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温言开口提醒他:“是龟情,龟情。”
刘姓男子看了夜温言一眼,目光不善,里头明显包含着怨恨。
这眼神让师离渊给瞧见了,于是袖子一挥,又把他给打到了另一边的墙上。
男子一连吐了两口血,最后是爬着回来的,却依然记得张开双臂护着老龟。
老龟见状就同他说:“放弃挣扎吧,也不用保护我,人家是北齐帝尊,活了四百多年的人,如今天地灵气都消散了,他依然能使出术法来,你说你怎么跟他打?别说是你了,就算是我,在他面前也只有求饶的份儿。”
说到这,它看了师离渊一眼,又道:“但也就是现在我跟你求饶,没办法,因为靠山倒了,没人罩着老夫了,这要是换作从前,哼,他还不是只有给老夫喂鱼虾的命。小渊渊,你还记得半夜爬起来给老夫钓鱼的经历吗?唉,今日不同往日啊,老夫辉煌不在了!”
啪!一个巴掌隔空拍到它头上,疼得老龟一下就把脑袋缩进了壳里。
“我同你好好说话,这怎么又上手了呢?小渊渊你现在怎的如此暴躁?从前你可不是这样的,你还叫人家小龟龟来着!这才不过四百年不见,你就翻脸不认龟了?”
夜温言又琢磨起边一人一龟的关系来,师离渊看出自家媳妇儿目光不善,气得一个火球术打过去,直接拍在老龟的龟壳上。
火燃熊熊燃烧,刘姓男子嚎啕大哭,师离渊就跟夜温言说:“本尊觉得炖也不好炸也不好,直接烤了最好。一会儿你去找点盐巴来,烤熟了咱们就吃。”
夜温言兴冲冲地进屋找盐巴去了,不一会儿就抱着一罐子盐出来,一边走还一边跟那刘姓男子说:“别嚎了,你们家没酒,你去县里找两坛酒来,烧烤必须得配酒。”
刘姓男子气得哇哇叫,冲过来就要跟夜温言拼。结果就是连夜温言的衣角都没沾着,又被帝尊大人第三次糊到了墙上。这次他有点儿爬不动了,只能趴在墙根儿底下哭。
但哭一会儿就发现老龟还挺禁烧,这么烧都没烧透,还能说话呢!
就听老龟对师离渊说:“故人相见,你到底是跟我生的哪门子气?一会儿要炖我一会儿要炸我,这还直接放火开烧的?好歹咱们也算同门,我是你师尊的灵兽,你就算看在你师尊的面子上,也该对我好点儿不是?你不能娶了媳妇儿就忘了师尊啊!何况你这媳妇儿还没娶到手呢!别看我一直蜗居在秀山县,但临安城的事我也不是没听说,你们现在只是订亲,人家都不一定能嫁给你呢。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娶媳妇儿那天记得对着你师尊的牌位磕几个头,要不然你信不信他老人家拼着一口元神之气,也得活过来扇你几巴掌。”
师离渊抽抽嘴角,没有说话,倒是夜温言开口了:“你猜这火烧几个时辰能把你烧熟?”
老龟一哆嗦,“故人媳妇儿,咱能不能换个话题?”
“还不是媳妇儿,没大婚呢!你换个叫法,我就考虑考虑。”
老龟想了想,道:“故人未过门的媳妇。”
夜温言对它放弃期待,“我叫夜温言,是一品将军府的四小姐,你可以叫我夜四小姐。”
“哦,夜四小姐。”老龟瞅了她一眼,嘟囔着说,“又不是真的夜四小姐。”
夜温言往火里加了几把树枝,火烧得更旺了,老龟立即认怂:“好好好,夜四小姐。”
“嗯。”夜温言点点头,再问它,“你为何管师离渊叫小渊渊?是因为你比他老,还是因为你们之间有点什么不能说或是不可多说的故事?”
老龟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哎哟你这个想法可真不错,从前他宁愿不睡觉,也要去河边钓鱼给我吃,这故事算吗?还有还有,他还给我做过龟窝,还给我洗过澡,算不算?”
师离渊怒了——“老畜生!那是你主人逼着我做的,否则你以为我愿意伺候你?”说完又拉了夜温言一把,“你别听它胡诌八扯,它当年就是个灵兽,修灵者养灵兽可不都那样么。”
夜温言想了想,也觉得有理,就又对那老龟说:“你这龟不实在,说的话都在天上飘着,不着地,不接地气,不知道真假,我不喜欢你。”
老龟想说老子要你喜欢?但话没出口就看到师离渊那不善的眼神,想了想还是算了。
于是长叹一声,道:“真是世道变了,想当初天地灵气还在时,谁敢欺负老夫啊?”
