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你觉得我会写信告诉你,这个短暂而温和的冬天是多么友善吗?或者,当下的这个寒冷的春季是多么糟糕?或者当人们找不到主题交谈时,所聊的那些鸡毛蒜皮的琐事?不,我会和你交流那些可以共同帮助我们的东西。除了对健全心灵的劝导外,这个“东西”又该是什么呢?你会问我,什么才称得上是健全心灵的根本?当然不是在无用的东西上寻乐。我说的根本,其实是真正的高峰。(2)如果我们在这个东西中能找到喜悦,并且,我们没有把自己的快乐置于外部事物的掌控中,我们就到达那个境地了。那种被一切希望不断激励的人,即使希望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即使很容易就会实现,即使其野心从没令他失望,他仍旧会感到忧愁和不确定。(3)总之,亲爱的鲁基里乌斯,首先要掌握这一点:学会感知快乐。
当我试图摒弃诱惑时,或者,当我劝告你放弃人们心中最令人喜悦的希望时,你是否认为我在剥夺你的快乐?正好相反,我从来不希望你的快乐被剥夺。我巴不得它来源于你自己;只有快乐在你心中,才会真的属于你。其他快乐的东西,都无法填满一个男人的胸怀,而只能算是短暂地抚平了人的额头——除非你认为凡是微笑着的人都拥有快乐。无论在任何环境下,灵魂都必须快乐而自信。
(4)相信我,真正的快乐是一件严肃的事情。你认为,一个人可以用毫不在意般的表情去鄙视死亡吗?或者用那种花花公子们常说的“纵容放荡”的表情?或者一个人可以向贫穷敞开大门,或控制他的快乐,或去思考那些对痛苦的忍耐吗?那个用心思考这些事情
的人,才是充满乐趣的,但不是那种令人高兴的乐趣。然而,正是这种乐趣才是我建议你去拥有的。因为只有你找到了它的源头,它才永远不会令你失望。(5)贫瘠的矿产就在地面表层,而真正富有的矿脉,却埋藏得很深,它们会给那些努力钻研的人以更丰盛的回报。就像那些令普通大众赏心悦目的,都是些小玩意,徒有其表,缺乏实质的基础。但我所描述并强烈建议给你的乐趣,是非常可靠的存在,你在深入了解后才能发现更多。(6)因此,亲爱的鲁基里乌斯,我恳求你去做那一件能给你带来真正快乐的事情:抛弃那些由别人施与,或来自外在的表面光鲜的东西;去寻找真正美好的,且只源于自己储备的喜悦。我提到的“源于自己储备”是什么意思?我的意思是源自你的内心,那是你最好的部分。脆弱的身体也是必要的条件,即使它不那么重要,但是没有它我们什么都做不了。身体会使我们陷入无用的享乐,昙花一现,随之就后悔莫及;除非我们有非常强大的自控力,否则将事与愿违。这正是我想说的:除非被有效地控制,否则快乐会匆匆将人带入痛苦的深渊。
然而,很难将你限制在你认为是好的东西当中。真正好的东西可能是倾向于安全的。(7)你会问我,什么是真正的美好?它来源于哪里?我会告诉你:它来源于良心,来源于高尚的目的,来源于正确的行动,来源于对机会的蔑视,来源于一成不变的平坦和平静的生活方式。那些从一个目的跳转向另外一个,或不仅是跳,而且是被危险席卷过去的人,怎么可能拥有固定且持续的美好呢?(8)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人,可以用所制定的目标,去指导并控制自己和自己所做的事情;剩余的人很难坚持下去,他们像漂浮在河中的物体一样随波逐流。而这些物体,一些被缓流控制,慢慢地流放;一些被湍流所撕裂;一些靠近岸边的,被冲上了岸;另外一些则被急流冲到了海里。因此,我们应该决定自己想要的,并一直坚持下去。
(9)到我支付欠债
的时候了。和你分享一句老朋友伊壁鸠鲁的话,以了结这封信的责任:“开始生活始终是令人烦恼的。”或者另外一句,也许可以更清晰地表达那个意思:“那些刚开始生活的人,活得总是很不适应。”(10)如果你询问为什么,这样就对了,这句话的确需要解释。因为这种人的生活往往是不完整的。如果一个人刚刚开始生活,他将无法为死亡的降临做好准备。我们要想活得长久,就必须要考虑死亡。如果一个人正处于筹划人生的阶段,没有人会认为他已经实现了该目的。(11)不要认为这种情况很少见,事实上,每个人都有这种特征。的确,一些人在该离世时,才开始去生活。如果这令你很吃惊,那么,我该告诉你那会令你感到更为吃惊的:一些人在开始生活前,就已经离开了生活。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