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妖不停地叫唤,不停地说话,一会儿问夜温言手里拿的到底是什么,一会儿问夜温言想抽它多少下。喊了一会儿就觉得狠话可能不行,于是改成软乎的,开始念叨夜温言是它见过的最美的美人,美人都是好脾气的,可不能如此动怒。
等到夜温言抽到九百下时,软乎话就又变成了哀求,求夜温言行行好,放过它。
可直到夜温言抽到九百五十下了,也没搭理它一句,它便知道,师离渊的这个媳妇儿是属于人狠话不多那种类型的。别看她先前念念叨叨吵得它心烦,但真要干起正事儿来,那是一点儿废话都没有。
可是不行啊,她没有废话,它活命的机会就更少了。
于是大妖又改变了策略,开始诱敌:“师离渊的媳妇儿,我看你对这无岸海应该也是了解的,但你一定没有我了解得多。我在这海底四百年了,先前我既然能够改变阵法影响到天地法则,那么我就也可以再让海阵做出其它形式的变化。你留我一命,我教给你。”
夜温言的鞭子还没停,任凭大妖怎么说,她就只是在心里数着鞭子,一直数到了九百九十八下,只差最后一下这大妖就要元神尽毁,魂魄散了,她这才停了下来。
大妖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虽然夜温言停了下来,可是停的这个点就太恐怖了。只差一下,只差一下它就没命了,那就意味着它真的一句话也不能说错,错了就是一个死。
于是它做了个深呼吸,决定说点儿实际有用的,比如海阵怎么改。
可当它就准备说时,忽然发现夜温言走了。人家压根儿就没想听它废话,直接又走回了师离渊化成的那根石柱边上坐着,手里的酒坛子又往嘴里送。
它当时就懵了,不打了?只差最后一下,不打了?
不打了好,只要不打了,那女人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愿意怎么念叨怎么念叨,它再也不嫌烦了。
夜温言还真就不打了,从开始打到打完,她一句话也没说,就是坐回柱子边上喝酒。直到又喝光了两坛子酒之后,她才往柱子上一靠,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大妖见她睡着了,自己也没敢吱声,赶紧闭目养神。这是真的在养神,养元神。虽然九百九十九鞭还差一鞭没抽完,它命是保住了,但元神受到的伤害可是不轻。它初步估计,自己现在的修为境界可能已经跌到问鼎初期了。
从问鼎后期大圆满,一直跌到问鼎初期,这要是放在四百多年前天地灵气还在时,修为突然一下子大范围跌落,那就是不死也去半条命的事。
现在倒是没有当初那样紧张,毕竟也没有别人上赶着来杀它。只要夜温言能给它时间,只要夜温言能多睡一段时日,它借助海阵提供的灵力,还是可以恢复的。
可惜夜温言怎么能如它的愿!
她睡过一觉之后就又站了起来,手里那条鞭子又被术法幻化出,然后她站到海阵跟前,勾着眼睛看那大妖。大妖就觉得自己像是被一个特别恐怖的东西给盯上了,都不用那东西挥鞭子,只这么一个眼神都能让它元神颤抖。
它绝望地大叫,夜温言唇角微挑,鞭子猛地甩了过去。
又是九百九十八鞭,抽完之后又坐回柱子底下去喝酒,喝完酒睡觉。
大妖崩溃又绝望,它现在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死循环,是不是夜温言睡醒之后又要打它。
这个问题很快就有了答案,就在夜温言睡醒之后,大妖的噩梦又来了……
如此周而复始,大妖的修为已经被打到结丹中期了。
但这些都不是问题,它始终坚信只要它还活着,只要它还在无岸海里,修为什么的都可以慢慢恢复,一切只是时间的问题。
现如今它最在意的是那最后一鞭,每一次挨打它都害怕夜温言突然下了死手,把那最后一鞭给挥出去。
要知道,妖兽一族要修成人形是多么的不容易,即使是有人类的思维都不容易。
它是妖兽一族的佼佼者,区区两千年就可以渡雷劫化人形。可妖兽一族大部分同类,是终其一生都无法达到的。据典籍记载,从古修士时期开始,一直到四百年前灵气消失的那一刻,能够化成人形的妖兽,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没有人比它更珍惜自己的性命和修为,它现在的想法是,就算给夜温言师离渊这两口子为奴,它也不想死。只要留它一命,让它怎么着都行。
但这事儿跟夜温言似乎没得谈,因为夜温言根本就不说话,就跟个哑巴似的,从开始打它那天起,她的生命就只剩下三件事:打它、喝酒、睡觉。
周而复始。
这一套流程下来,整的大妖一天比一天紧张,虽然明知道夜温言这就是为了折磨它,一时半会儿不会轻易就让它死。但它也害怕啊!它主要是怕夜温言哪一天数错数了……
于是后来,大妖就在打它这件事情上变得主动起来,主动帮夜温言查数。
夜温言的鞭子甩一下,它喊一声:“一。”再甩一下,它喊一声:“二。”
一直数到九百九十八下方才作罢。
数了几日之后它就想到了从前总听人类说起的一句话:让人给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那它这就属于让人给打了还帮人家数数呢!
