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王府门口,萧书白站了近一盏茶的工夫也没被允许进去,这让她很生气。她大声地质问肃王府的侍卫:“我是肃王妃的母亲,是你家王爷的岳母,这座王府为何要拦我?”
人家侍卫答得也理直气壮:“不管你是谁的母亲,只要你不是肃王府的人,就不可以进。夜夫人请不要为难咱们,咱们只是守门的侍卫,规矩礼数都得里头的主子说了算。管事太监已经进去通传了,夫人且再等等,王爷要想见您自然会请您进去的。”
萧书白连人带话都被堵住,既愤怒又尴尬,一双手紧握成拳,在宽大的袖口里不停地打着哆嗦。这一刻她完全相信夜飞舟说的是真的了,因为从前的六殿下对她绝不可能是这种态度的。虽然也不见得有多恭敬,但表面功夫还是做得很好。
可如今这位,却是连表面功夫都不想再做了。
“夫人。”锦绣也看出不对劲,轻轻唤了她一声,“咱们回去吧!先回去再说。”
“回去说什么?”萧书白狠狠地瞪了锦绣一眼,“既然来了就要当面说,为什么还要回去说?肃王府这不是在打我的脸,是在打一品将军府的脸!我今日就是要让全临安城的人都看看,我一品将军府赫赫军功,他们皇家拿我们当什么?娶了我的女儿,却连门都不让我进,皇家就是这样待我夜家的?红妆的祖父还在地下看着呢,这就是他拼了一生去保护的皇家!”
萧书白越说越大声,渐渐地吸引了不少围观的人。人们指指点点说什么的都有,但大多数人还是认同萧书白的话,觉得六殿下将自己的岳母拒之门外,这事儿确实做得不对。
有位不知道是几品的官员还捋着自己不多的几根胡子说:“岳母是长辈,六殿下再怎么说也不能把长辈拒在门外,这让外人瞧着实在太不好看了。有话好好说,都是一家人,不管有什么事,说一说也就说开了,哪能见都不见呢?”
不少人认同他这话,可还有人提出质疑:“六殿下打从伤好之后,已经跟从前不一样了,不管何时见着他,他都是一副谦和模样,逢人都能停下来打声招呼。我觉得这样的六殿下是不太可能把自家人拦在外的,这里边儿一定有事儿,事儿还不能小了。”
“能有什么事?不管什么事那都是他们的家事,家事关起门来说,直接把人挡在门外算什么?当岳母的都亲自找上门了,还没听说女婿不给丈母娘开门的呢!他以为他是皇上啊!以为他这肃王府是皇宫啊!真是没有皇上的命却得了皇上的病,架子真不小。”
说这话的是个年轻人,明显是喝多了,一张脸通红。身边站着个大姑娘,两人眉眼有几分相似,应该是姐弟。
当姐姐的一听弟弟说这话就急了,伸出手使劲儿往弟弟脑袋上戳了一下,咬牙切齿地教训道:“把嘴给我闭上!就显你了?不就是当初六殿下没要那夜温言么,你这是替夜温言打抱不平呢?人家夜四小姐知道你是谁吗你就逞能?大清早喝了几两猫尿你就胡说八道,六殿下那可是当朝太后娘娘的亲生儿子,轮得到你来说嘴?”
当姐姐的话点醒了许多人,是啊,六殿下是李太后的亲生儿子,就算如今李太后大势不在了,可不是还有个摄政王么!人人皆知摄政王从前就是向着六殿下的,如今更是走到哪就把六殿下带到哪,手把手地教导着,的确轮不到他们说嘴。
于是人们不再指责六殿下,反倒是琢磨起萧书白为什么会被拒之门外,甚至有人说:“这当岳母的得是干了什么事儿,才能把女婿气成这样,连门都不让进?六殿下那么好脾气的人都急眼了,可见这位夜家的夫人实在是让人忍无可忍。”
萧书白气得脸都绿了,回过身来冲着那些人就大声道:“都给我住口!我夜家为北齐建功立业,上下三代都在征战沙场,这份功绩是要被世人拿来尊敬的,不是让你们指指点点。”
这话一出,人们也不干了,“我们指点的是你这个人,跟夜家的战功有什么关系?再说了,别以为我们都不认得你,不就是夜家二夫人么,你丈夫就是个没用的废物,夜家战功哪一件也不是他打下来的啊!这份尊荣就是要享受也得是老夫人和大夫人来享受,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搁这儿逞什么英雄啊!”
