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承认,我们对自己的身体都有着先天的喜爱。我也承认,我们应该管理好身体。我不认为身体丝毫也不该被放纵,但是,我坚持认为,我们不应该成为身体的奴隶。那些让身体成为其主人的人,会过于担心身体的得失,会通过身体评判一切。最终,他将会成为很多东西的奴隶。(2)我们应该像没有身体无法生活一样去行事,而非像应该为身体去生活一样去行事。我们对身体过于巨大的爱,会使自己因恐惧而焦躁不安,因谨慎而负重累累,并将自己暴露于侮辱中。那些过于计较身体得失的人,会轻视美德。我们该极为小心地去珍爱身体,但是,当理性、自尊和责任需要我们牺牲身体时,我们该做好将身体投入火海的准备。
(3)让我们尽可能通过持续思考抵制忧虑的方式,来避免不安和危险,并退守于安全的地方。如果我没搞错的话,这些忧虑有三种主要的类别:我们因期望而忧虑,我们因疾病而忧虑,以及我们因强者的暴行可能带来的后果而忧虑。(4)在所有这些忧虑中,最强烈的那个是我们周围人相对于我们自己的优势所带来的,因为它经常伴随着强烈的躁动与喧嚣。但是,我提到的那些平常罪恶——欲望与疾病,会悄无声息地在我们的眼睛或耳朵的觉察之外,对我们造成影响。另外一种罪恶,会以一种宏大的游行方式到来。伴随它的是刀剑、火焰、铁索和一群可以把人开膛破肚的野兽。(5)设想你自己在如此的情形下,监狱、十字架、拷问台和钩子,他们用木棍直穿入一个人的身体,再从喉咙处将之拉取出来。想象一下,人类的肢体被驶向相反方向的战车扯裂,涂抹并编织有易燃物的可怕衣衫,以及其他一切用于酷刑的发明设计,还有我之前提到的那些。(6)如果我们最大的恐惧是遭受如此这般的命运,那就不足为奇了。因为它会以不同的形式到来,并且随其而来的一切都是恐怖的。施暴者的成就,与其所展示凶器的数量成正比。的确,拷打场面的残忍,要超过那些人所能承受的程度。类似地,在所有强迫和操控我们精神的方式中,最有效的是将其展示出来。相比之下,另外的麻烦必定是不那么严重的,我是指饥饿、口渴、胃溃疡,以及使肠道干热的发烧。然而,恐惧会秘密到来。它们不会咆哮也没有征兆,却像大规模的战争一样,会通过展示和装备而占据上风。
(7)因此,让我们确定自己不会主动进行攻击。有时,让我们感到害怕的应该是人民,或者,是元老院中有影响力的寡头,如果管理政权的方式大部分是由那个寡头来决定的话。并且,有时个人得到了人民授予的权力,又将这种权力施加于人民身上。和这种类型的人维持友谊是很累的,不和他们作敌人就已经足够了。所以,智者永远不会激发当权者的愤怒,不仅如此,如果智者正在掌舵的话,像遇到风暴时会掉转船头一样,他会转移他的航线。(8)当你旅行至西西里(Sicily)
时,你会穿过海峡。鲁莽的领航员会无视那狂暴的南风——那风可以使整个西西里海波涛翻滚,并强行使海面成为湍流。他没有驶向左边的海岸,而是在那可以把海水置于混乱的卡律布狄斯(Charybdis)
附近艰难地挣扎。然而,有些更谨慎的领航员,会向那些知道该地情况的人咨询,诸如潮汐和天空中云层的意思。他会选择远离那因旋涡而臭名昭著的航线。我们的智者也会同样这么做。他会避开那些可能会伤害他的强壮人士,但并不会表明想避开他的意思,因为一个人能够获得安全的重要途径就是,不公开地寻求安全。一个人想要避开的,也是其想要谴责的。
(9)我们因此该考虑一下自己,想一想,我们该如何在面对暴徒时保护好我们自己。首先,我们不应该像他们那样去渴望,因为竞争会导致战乱。另外,我们不该去拥有那些可以被夺走,并给敌人带来巨大利益的东西。身上应持有尽可能少的可以被人惦记的东西。没有人会单纯为了流血,而让其他人流血——无论在哪里都非常少见。更多的杀人者是为了他们的利益,而不是发泄仇恨。如果你双手空空,拦路强盗也会放你过去;即使是一条险途,穷人也可以安全地通过。(10)然后,我们必须奉行那古老的格言,并特别小心地避免这三样东西:仇恨、嫉妒和轻蔑。只有智慧才可以告诉你该如何做到。遵守中庸之道很难,我们必须谨慎对待,避免让猜忌所激发的恐惧导致我们成为被蔑视的对象。当我们选择不去贬低他人时,也应避免让他人认为我们是可以被贬低的。可以引起恐惧的力量,已经导致很多人处于恐惧之中。让我们以各种方式退守于己吧。被蔑视与被钦佩一样是有害的。