但不数也不行啊,一天九百多个数,万一夜温言数错了呢?
就这样,大妖给夜温言数了不知道多少天的数,终于有一天,它发现自己全身上下的灵力一点儿都没有了。修为就更别提了,直接跌成了凡人……不对,凡兽。
它当时死的心都有,再也不想数数了,只求夜温言给它一个痛快。
它大骂夜温言:“你太损了,哪怕给我留到炼气期的修为呢,我也不至于这么绝望。可你直接把我抽成了凡兽,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你给我个痛快吧,我求你了!”
夜温言就站在海阵跟前,还是不说话,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它,看得大妖全身发冷。
直觉告诉它,夜温言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她此时不说话,简直比说话还要可怕。
因为不说就代表未知,它现在全身不能动,想死都死不了,鬼知道夜温言要怎么折磨它?
好在夜温言并没有让它多等,很快“怎么折磨”这件事就有了答案。
夜温言亲自走到了海阵里,跟它面对面站着,手里托着一朵花。
她就把那朵花搁在大妖的眉心,大妖就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顺着眉心钻到了自己的脑子里,一顿翻呐,也不知道在翻啥呢,差点没把它给整吐了。
终于那东西从脑子里抽离出了,它很快就发现之前就被抽得遍体鳞伤的元神,这会儿似乎伤得更重,支离破碎,眼瞅着就要碎裂。
它以为自己就要死了,正高兴呢,结果夜温言一道术法打过来,它又活了。
元神被小小的修补了一下,凑合凑合还能用一阵。
它实在绝望。
眉心的花飞了起来,夜温言看了一会儿,心说妖兽还真是有趣,搜魂都搜不成个傻子。
她从海阵里退了出来,大妖这会儿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你为什么能进入到海阵里?你是什么人?你跟夜无岸那王八蛋什么关系?”
夜温言不知道它为何骂夜无岸是王八蛋,不解地看向它,依然没说话,但是大妖毕竟跟她相处了这些日子,多少对她的情绪也有一些了解。
眼下一看她这副表情,立即就知道自己刚刚的话她想知道。
于是它也不等夜温言再问,立即就道:“我主动告诉你,算我戴罪立功怎么样?夜温言,我不知道你跟夜无岸什么关系,但我能说的是,我们妖兽一族虽然不是人,但那夜无岸他是真的狗!数千年前,这片大陆最先有了灵智的妖兽,其实不是陆地上的,而是海里的。
就是我们所在的这片无岸海,海底磅礴的灵力不能被人类修灵者使用,但却可以被妖兽一族使用。于是海里的妖兽最先开化出灵智来,一点点修炼,从炼气到问鼎,终于其中一个可以渡雷劫化成人形了。
当时妖兽一族已经商量好了,只要它们有化成人形的同类,就让那个同类到陆地上去,去跟人类融为一体,学人类的语言,学人类的功法,然后再把那些东西传回来,教给妖兽。
同时它也肩负着使命,要找到更多的妖兽,告诉它们无岸海下面修炼很快,把同类都带到海底去。直到有更多的妖兽化为人形之后,妖兽一族就从无岸海底出来,跟人类抢地盘。
本来打算的好好的,那个化成人形的妖兽也上岸了,结果没几天工夫就碰到了夜无岸那个王八蛋。
夜无岸也不怎么的,居然认出它是妖兽所化,但他没揭穿,反而还跟那妖兽成为了朋友。
他取得了妖兽的信任,下到了无岸海底来,在摸清楚海底妖兽数量和分布之后,他就大开杀戒,把能杀的都给杀了。
然后他就布下海阵,那些不能被他一网打尽的妖兽就被困在海阵里,成为他的笼中之物。
他打从那时起,没事儿就到海底来转悠,没事儿就在阵法里穿梭,见着一个就杀一个,整整杀了一百年,终于把当时所有妖兽都给杀死了。”
它说到这里长出一口气,“当然,我是个例外,因为我不是海底的……”
大妖的确不是海底的,它是陆地上的,而且它才两千岁,无岸海底的事它并没有参与过。
但没参与过并不代表它不知道,事实上这件事情所有妖兽都知道,即使夜无岸当初杀了那么多海底妖兽,但无岸海那么大,谁能保证没有漏网之鱼呢?
