另一汉名彀英者)、耶律马五等指挥,在建炎三年十月,由黄州(治黄冈,今湖北黄州市)渡江,先后荼毒江南西、荆湖南和荆湖北三路,然后北撤。驻江州(治德化,今江西九江市)的刘光世军望风逃窜,使这支偏师得以横行几千里。只有一些村民自动组织抵抗,才使金兵受到一些损失,而有所忌惮。
东路是完颜兀术(宗弼)亲率的主力军。十一月,江、淮宣抚司水军进袭盗匪李成所部。金军支援李成,击败宋军,掳获宋方大部分船舰。完颜兀术(宗弼)军攻打太平州(治当涂,今安徽当涂县)的采石和慈湖失利,改由建康府西南的马家渡过江。宋朝水军统制邵青仅有一艘战船,率十八名水手进行拦击,艄工张青身中十七箭,邵青等力竭败退。另一水军统制郭吉却不战而逃。
杜充部下尚有六万人,他得到急报,忙命都统制陈淬率岳飞、戚方、刘立、路尚、刘纲等十七将,统兵二万出战,又命王燮指挥一万三千人策应。金军有二十艘船,每次载一千人渡江,首先登岸的是渤海万夫长大挞不野(大为渤海人之姓,其汉名),他的部伍驱逐了守岸的少量宋军。
待陈淬率军抵达马家渡时,金将鹘卢补、当海、迪虎等部队都已渡江,兵势甚盛。
陈淬是福建路兴化军莆田县(今福建莆田市)人,北宋亡国时,他的妻儿八人被金军杀害。国仇家恨,使他义无反顾。二万军士也保留了宗泽统兵时的战斗作风,与金军勇敢搏战。岳飞所率右军更是争先奋击,同金朝汉军万夫长王伯龙部对阵。当时其他各支宋军往往一触即溃,或不战而溃,唯独原东京留守司军还是继承能打硬仗的传统,居然与金军激战十多个回合,未分胜负。不料王燮卖阵逃跑,金军得以乘机击溃宋军。陈淬兵穷势尽,仍不后退,他大骂敌人,虽利刃搠胸,至死神色不变。陈淬生前曾“自题其像”说:“数奇不是登坛将。”但仍不愧为一位抗金烈士。岳飞坚持战斗,直至天色昏黑,在其他将领鸟奔鼠窜的情况下,整军退屯建康城东北的钟山。
金军渡江以前,杜充虽身膺重寄,却深居简出,不见部将,除诛杀无辜以立威之外,毫无应敌之方。岳飞曾强行进入他的卧室,泪流满面,慷慨陈词说:“勍虏大敌,近在淮南,睥睨长江,包藏不浅。卧薪之势,莫甚于此时,而相公乃终日宴居,不省兵事。万一敌人窥吾之怠,而举兵乘之,相公既不躬其事,能保诸将之用命乎?诸将既不用命,金陵(建康府别名)失守,相公能复高枕于此乎?虽飞以孤军效命,亦无补于国家矣!”岳飞作为得力部将,尚有进行谏劝的资格。他恳请杜充出来视察师旅。凶暴的杜充也并未对岳飞怒斥,只是敷衍搪塞一番,说:“来日当至江浒。”其实,他仍是深居宅院,闭门不出。
此刻杜充接到马家渡的败报,就慌忙乘船逃命。他刚下令打开建康城的水门,百姓的船只便抢先拥挤出城。杜充派人命民船让路,说:“相公欲迎敌金人耳。”百姓们回答说:“我亦去迎敌。”气得杜充目瞪口呆,只好返回宣抚司衙门。百姓们都在市井间喧腾,骂杜充说:“杜相公枉斩了多少人,及其警急,却欲弃城先走!”
第二天,杜充终于率亲兵三千渡江,逃到江北的真州(治扬子,今江苏仪征市)。完颜兀术(宗弼)派人劝降,允许杜充组织傀儡政权,他立即无耻叛降金朝。
宋高宗得知杜充投敌,“不食者累日”,说:“朕待充自庶官拜相,可谓厚矣,何故至是?”
其实,将一个庸才和懦夫如同擎天柱一般尊崇,也足见皇帝和大臣辈之有目无珠。杜充之出走和降敌,其实并不完全是一件坏事。对岳飞说来,实为幸事,他从此得以摆脱杜充的羁束,自成一军,开始了独当一面的抗金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