(11)因此,我们必须以哲学为避难所。这种追求不仅在好人眼中,在那些甚至有些坏的人眼中,也是一种保护的象征。在讲台上做讲演,或者任何其他想获取他人关注的行为,都是在为自己树敌。而哲学是平静的,且只顾她自己的事务。人们不能蔑视她,每个职业——甚至其中那些最卑鄙的——都尊崇她。邪恶永远不会变得过于强大,高尚的品格永远不会受到邪恶的影响,哲学永远会是令人崇拜和神圣的。
然而,哲学本身应当以平静和适度的方式去实践。(12)“那么,非常好,”你反驳说,“你认为小加图的哲学是适度的吗?小加图的言语引发了一场内战,他放任了发疯的长老们手中的剑。当一些人反对庞培,另外一些人反对恺撒时,小加图立刻公然反抗他们两派!”(13)然而,有人可能会质疑,在那段混乱时期,一位智者是否应该参与到任何公共事务中去,并问道:“小加图是什么意思?目前不是自由的问题,因为在这之前,自由就已经在分崩离析中消失了。问题在于,是恺撒,还是庞培在控制国家。为什么小加图就该在那场纷争中站队?那不是你的事,一位暴君正在被挑选。谁得胜了会和你有关系吗?更好的人可能会取得胜利,但事实上,胜利者一定是那个更糟糕的人。”我已经提到了小加图最终的角色。在前些年,甚至智者都不被允许参与到如此混乱的国家事务中。他做的无非只有提高其声音,表达那些已失去意义的词语。有一次,小加图被暴徒拖拽、吐口水并强行从论坛广场拽出,遭受流放。还有一次,他被直接从议会会所带走,押入监狱。
(14)然而,我们稍后应思考,智者是否应该把注意力集中在政治上;同时,我恳求你思考一下那些斯多葛主义者,他们为了促进人类的生活,远离公共生活而退隐,且在不招引当权者不满的前提下,为人类构建法则。智者不会扰乱人民的习俗,也不会以新颖的生活方式去吸引大众的注意。
(15)“那又怎样呢?如果按这个计划行事,一个人就会在任何情况下都没有危险吗?”我不能全部向你保证,但我可以保证遵守适度原则的人,会拥有较好的健康。事实如此,好的健康来源于这种适度方式。有时候,一艘船在港口沉没了,但是,你想想,如果这发生在公海会怎么样?如果一个人休闲时都感觉不安,就像他正在忙碌于很多事情的话,那么会有多少危险在环绕着他啊!无辜的人有时会遇难,谁能否认呢?但有罪之人更容易遭受灭顶之灾。如果一名士兵在盔甲处遭受到了致命的一击,那么,这就不是他技能的过失。(16)最终,智者会用理智,而不是用结果去衡量其全部的行为。行动的开始是在我们的控制范围内,虽然运气决定了结果,但我决不允许她对我进行审判。你可能会说:“但运气给予了一个衡量痛苦与烦恼的尺度。”拦路强盗在杀戮时,是不会进行审判的。
(17)你现在正伸手讨要每日的礼物吧
。黄金的确是我即将寄给你的礼物。既然我们提到了金子,让我告诉你它的用途,会如何给你带来更大的快乐。“那需求财富最少的人,将会享受最多的财富。”“请把作者名字告诉我!”你会说。现在,是我向你展示我有多么慷慨的时候了,这是我在赞扬其他哲学学院的格言。这个短语属于伊壁鸠鲁,或者梅特罗多勒斯,或者其他有思想的人。(18)但是,谁说了这句话又会有什么不同呢?它是为了世界而表达的。那些渴望财富的人会因其账户而担心。然而,没有人会享受那伴有忧虑的祝福,因为他总会想着多获取一点。当一个人遭受来自财富增长带来的困惑时,他会忘记如何使用财富。他会收集其账户信息,穿梭于广场讲坛的人行道,翻阅资产账单——简而言之,他不再是财富的主人,而变成了一个管家。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