这件事情渐渐地就在妖兽一族间传了开,一直流传到天地灵气消失。
夜温言听着这些话,终于明白为何先祖夜无岸要在无岸海里布下海阵。先前祖上流传下来的也只是说无岸海风不平浪不静的,凡人没办法赖以生存,还深受其扰。所以夜无岸就用海阵镇住了无岸海的大啸,让它平静下来。
但如今看来事情绝不是那样简单,倒是这大妖的说法更加可信。
不过这又能说明什么呢?只能说明她的先祖有先见之明,提前几千年就凭一己之力解决了一场人妖大战。至于为何玄脉夜家的典籍里没有这方面的记载,想必也是时隔太多年,许多记载已经留不住了。
也有可能是夜无岸他根本就没打算把这个时空的事情,说给另外一个时空的后辈。毕竟若让另一个时空的夜家人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灵气充沛,遍天下都是修灵者,只怕他们早就想尽办法要到这边来了。
大妖见她只是听着这些事并没有说话,便也有些急了,“夜温言你这是什么反应?我该说的也说了,现在我也不求你放过我,只求你给我一个痛快。行不行的你给句话啊!”
夜温言又瞅了它一眼,还是没吱声。
她又回到红柱子边上坐下来,心里盘算着自己在这海底待了多少日子。
海深之处是没有岁月可言的,她总觉得自己在这里已经待了很久,但是却没有经历到每月十五的灵力丧失。
或许这无岸海底跟大陆的确是不一样的,不但更适合妖兽修炼,竟还抑制住了她的毛病。
只是越来越不爱说话了,也可能是先前的话说得太多,以至于她现在坐在师离渊边上,每次想开口,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但又不想离开这里,仿佛只有靠在这根柱子上才觉得踏实,只有感受着柱子上还能散发出来的淡淡的灵力,才能感觉到师离渊的生命迹象。
只是这迹象太弱了,她真怕自己一旦离开就再也见不到他。真怕出去一趟再回来,这根柱子就再也没有复生的可能。
如果没了师离渊,她还能在这个时代好好活着吗?
应该也是能的吧!其实谁离了谁不能活呢?只是那样活着有没有意义罢了。
前世活了那么些年,她从来也没觉得自己有一天会为了一个人寻死觅活,那所谓的情情爱爱在她看来,不过是一场又一场的过眼云烟。夜家人寿命都长,所以她从来都没想过要找一男子共度一生,也从没想过有一天还要生个孩子。
她怕等到有一天丈夫孩子老了,死了,她还像个怪物一样的活着。
那该多可悲。
这一世是给了她希望的,因为遇着了师离渊,因为知道师离渊也可以跟她一样修灵,可以长长久久地活,她这才放下一切戒备,投入一场爱情当中。
却没想到,老天爷对玄脉夜家竟是如此苛刻,她都找到这么好的人了,本以为万无一失的事,到最后却还是这样的结果。
夜温言突然有些理解燕不渡,明明已经修到天下第一,结果天地灵气突然消失,让他一身修为尽废。千年生命成了一个笑话,他如何能不骂老天爷?
她仰起头往上看,上面是黑漆漆的海,看不到太阳,也透不进来光亮。
再向下看,下面全是被她捏碎的花瓣。
她转过身,又用额头抵着石柱,用传音的方式将自己的话递送进去。
她说:“师离渊,我可能不能在海底陪着你了,空间里的花快用完了。这无岸海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虽然抵了我每月十五的大病,却又让我加倍地消耗灵力。我空间里存了那么多的花,本以为怎么都够用的,谁成想还真不够。
现在还剩下一些,我在这海底布个阵法,保你三年。师离渊你信我,三年之内我一定会找齐五彩石,引动天地浩劫,破了一甲子寿元的桎梏,也将你从这海底给救出来。
师离渊,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咱们的缘分还没到尽头呢!这天道终有一天得向我们低头,一切都由不得它做主!”
