聘礼还在继续抬,两边的府邸也都装满了,连时开始帮着夜温言在这条巷子里继续扩容。
大殿下二殿下觉得实在待不下去了,有炎华宫在头上压着,夜温言别说杀了个长公主,就算是把皇帝给宰了,也没有人敢说半个不字。
他们再留下去只会出丑,还是赶紧先离开,回去再做商议。
于是二人手一挥,带着禁军就要走,却被夜飞玉给拦了——“两位殿下要上哪去?走之前是不是先把被你们踹坏的府门给赔了?还有,凭白无故污蔑我妹妹,既没有官府的缉拿令,也没有皇上的圣旨,即使二位是王爷,也没有私闯官邸喊打喊杀的权力!何况这里是一品将军府,要是什么人都能来踹上一脚,什么人都能来闹上一闹,我们家成什么了?”
“夜大少爷说得没错!两位殿下就此事必须得给出一个交待来!”
说话这人嗡声嗡气的,中气十足,一边说一边往前走。
许是因为身材太过魁梧,边上的人怕撞伤了自己,纷纷为他让路,在如此拥挤的小巷子里,生生让出一条相对宽敞的路来。
夜温言顺目看去,只见迎面走来那人差不多得有两米高,长得特别壮实,步子也踏得稳当。身上还穿着铠甲,目光清明,一身浩然正气随着他的走来寸寸逼进。
夜温言开始扒拉原主的记忆,很快就把这人给想了起来。这是老将军夜振威身边两员猛将之一,白昼将军吕卫!
这人以力量称霸,据说一只手能举起千斤鼎。原主没有亲眼见过吕卫举鼎,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就算举不起千斤,至少也能举个五百斤往上。单手举五百斤,已经是奇人了。
其实原主跟吕卫很熟的,这人年纪比原主父亲夜景归小两岁,早年没入军营之前住在边关,妻子和孩子都被边关反贼给杀了。他一怒之下从了军,跟在夜老将军麾下,把打仗当做是给妻儿报仇,上阵杀敌次次冲在最前头,杀最多的人,砍最多的头,当然也受最多的伤。
后来老将军把他带回京中,为他置产,想帮他再娶妻。可他却说什么也不愿意,只说心里有恐惧一直在,只要一闭眼就能想到死去的妻儿,再娶一个回来也是耽误人家。
所以他一直没再娶,倒是每次打完了仗回京,都给夜温言带些好吃的好玩的,到府上来逗着她玩上大半天,然后才回自己家去。
老将军曾跟原主说过,你吕叔叔是把你当成他死去的孩子了。可惜当时原主还小,也听不太懂,所以一直对吕卫也是不冷不热的。
此番吕卫回京,想必又是刚打完一场胜仗。这些年北齐虽无大仗可打,但边关冲突依然不断,隔三差五就要打上一回。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死伤也是有的。
她朝着吕卫看过去,只觉这人比记忆中老了许多,走路虽然稳,但她还是看出吕卫的左腿应该是受了伤,相比右腿不太能使得上力气。除此之外,随着人上了年纪,年轻时打仗留下的旧伤也都找了上来,比起在京里从文职的同龄官员们,吕卫的身体非常不好。
“吕叔叔,你回来啦!”她主动叫人,还往前迎了几步。“祖父临去之前的日子里,还总念叨吕叔叔又打了几场胜仗,总算着吕叔叔几时能再回京。可惜祖父去得急,临到最后也没能再见着吕叔叔一面。”
夜老将军的确是没能在最后见到吕卫的,且另一员猛将、暗夜将军闻月他也没能见着。
因为这两年老将军年纪大了,已经不带兵了,人也回到京里颐养天年。边关那边的战事就交给了大儿子夜景归,和麾下白昼暗夜两位将军。
老将军重病时接近腊月,夜景归正好在京,但吕卫和闻月在边关驻守。
那是守着国门,不是闹着玩的,所以即使他们后来接到了老将军和大将军全都病逝的消息,却因为边关一直不稳当,也没能赶得回来。
终于平了边关骚乱,他留下闻月驻守,自己拼了命的往京城赶,却也已经到了这个季节。
“四姑娘长大了。”吕卫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里全都是慈爱。看了一会儿就去解身后背的包袱,然后蹲下来放在地上打开,再把里头的东西一一往外拿。
“这几样是边关百姓新琢磨出来的玩意,我带回来一些给你把玩。路上只顾着往回赶了,什么都没给你买。四姑娘,我这两年没回京,在我印象中你还是个小孩子,没想到已经长成大姑娘,怕是这些小玩意你都该不喜欢了。早知道就该带些胭脂水粉之类的,或是首饰什么的也好,那些才是大姑娘该用之物。下次,下次叔再回来一定给你买。”