萧书白被怼了回来,怼得脑子嗡嗡的,再回身冲着肃王府的府门砰砰地就拍了起来,大声喝道:“权青禄你给我出来!我是来看我女儿的,你凭什么不让我进门!”
这次倒是如她所愿,府门开了,里头的管事太监看了她一眼,躬了躬身道:“二夫人,里面请吧!我家王爷刚散了朝回来,正在与朝中几位大人商议国事。这不,听闻二夫人到了,只得提前将几位大人请回去,暂时放下国事来招呼您,王爷已经给几位大人赔过不是了,二夫人就不要再闹了吧!”
说话间,的确有几位身着官服的人从府里走出来,经过她身边时还狠狠地哼了一声,再甩甩袖子以示不满。
这一下那些围观的人就更不待见萧书白了,“人家六殿下明明在商议国事,你说你搁这儿闹腾什么啊?你重要还是国家重要?一个女人不好好在家待着,就知道出来惹事,夜家二老爷也不说管管,这种媳妇儿就该拎回家打一顿,看她下回还敢不敢。”
萧书白气得人都晃了三晃,好在是稳住了。她瞅瞅锦绣手里提着的篮子,小声提醒:“把东西拿好了,把气势也端足了,别给你家三小姐丢人!”
锦绣点点头,提着篮子跟她往里走。只是心里实在纳闷,提一篮子鸡蛋到肃王府干什么?肃王府还能缺了三小姐的鸡蛋吃?
肃王府前堂,权青隐正在上首位置坐着,远远看着萧书白一步步走过来,也不说起身相迎,就坐在那里喝茶。茶碗盖子撩得一下一下的,仿佛根本就没看到萧书白这个人。
萧书白也无所谓他什么态度,反正今儿来这儿的目的也不是心平气和地谈话,态度什么的就都不重要了。她只想看看她的女儿,再问问这位六殿下,她女儿肚子里的孩子哪去了。
萧书白进了屋,看了权青隐一眼,想了想,开口道:“六殿下,是不是要我行大礼,向您问安?外界都说六殿下如今跟从前不一样了,人比从前温和,也比从前有礼,我本以为六殿下懂事了,我这个岳母也能享受到岳母的权力。可今儿瞧殿下这个架势,似乎也没懂事到哪去,不然怎么可能岳母站着女婿还坐着?”
权青隐这时也抬起眼皮看向她,看了一会儿就道:“本王眼拙,怎么不记得我的岳母是长成您这个样子?本王的岳母大人应该是……”他仔细回想,半晌道,“比夫人您要高一些,也要瘦许多,嗯,还要白上一点,脸上没有您这些横肉。她娘家是武将之家,岳母大人自幼习武,虽然舞刀弄枪什么的样样在行,可她整个人看起来依然是很温和的。”
他说着话,又仔细打量萧书白,继而摇头,“不是你这个样子,你太张扬,她很内敛,你要用华服和高高仰起的头颅来彰显你的身份,她不用,她只需往那里一站,就人人都看得出是一位高贵的夫人,是地位不俗的贵人。”
萧书白听着他这话,比她高比她瘦比她白,还是武将之女,那不就是在说穆千秋么!
她几乎都听笑了,“现在你知道认穆千秋是岳母了?那当初一心一意想要娶我女儿的是谁?黑眼白眼看不上夜温言的是谁?让我女儿未婚先孕受尽外人白眼的人,又是谁?”
权青隐抬头看她,“本王不知你说的是谁,但应该不是本王。先帝早就为我和夜四小姐下了赐婚的圣旨,本王怎么可能做出抗旨不遵之事?抗旨是大罪,即便当初本王是嫡皇子,这个罪名也是担不起的,夜二夫人,您也担不起,所以当初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不提了?”萧书白盯着他,心里不停地想着夜飞舟说过的话。这个六殿下是假的,只是长得跟从前那位一模一样而已,不知道是戴了人皮面具还是什么原因,总之这跟从前的根本就不是一个人。她很想从这张脸上看出些蛛丝马迹,可惜盯了许久,还是什么都没盯出。
两个人看起来一模一样,甚至就连这会儿展现出来的霸道不讲理的样子,都是一模一样的,只除了对她和红妆的态度。
萧书白深吸了一口气,不再纠结刚才的话题,反正人都已经娶进门了,现在说认不认的有什么意义?听说除夕宫宴都是带着红妆出席的,当着皇上,以及所有朝臣和官眷的面他都认了红妆肃王正妃的身份,这会儿说这些话,也不过就是气话而已,是为了气她的。
她在心里这样劝着自己,却忘了思考这六殿下为何要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