话说完,收回传音,整个人突然凌空而起。
数不尽的鲜花随着她的术法挥动起来,渐渐地将那根红柱包围。
大量的灵力由花而生,大量的灵力被花吸引。无岸海底本只供妖兽修炼的灵力,突然之间像是改了道的河流,竟全部转化为能为人类修灵者使用的养分,疯狂地向着石柱涌去。
大妖都看呆了,纵是它知道夜温言有灵力可以使用,也没想到夜温言的本事竟然这么强。
改变无岸海底的灵力走向,这种事情除了夜无岸,根本是没有人可以做得到的吧?
“你到底跟夜无岸是什么关系?”它又问了起来,“就算是死,你也让我死个明白啊!”
可惜夜温言就不想让它做个明白鬼,之前搜魂得来的信息已经让她十分震怒,近两千年来这大妖对人类做过的所有事情,都在她脑子里过了一遍,直把她对妖兽的憎恨又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灵阵布完,她又走到了大妖跟前。这大妖说得没错,因为她是夜无岸的后辈,所以这海底的海阵对她有一种自然而然的亲近。她可以让赶神鞭穿进去,她也可以自己亲自走进去,甚至她还可以把大妖从阵法里带出来。
夜温言的确那么做了,如今的大妖除了会说话以外,什么本事都没有。就跟一只普通的野兽没有任何区别。甚至它还不如野兽凶猛,因为赶神鞭对它元神造成的伤害也是不可逆的。
她最后看了一眼师离渊,然后再没有留恋,拎着大妖迅速离开海面,回到岸边。
直到一人一妖上了岸,储物镯子里最后一朵鲜花也用完了。避水术哗啦一下消散了去,海水重新闭合,再也不容人通过。
许久未离开海底,冷不丁一到岸上来,就觉阳光实在刺眼。
她的眼睛半睁半闭着,手里拎着的妖兽却丝毫没有松开,过了一会儿就听大妖问她:“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问话的声音打着颤,哆哆嗦嗦的。
夜温言看了它一眼,还是不说话,只管把它拖在地上往前走。
走了一会儿就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人,她冲那人笑笑,想开口叫他一声,却发现许久没有说过话的嗓子,已经哑得不成样子,叫了几次都没能发出声音来。
那人已经朝着她跑过来,到了跟前一把将她的胳膊抓住,欢欢喜喜地叫她:“杳杳。”
她就只能干巴巴地笑了两下,然后笑容收回一把将人推开,大步朝前走去。
夏日里的南方到处都是花,她拖着大妖从海仙镇走过,见花就采,遇花就拾。一直出了镇子口,权青繁见她似乎还要往前走,就追上去道:“杳杳,你是不是要出城?我有马,咱们骑马去吧!”
这一次她倒是点了头,骑上肖酒牵来的马,又把大妖用绳子捆住拖在地上,朝着赤云城就冲了出去。
权青繁紧跟在后面,生怕把人给跟丢了。同时也紧紧盯着那大妖,生怕它再突然发难。
一直到了赤云城,他怕守城的官兵拦着,远远就喊道:“本王回城,与前方那位姑娘同行,莫要阻拦。”
守城的官兵一听这话赶紧把道让了开,往来的百姓也纷纷退到两旁。夜温言和权青繁的马疾驰而过,权青繁很快就发现了夜温言的意图——
她去的是申府!
如今申家的人还都被关押着呢!这件事情权青繁也没有上报朝廷,甚至就连这边的知府苏远望想要往上递折子都被他拦了下来。
他觉得,申氏一族应该留给夜温言。
如今的申府再也没有了从前的辉煌,整个府邸都被重兵监管着,不只外面有兵,里面也有兵。所有申家人的活动范围都只能在这座府邸里,谁也不能往外走一步。
倒是有人天天往里送菜,但送菜的人是给衙门送菜的,万无一失。送的菜也是平常的青菜,多一口好吃的都不带给他们的。
申老太爷和申老夫人受不起打击,已经病倒了,申家三位老爷虽然还撑着,但也没有了从前的精气神儿。特别是申二老爷申暮阳,他后来才明白,原来长得特别好看的肖杳杳根本就不叫肖杳杳,而是叫夜温言,夜老将军的孙女、帝尊大人未过门的媳妇儿。
他真是肚肠子都悔青了,既不愿承认这事儿是自己造的孽,又不得不承认如果不是他想跟夜温言成亲,事情也不会闹到这种地步。
没有人知道要被关多久,直到这一天夜温言到来,手里还拎着个半人半马、已经被折磨得没了形的妖兽,申家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甚至申暮阳还下意识地说了句:“完了!”
的确是完了!