他说着就要把那些东西装回去,夜温言赶紧把包袱抢了过来,“谁说我不喜欢的!边关那么远,我想去都去不了,就指望这些东西解解闷。吕叔大老远的带回来,怎的就给我看一眼就要拿走?太小气了!”她佯装怒意,抢宝似的把包袱抱在怀里。
吕卫看着她这小模样就酸了鼻子,吸了两下之后赶紧起身,不再同她说话,转而冲着穆氏抱拳深施一礼,“大夫人,吕卫挑着边关的担子,没能回来送老将军和大将军最后一程,还望大夫人莫要怨怪,也请大夫人节哀。”
穆氏也哭了起来,拭了两下眼泪俯身还礼:“吕将军有心就好,景归临死也惦记着边关那头,还同我说过再见到你一定要多劝劝你,年纪大了,冲锋的事就让年轻人去做。虽然心里有仇恨,可这么多年过去了,该报的仇也报够了,活着的人总也得过自己的日子。”
吕卫点点头,“大夫人说得是,吕卫都记下了。夫人放心,吕卫此番回来会在京城多住些日子,今后家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吩咐,有什么人找上门来捣乱的,有我吕卫在,天王老子也都给他挡回去!一品将军府何等威武,岂容他们在此撒野放肆?”
他说到此,立即转看那两位殿下,扬着震耳朵的声音问道:“听说你们踹了一品将军府的府门?听说你们闯进去要揖拿夜四小姐?是也不是?”
权青术权青照二人脑瓜子嗡嗡的,他们最怕的就是夜老将军这些个旧部。因为旧部仍然在军中,手里握着大量兵权,是跺一跺脚边关都地震的存在。
同这样的人说话,他们的身份地位就不是那么能镇得住了。
可镇不镇得住两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们总不能太没面子。
于是权青术先开了口道:“吕将军,这是刚从边关回来?将士回京不立即进宫述职,为何直接拐道来了一品将军府?难不成在吕将军眼里,一品将军府的地位竟高于皇宫?”
“哎?这怎么个话说的?”不等吕卫急眼,刚还在给夜温言张罗府邸的连时不干了,“刚谁说话呢?大殿下还是二殿下?来来来你们跟咱家好好辩辩,到底哪边儿地位高!”
连时握着一把地契挤到前面来,冲着吕卫笑笑,“吕将军回来了!辛苦辛苦。”然后立即又问权青术,“一边是帝尊大人的岳母家,一边是你们皇族权家,你给咱家说说,哪边儿的地位更高一些?吕将军回京不先拜会帝后娘娘,难道还要直接拐道去皇宫?难不成在大殿下眼里,皇宫的地位还能高于炎华宫?你们权家人要都是这个想法,那这事可就有意思了。”
吴否在边上听了这话赶紧表态:“可不关别的权家人的事,至少不关我家皇上的事。皇上绝对是坚定的拥护帝尊帝后的,至于大殿下二殿下怎么想,那是他们自己的事。”
说完,往边上挪了挪,离那两位殿下又远了些。
见吴否有这样的动作,其它人竟都有同样的动作,也跟着往边上挪了挪。甚至连夜老夫人都挪了挪,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下意识的。
权青术被连时给堵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明明说的是一品将军府,这怎么连时一句话就给拐到帝尊大人那里去了呢?该死,这都是拜那夜温言所赐,夜家这个魔女到底有什么魔力,居然把帝尊大人都给迷惑了?难不成是用了邪术?
这个念头一起,他立即就觉得自己肯定是想对了。夜温言一定是用了邪术才蛊惑了帝尊大人,他不能让帝尊大人上当受骗,必须得把事儿说清楚!
眼瞅着权青术又要开口,二殿下权青照赶紧把人拦了下来,然后冲着他大哥摇了摇头,再对连时道:“自然是帝尊大人排在前头,权家在帝尊面前,什么都不是。”说完又看向吕卫,“吕将军想替夜家人讨个什么样的说法?”
吕卫怒哼一声,“本将军是外人,只管替老将军和大将军的后人撑腰讨公道。至于这个公道如何来偿,你们只管听夜大少爷的话就好。如若不听,本将军不介意把你们给砍了!大不了以命相抵,用我一条命换你们两条命,本将军觉得很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