师离渊提醒它:“别以为当初是你厉害,你仗着的只不过是我师尊的名气罢了,人家不打你,是因为打狗还得看主人。如果你不是师尊的灵兽,你再出去试试?早就被人烤了!”
老龟哼哼两声,没有狡辩,夜温言想,看来师离渊说的是真的。她就说那老龟:“看来你以前也挺招人烦哪!不过我听你们说话,似乎你那主人是个厉害角色,给我说说?”
老龟同她讲条件:“把我身上的火给灭了,我就说。别看这火烧不死人,但它热啊!我都出汗了,你这小娃刚刚又加了几把柴,老夫真是服了你们两口子,损招儿一样一样的。”
夜温言嘿嘿地笑,也不灭火,甚至还想再加柴。老龟妥协了:“我说我说。”
庞大的身子扭了扭,这才道:“我家主人当初是天底下最牛逼的大神,天上地下唯他独尊的那种。那时候小渊……呃,那时候师离渊还没有成名,还是个少年,主人揍他跟揍只狗似的,一天打八遍。不过这小子也是个奇迹,居然越挨打越厉害,每次挨完打之后,境界都会小有所成,都会进一小步。如此挨了许多年的打,就把他给打成了除主人之外的天下第一。”
夜温言瞅了瞅师离渊,心里琢磨着这家伙原来好的是这个调调。
师离渊似能看出她心里琢磨什么,气得砍了一棵树,用术法劈成柴,全都加到火里。火一下子旺了起来,都烧冲天了,热得老龟又一顿叫唤:“老夫说得不对吗?师离渊你干什么?”
他咬咬牙,“对个屁!阿言你别听它胡扯,师尊那是在为我打通经脉。”
“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喽。”老龟不想争论这个事,又对夜温言说,“反正他挺怕他师尊的,天下人都怕他师尊,因为他师尊脾气特别不好,非常暴躁,有一点儿不顺心就得出去杀人。当然,他杀的都是坏人,比如炼尸宗那些变态,还有食人宗那些恶鬼。这两个宗门几乎就成了他师尊发脾气的后花园,隔三差五就去杀几个,后来终于有一天把人家两个宗门都给杀光了。等到天下修灵者终于鼓起勇气去讨伐时,才发现炼尸宗和食人宗都成了无人宗,两个宗门一个活人都没有,就剩下一地的尸体,和空中用术法留下的两个大字!”
夜温言好奇,“哪两个大字?”
老龟吸了吸鼻子,看了师离渊一眼,“你说吧!”
师离渊沉默半晌,道:“不渡,我师尊的名字,他叫燕不渡。”
老龟继续道:“修灵者一看到那两个大字就明白这俩宗门是被谁灭的了,从此以后他师尊的疯名在修灵界就更响亮。人人皆知一代天尊燕不渡一生气就去杀人,默默地就把两大祸害宗门都给杀光了。唉,要不是后来天地灵气忽然就没了,他现在应该能到……哎,师离渊,你说他能到什么境界?在问鼎之后,还有什么境界吗?”
师离渊摇头,“不知。师尊至问鼎,我也至问鼎,我们却都没有机缘窥得问鼎之后更高一步。或许就像你说的,如果天地灵气没有消散,师尊应该先一步迈出去吧!”
“是啊,可惜了。”说起从前故人,老龟也正经起来,“那时候主人常说,问鼎之后便是修灵者的第二步,谁若能先一步迈出去,谁就能站在所有修灵者之上,俯瞰天下。他曾为此努力过,也曾希望你能比他先迈出那一步去。可惜这些都白想了,天地灵气都没了,还修个屁的灵。师离渊,这些年我一直都在思考同一个问题,你说天地灵气它为何会突然消失?”
师离渊抬眼看它,半晌,摇头,“不知。”
“你怎么一问三不知呢?”老龟很无奈,“那我再问你,天地灵气都没了,你使了术法之后如何恢复?难不成你身边还留着大量的灵石?这都多少年了,修灵者都死绝了,就你不死,你是靠什么活下来的?又是如何使用的术法?”
夜温言听到这就皱了眉,随即扬扬拳头:“欠揍是吧?这是你该问的吗?姑奶奶我也会使术法,你怎么不问问我是怎么使出来的?”
老龟说:“别着急,问完他就问你了。我把我想问的事情问清楚,接下来你们就可以问你们想问的事情了。问完之后要杀要剐就都随你们的便。两千多年了,老子早就活腻歪了。故人一个个死去,就剩下我一个,活着还有什么劲头。师离渊,你说是不是?”
师离渊心头微颤,一瞬间,太多往事涌上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