夜温言入府之后二话不说,直接把大妖扔到了申府前院儿。
申家所有人都被赶到了前院儿来,连申老太爷和申老夫人都被抬过来了。
夜温言看着这些人,也不说话,倒是一把鲜花捏碎,直接在申家前院儿用术法起了一个火架子。
权青繁多少猜到了她要干什么,于是自告奋勇,亲自上前将那大妖串羊肉串一样串了起来,直接架到火架子上去烧烤。
大妖疼得哇哇叫,一会儿骂夜温言,一会儿骂师离渊,一会儿又骂申家人。
但是没过多久,它也骂不动了。火已经把它烤得冒了油,最后一缕神识也在这无名业火中烤得消失殆尽。
申家人全身颤抖,用自己的孩子喂了四百年的大妖,居然就在他们眼前被烤成了肉干。肉香味还弥漫在申府上空呢,这让他们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些孩子,就仿佛这把火烤的根本不是大妖,而是他们的孩子一样。
有人哭了起来,有人跪了下来,也有人吓得大叫,还有人吓到晕倒。
可惜,这些看在夜温言眼里,都是申家人自作自受,一点儿都生不起同情。
大妖死了,肉被火烤成了炭,最后连骨头渣子都烧没了。
但是火还没灭,申家人吓得哆哆嗦嗦的,就以为夜温言烤完了大妖就要烤他们。
但是夜温言没烤,她只是走上前,看了看申老太爷,看了看申老夫人,也看了看申家三位老爷。然后突然伸出手,一个接着一个地捏爆了他们的脑袋。
这一幕让许多人都不敢看,包括那些官兵,一个个的也都别过头去。
赤云城知府苏远望也赶了过来,这一幕正好被他看在眼里,当时心就抽了一下。
他想到了夜温言出海之后会找申家寻仇,但却没想到她竟用如此直接的方式宰了申家。
但还有那么多剩下的人呢!
许久没有开过口的夜温言,终于在申家人面前说起话来。她告诉剩下的那些人说:“即日起,奴仆抹去记忆,送离申府。其余所有人,终此一生不得离开这座府邸半步。当年我夫君留下一个祸患,今日我绝不会让历史重演。就在这里生活吧,你们申氏一族从此以后再不会繁衍后代,只等这一辈子过完,那就是彻底的完了。”
人们一愣,还没太明白她说这话的意思。等过了一会儿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夜温言这是要把他们关死在这府里啊!不能繁衍后代,那岂不就意味着几十年以后,申家就彻底从这个世界消除了吗?
果然是永绝后患,四百年前帝尊还留了一个活口呢,这帝后竟是一个活口都不给他们留。
可惜没有人敢忤逆夜温言,他们都看到了夜温言此刻的愤怒,也都记得夜温言捏死那五个人时眼都不眨一下的样子。所以他们知道,跟这样的人,是没有人情可讲的。
见夜温言已经做好了决定和安排,苏远望立即安排人将申家的奴仆从人堆里挑出来。等到所有人挑完,夜温言一道术法挥过去,那些人关于申府记忆便全部抹去了。
官差将他们都用布袋子套住脑袋,带离了现场。而剩下的申家人,无论男女老少,从今往后就只能在这一方小天地里过活。不能婚配,无法繁衍,夜温言还给这座府邸下了一道长达一百年的禁制。
一百年之后,一切都成灰。
但这还不算完,她心底的愤怒又岂是废了一座申府就能平息的?
前世的仇相隔时空,报无可报。但这一世的仇就在眼前,为何不报?
她问苏远望:“申家祖坟在哪?”
苏远望一哆嗦,当时就想到了一个传说。
相传帝尊大人脾气特别不好,谁要是惹他生气了,他必刨对方祖坟。
难不成这个毛病帝后娘娘也被传上了?还是说他俩本就是一个性子?
不管他怎么想,申家祖坟的位置他还是给夜温言指出来了。
即使帝尊大人不在了,可帝后娘娘也是个得罪不起的存在。即使她不顶着帝后娘娘的头衔,她依然是一品将军府最可怕的夜四小姐,是夜老将军最娇纵的孙女。
何况边上还站着个五殿下呢!皇族人都没说什么,他有何好犹豫的。
夜温言往申家祖坟去了,权青繁依然跟在后头,就像个跟班一样,寸步不离。
苏远望退了一众官兵,又想了想,一咬牙,自己也跟了过去。
他其实是想见世面的,至于夜温言的安危,他并不是很担心。毕竟他亲眼看见帝后娘娘使了术法的,虽说不知道是夜温言本身就会,但也想着肯定是帝尊大人教的。
如今大妖已死,那帝后娘娘就是这天地间最最厉害的存在了,还能有何危险?
