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二刘叔侄

刘湘吃了杨森的亏，一个营的兵力倒无所谓，乐意当兵的，被俘之后还会回来。只是，一千支步枪和两挺机枪丢了，让刘湘很肉疼。比起截下杨森那几千支步枪，他感觉自己亏了。直接打回去，时机不对，也未必能打得过。这种买卖，他这个巴壁虎可不能做。想来想去，他密令范绍增严查所有沿江运进来的武器，只要发现有杨森的，无论什么，都给他扣了，然后密令各个部队，提高警惕，加强戒备，严防偷袭。

就在这个时候，副官来报，说刘文辉来了。

刘文辉年纪比刘湘小一点，却是刘湘的堂叔。他是保定军校的毕业生，在四川，算是有洋学生范儿的人，现在盘踞着成都平原的西北半部，驻地宜宾。离成都不远的大邑，是他们两个的老家。两位虽是叔侄，但平时却并不亲。刘文辉的家境比刘湘家好，原本就存着一层隔膜。刘文辉进了保定军校之后，很看不起本省速成军校出身的土包子。四川的军头分为两个系统，一是速成系，一是保定系。四川整体上比他省更土，日本士官学校毕业的人屈指可数，而且没成气候。杨森跟刘湘是速成同学，早在清末的弁目学堂时，就已经是同学了。在杨森上位之前，刘湘跟杨森走得比刘文辉近，然而，面对杨森上台以来咄咄逼人的情势，叔侄两个开始变得亲密了。

刘湘在保路运动的时候已经是新军下层军官了。辛亥革命后，第一任四川都督尹昌衡是陆军小学校长，他的队伍大部分都是新军。当时由于革命党人利用袍哥，所以，嗨袍哥就是革命。所以，尹昌衡带头，四川军政界山堂林立，大家都加入了袍哥队伍。而尹昌衡，也就成新封的袍哥双龙头大爷。其实，他们这些袍哥，跟原来的袍哥不是一回事。刘湘也是这个时候加入的袍哥，属于新袍哥，后来慢慢做大了，在拉队伍的时候，得了袍哥的济，所以对袍哥就比较友好，不仅比拒不加入袍哥的杨森，而且比他后来才回到四川的小幺叔刘文辉，跟袍哥关系都要密切。袍哥大爷范绍增，还成了他的大将。

刘湘无论形象还是谈吐，都比较憨而且土，刘文辉则风度翩翩。对刘文辉这个风流倜傥的小幺叔，刘湘一直都有点自惭形秽的感觉。两人见面，不像一家人，反倒客客气气的，像两个陌生人。

跟以前一样，两人见面，都是刘文辉说得多。

刘文辉说：“甫澄啊，这个羊子，实在不像话，一天到晚给我发公文，还要我参加他的什么朝会，还说这是北京政府的意思，还真的给我们当起主子来了。”

刘湘说：“这个龟儿子，他也给我发文。”

“你猜我怎么对付他？我给他的公文上批了两个字——‘放屁’，照样发下去了。”刘湘笑了笑，指了指地上的字纸篓：“你看，那里面是什么？”

“这个羊子，是个狼崽子。这个狼崽子，早晚得把我们都吃了。”

“就你这块骨头，他都吞不下，一定得卡死他。”

“我觉得，他先冲你下手的可能性比较大。要想吞并全川，首先必须成渝合体。”

“他看不起我，一直都看不起。上学的时候，他成绩比我好多了。”

“我看你比他强。甫澄，你这回得给他露一手。”说着，刘文辉做了一个掐死人的手势。

刘湘笑了笑：“我们可能还得等等，等北京那边变了，这边才好变。”两人咬了一阵耳朵。刘湘喊了一嗓子：“开宴！吃完了，今天给你看看我们重庆的川剧班子的绝活，《闹齐廷》，大变脸！”

刘文辉笑道：“变脸、变脸，咱们川人川军，就是会变脸，今天变过来，明天变过去，再加上一个闹，小闹、大闹，上面闹、下面闹。”

“待会儿让你见一个人。”

“让我猜猜，莫非是刘从云刘神仙，你的诸葛亮？”

“正是。”

“久闻大名。什么时候借我一用。”

“见刘从云，有漂亮的女娃作陪呦。”

其实，川中的将领，大概也只有刘湘重视刘从云，别的人，像刘文辉这样有点洋派的军头，对这种有着教主头衔、装神弄鬼的人，并不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