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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论年迈

(1)无论我走到哪里,我都可以看到过往岁月的痕迹。我最近去了我的乡村居所,抱怨了一下自己花在那些破败建筑上的钱。我的地方官称,那些建筑的裂痕不是由于他的粗心大意所导致的:“他尽力了,可房子太过老旧。”然而这座房子是我亲手建成的啊!如果和我一样年纪的石头都已经破裂了,那我本身还有什么未来可言?(2)我很生气,并且第一次把气撒在了那个地方官头上。我大吼:“这很明显,这些梧桐树疏于照料,它们已经没有叶子了。其树枝居然如此破败和枯萎,树干也是如此粗糙和蓬乱!”那个地方官在我的守护神面前发誓称:“我已经做了一切可能做的,且从未松懈,但那些树太老了。”告诉你,我曾亲手植下那些树,也曾亲眼看到它们第一次长出叶子的景象。(3)然后,我转身对着门,问道:“谁是那个老糊涂?你刚好把他放在门口,且他的脚也是朝外的 。你在哪里弄到他的?埋葬其他人能给你带来什么乐趣?”一个奴隶说道:“先生,您不认识我了吗?我是费利西奥(Felicio)。您经常给我带来一些小的人偶玩具 ,我的父亲是您的管家费罗西塔斯(Philositus),我是您的宠奴。”我说道:“那个人简直疯了,我的宠奴又变成一个小男孩了吗?但是,确实有可能,因为他的牙齿正在脱落。”

(4)当我的年老变得明显时,无论走到哪里,我都感觉亏欠那个乡村居所。让我们珍爱我们的年迈时光吧。如果一个人知道如何利用它的话,那将会充满乐趣。水果在熟透后,是最受欢迎的;青春在将要消逝时,是最富魅力的;最后一饮会让酒徒们兴奋——将其灌醉的最后一杯,是其醉态下的画龙点睛之笔。(5)每一种欢乐的最后都含有最大的喜悦。人生在慢慢地走下坡路,还没有到达突然衰退的状态时,是最令人愉快的。可以说,我相信人生站在屋顶的边缘时,拥有其独特的乐趣。或者说,我们已经感受到不再需要追求享乐了。厌倦了欲望,并与其断绝关系,会是多么令人欣慰啊!(6)你会说:“但是,直面死亡的到来是一件令人讨厌的事。”然而,不管是年轻时光,还是年老时光,都应该以同样的方式去面对。也许根据生死簿上的排名,我们当下还不会被死亡召唤。此外,没有人因为太老,就不应去渴望另一天的存在。提醒你,每一天都是人生旅程的一个阶段。

我们生命的跨度被分为不同的部分,它由包含较小圆圈的大圆圈组成。一个圆圈包含且约束着其他圆圈,它涵盖了从出生到最后存在那天的所有时光。另一个圆圈定义了我们年轻的时光。第三个圆圈的周长,约束了所有年少的时光。在每个圆圈里都有一个分类——年。它用全部时间作除数,并乘以我们所获得的生命总和。月,被限制于更窄的一个圆圈。最小的圆圈是天。但即使是一天,它也有开始和结束,日升与日落。(7)就如赫拉克利特(Heraclitus) ——他的昏暗的风格像他的姓氏 那样——所说:“一天与每一天都是相等的。”不同的人对这句话有着不同的解读。一些人认为,它的意思是每天都有着相同的小时数,这样说是正确的。因为“天”代表了24个小时的时间,所有的天长必须相等,因为夜晚所得即白天所失。而另外一些人主张,这句话的意思是指一天的经历就像每一天那样。因为我们每一天的组成元素——也就是光明与黑暗,即使在最长的时间间隔里,也是一样的。永恒的一天,只是使这种光明与黑暗交替的数量更多,无论它是变短或是变长,都不会有不同。(8)所以,每一天都应被看作就像一个终结,就像其会结束我们的存在那样。

帕库维乌斯(Pacuvius) 通过对叙利亚(Syria)的长期统治,使其变成了自己的领地。他常常以自己的名义举办定期的埋葬祭祀——用饮酒和平常葬礼的宴庆方式。然后,他会让人将其从宴会厅抬到他的房间,同时,让太监们欢送并在音乐的伴奏下用希腊语歌唱:“他已经过完了他的一生,他已经过完了他的一生!”(9)帕库维乌斯以这样的方式埋葬每一天。然而,让我们以一种较好的动机,而不是他那种不良的动机去做吧。让我们愉快并欢乐地睡去吧。让我们说:

我已经过完了一世;命运给我定制的旅程

已经完结。

如果上帝乐于给我们添加另外一天的话,我们应该兴高采烈地去迎接那一天。这样的人是最快乐的,他把握了自己的一切,可以无忧无虑地等待明天的到来。当一个人说“我已经过完了一世!”,他每天早上起来时都会收到一份奖励。

(10)我现在应该完结这封信了。你可能会说“什么?难道像往常一样的格言,不会赠予我了吗?”不要担心,信中的格言很有意义,不,可以说是至理名言了,是一份大礼。没有什么比送信人带去的这封信中的格言更高尚了:“在压抑下生活是错误的,但是,没有人是被强迫在压抑下生活的。”当然没有。在各个方向都有很多便捷和简单的,能够通向自由的路。让我们感谢神,没有人被生活所约束。我们可以摆脱所受到的每一个限制。(11)你回复道:“伊壁鸠鲁曾说过这些话。你为什么要借用他人的东西呢?”我坚持认为,任何真理都是属于我自己的资产。我将继续引用伊壁鸠鲁的格言并寄送给你,以至于所有对他人言语推崇奋至,并把价值给予说出言语的人而非言语本身的人,都能够明白:美好的观念都是大家共同的资产。再见。 OvkRdJvIXK5/FslYDi4MNN9h6GBhS4M42nkqaH3YrLG2teyWOsYDtShjPJ5Vi8X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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