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多雨,常常滴滴答答。校园里的马路被雨水淋过后,格外干净。梧桐树的年龄和学校一般大,都很年轻,叶子不是很茂密,但在雨天显得格外柔媚。
周末的雨天,校医院比平时更加宁静。这份宁静,会让人充满幻觉,仿佛生活在故事里。这天病人比较少,一上午只来了三五个开药的学生。闲暇时间,我就坐在诊室里一边看书,一边做笔记。
中午,一个女生来买喉含片,她看到我独自坐着,便问:“你这样从早到晚一个人坐着,会不会觉得无聊?”她长得极美,身材高挑,皮肤白皙,毛茸茸的大眼睛一闪一闪地让人过目难忘。她用的是新式手机,背的是看起来极昂贵的包包,她给我看她的手链和耳环,并告诉我她的那些物品值多少钱。她涂着淡绿色的眼影,擦着鲜红的口红,穿着破了很多洞的牛仔裤和针织衫。
“你现在一个月能挣多少钱?”她问我,“我猜你肯定不会超过一万吧,可是你知道吗?我的同学,有人养着她,每周只出去一次,一个月卡里就能有几万块零花钱。她随便一个包包,也都不下两三万。而你每天累死累活,从早到晚一直在这里忙,一年下来,你都不一定能挣二十万!”
这个极美的女生,从她大一入学后,就经常感冒嗓子疼,常来找我,所以,她对我已经是无话不谈,她觉得我做这样一份工作,吃力而无用,她认为女人就是要趁着年轻、趁着最美的时候轻松地赚笔钱,然后等将来老了,不好看了,才会有钱有资本再去做别的事。
她跟我发表完这番高见后,我想跟她也说点儿什么,但又觉得无论我说什么,她都不会听我的,因为我和她的价值观存在严重的分歧。对于一个已经读大二的学生,任何口头的说教都没有意义。更何况,我自己也明白我的那一套奋发图强、自力更生、自强自立的价值观,在她看来也不一定正确。所以她发表那些高见时,我既不赞同,也不去反驳。买了盒含片后,她就回去了。
晚上十点钟,她又来了,而且带着男朋友一起。她说草珊瑚含片不管用,还得开些消炎药。我帮她看完病后,时间已经不早了。他们到输液室的大厅坐了一会儿又过来了。
外面在下雨,滴滴答答响个不停。她看看黑乎乎的窗外,和我说:“医生,我今晚能和你住在一起吗?我不想回宿舍了。”
我以为她只是一个人不想回去,就说:“你们宿舍不就在对面吗?又不远,就几分钟的路,为什么不想回去呢?”
不料她说:“哎呀,真讨厌,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个阿姨看门看得很紧,男生又上不去。”
我没听明白她想表达什么,就又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她说:“我们三个人一起住吧,你们值班室,我也看到过,床比较大,能睡得下三个人的。”
值班室在诊室的那一头,值班医生的床是由两张病床合并在一起的,所以看上去比较大。但当我听到她这样说时,有点儿惊呆了:她怎么能想得出三个人一起住这样的事情!我来不及思考,便直接和她说:“不,你们必须回去,我不能留你们!”
她撒起娇来:“这是我男朋友,我不介意啊,如果你觉得不好意思,我可以睡在中间,把你俩隔开,你俩睡在我两边!”
我简直无法相信她会这样说,便果断回答:“不可以,你们不能住在我这里,我介意!”
她看求我没用,就失望地离开了。
那是春天的雨夜,滴滴答答的雨声从窗外落下,响了一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