所以他一心只想见世面,或者说看热闹也行,却没想到这个世面见得实在是太恐怖了,他眼睁睁看着夜温言施展大术法,直接掀了申家祖坟的顶盖,连棺材板都飞起来了。
随后飘到空中的就是申家祖先那些骨头架子,可能是有术法承着的原因,所有骨头架子都是完整的,一点都没零散。在空中飘了一会儿,然后就陆续落地,甚至还往前推进一些。
苏远望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只见夜温言一回头,一脸疑惑地问他:“你的官差呢?”
苏远望结结巴巴地答:“都,都留在赤云城了。”
申家祖坟在赤云城外十里,倒也不远,权青繁立即替夜温言吩咐下去:“把人都叫来!”
苏远望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帝后娘娘是只把坟挖开看看吗?然后再让官差来埋?
这时就听夜温言说:“劳烦知府大人数一数一共多少副骨头架子,叫上你的官差带上鞭子过来,一副架子一个人,给我鞭尸五日。”
苏远望明白了,帝后娘娘这是宰了申家人还觉不过瘾,连申家祖先都不放过。
不过想想也的确是不够解恨的,申家人算计的可不只是一位帝尊,而是整个天下。不管是哪个国家的人,只要是人类,都被申家人算计进去了。
这是大妖没出海,一旦大妖出海,生灵涂炭,他哪还有机会活着站在这里。
苏远望不敢多想,赶紧清点了一遍骨头架子数量,立即往回跑。两个时辰后,终于带着大队的官差来到申家祖坟。果然就按着夜温言说的,一人分了一副骨头架子,大声吩咐:“给我抽!狠狠地抽!鞭尸五日,过后有赏!”
原本对于这种鞭尸的事,官差们还有些忌讳,不管再怎么恨申家人,鞭尸总归是怪吓人的。但一听说过后有赏,那忌讳不忌讳的就都没什么意义了。
官差们一人领了副骨头,鞭子一扬,闭着眼睛就开抽。
苏远望看了一会儿,就觉得五日实在有点儿长,官差们体力也跟不上啊!于是又跑回赤云城去点了一批人,在申家祖坟外头搭了帐篷,鞭尸两班倒。
夜温言一直没走,就站在原地一言不发地看着。权青繁走到她身边看了一会儿,怎么看怎么觉得夜温言的情绪不大对劲。
虽然人看起来精精神神的没什么问题,除了话少一些,别的都正常。但她这个样子就好像是在憋着,天大的委屈都憋在心里头,看得叫人难受。
他知道,这种情绪要么外在爆发,要么内在爆发。外在爆发还好,说出来,骂出来,打出来,哭出来。可一旦内在爆发,那就是最危险的,好好的人憋久了,可能突然一下子就崩溃了,或疯或傻,也或许……就没了命。
他一想到这些就慌,因为申府上有太多女人都疯疯傻傻的,那都是受了大刺激还不能外在的爆发出来,最后折磨的只能是自己。
他害怕夜温言变成那样,他只要一想到夜温言有一天也会跟申府的那些女人一样,他就要先疯了。
权青繁伸手去扯夜温言的袖子,扯到第三下时夜温言才有反应,怔怔地问他:“什么事?”
他张了张口,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事,只是想问问她还好不好。可看她这样子,明显是不太好啊!于是便同她说:“我们回吧!我在赤云城里有一处宅子,你先去休息一下。”
夜温言脑子忽忽悠悠地就想到了那个破败的小院子,当时权青繁化名肖酒,骗她说那里是他爷爷奶奶住的地方。如今看来,那里原先住的应该是一对老夫妻,且很有可能在那场大风雪中没熬过去,死了。
见她没说话,倒像是在想什么事情,权青繁也不怎么的,也跟她想到了一处去。
便同她说:“不是我们之前住过的地方。我是有大宅子在这边的,不会让你受苦。先前那小院子是我偶然发现的,去时原本的主人已经冻死在院子里,我替他们收了尸,葬到了城外,那院子没人住,我又怕暴露身份,就把你领了过去。”
夜温言点点头,转了身,像是答应了他的提议,想跟他去府邸休息。
可也不怎么的,一转身,就觉头昏脚软,人一下子就往前栽了去。
权青繁吓了一跳,正想要伸手去扶她,却见一个人踏空而来,稳稳当当把人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