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已看到,人口的增加导致了农业革命,而农业革命反过来又导致了更大规模的人口增长。同样是1平方英里的土地,种植作物能养活的人口要比采集食物所能养活的人口多得多。因此,当我们看到人类总人口在距今1万至2000年的8000年中,从532万直线上升到1.33亿,即足足增加24倍时,也就不会感到惊奇了。
一位西方观察家记录了北罗得西亚(今赞比亚)贝恩巴部落成员在1933年9月间的工作情形。无可否认,这里记录的是一年中的农闲时节,人们可以比平常多喝一些啤酒。不过,记录中的以下精选片断表明,贝恩巴部落成员无须应付现代工业社会中的“日常苦差事”。*
* A. I. Richards Land,Labour and Diet in Northern Rhodesia(Oxford University, 1939), pp. 162-164.
1933年9月1日,准备好了两葫芦啤酒,其中一葫芦给老头们喝,另一葫芦给小伙子们喝。有人生了一个小孩。其他村庄的妇女赶过来祝贺,并在村子里待了两三天。这期间妇女们种菜的活推后了。
9月2日,老头们出去清理灌木。小伙子们待在家里喝剩下的、有点发酸的啤酒。邻村有更多的妇女赶来看新生的小孩。很少有妇女出门去侍弄菜地。
9月3日,小伙子们和妇女们去邻村参加由来访的传教团医生主持的宗教活动。没人去种菜。
9月6日,老头们和小伙子们清晨6:30开始工作,一直干到下午2点。晚上老头们和小伙子们各喝一葫芦啤酒。妇女们像往常一样在菜园里干活。
9月7日,观察家所在的狩猎组杀死了一头雄鹿。小伙子们负责将鹿肉取回来。妇女们磨多余的面粉,就着鹿肉一起吃。还准备好了两葫芦啤酒,人们从下午2点开始喝酒。到4点钟的时候,小伙子们开始醉醺醺地在村子里摇来晃去,四处滋事,最终争吵起来。晚上跳舞。老婆婆们也兴高采烈,而她们的女儿则指责她们在村子广场上跳粗俗的舞蹈。没有足够的啤酒给较年轻的女人们喝,她们仍保持清醒,并对其他人的行为表示不满。除了老头们以外,没人干菜园里的活。
9月8日,上午8:00,每个人都兴高采烈地去菜园干活。中午12:00,人们回到家里。小伙子们坐在隐蔽处,喝了两小时的剩啤酒,用苏格兰传教士教的全音阶唱法唱赞美诗。小姑娘们出去进行小规模的给鱼下毒的活动,但什么也没抓到。
9月15日,3个男人在河边开垦旱季菜地。小男孩们在学诱捕鸟类。年轻的女人们都去了首都,还没回来。没人得到开胃小菜。没人做像样的饭。
9月17日,天很热。小伙子们整天坐在隐蔽处,互相为对方梳头、刮脸,互相捉虱子。得不到开胃小菜。女人们太累了,不愿意做饭。
9月19日,9个男人出去清理灌木丛。1个女人在锄地。3个女人在堆柴火。年轻的女人们出去给鱼下毒,抓到了一条鱼(约2磅重)。
9月22日,3个男人出去清理灌木丛。1个男人锄地。4个小伙子和他们妻子中的3个人去钓鱼。3个人在堆柴火。
9月24日,全村分享4葫芦啤酒。除了男人们外,女人们也可以喝个够。喝啤酒的活动时断时续地进行了两天。
9月25日,两个老头只能去砍树。小伙子们不敢爬树,因为“啤酒在眼前晃荡”,他们坐在隐蔽处编篮子。只有一个女人在侍弄菜地。小男孩们在诱捕鸟。剩余的啤酒被喝个精光。
9月30日,更多的啤酒。4个男人出去清理灌木。
并非所有民族的人口增长都一模一样。最先转向农业生产的那些民族,其人口往往也增长得最快。就像我们先前看到的那样,作为食物采集者的妇女只有少数几个孩子,因为她们要用自己的乳房为每个孩子哺乳达数年之久,而且在哺乳期间她们一般不会再怀孕。但是,随着农业革命的到来,母亲们除了利用自己的乳汁外,还能利用母牛、绵羊和山羊来给孩子们提供充足的奶水,因此,她们再也不必自己为每个孩子哺乳好几年。而一旦停止哺乳,她们重新怀孕的机会也就大大增加了。生活在拥有驯化了的牲畜的村子中的妇女平均每人生6个孩子,这与漫长的数世纪中过着游牧生活的食物采集者平均每人生4个小孩的情况形成了明显对照。这就是我们在前面已看到的在距今1万年到2000年间全球人口剧增的原因。
当农业人口快速增长并迁徙到世界各地时,食物采集者的人数远远落后了,而且被排挤出大部分土壤肥沃的地区。早期农业的生产率并不很高,所以村庄中很快就出现人口压力,过剩的人口只好移居到附近食物采集者所在的地区。有时候,数量上占劣势的食物采集者被迫逃到不适于农耕的其他地区。在非洲就出现过这种情形:布希曼人最终居住在卡拉哈里沙漠,而俾格米人现在则住在茂密的丛林中(见地图2和地图5)。
农业移民和当地食物采集者之间最常见的关系是相互通婚,生出一种新的混血人种。当人口压力又逐步形成时,新的混血儿居民便又向新的地方迁徙,进而又与那里的当地人通婚,逐渐融合。农业技术和农作物就这样被传播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而在农业最后到达的那些地方出现的人,则成为其种族类型与最早的创始者完全不同的人。因此,尽管小麦、牛、轮子和犁发源于中东,然而把这些东西带入中国北部的却是纯粹的蒙古人。
一次又一次的迁移使农业传播到全球各地,迁移的最后结果是,公元前8000年时组成全体人类的狩猎者,到公元前1500年时,减少到几乎只占人口的1%。职业的转变转而又导致种族的变动。全球种族分布图表明,1万年以前,高加索人、蒙古人、黑种人、布希曼人、俾格米人和澳大利亚种人这六个种族之间的分布地域大致是平衡的(见地图2)。但到公元1000年时,这一平衡发生了剧烈的变动,这一变动有利于从事农业的蒙古种人、高加索种人和黑种人,而不利于仍过渔猎采集生活的布希曼人和俾格米人。澳大利亚种人之所以能维持原状,只是由于他们居住在与世隔绝的岛屿上,还没有被任何从事农业的人发现。这些岛屿直到18世纪才被欧洲的探险者发现。当这一发现迟迟地但终于来临时,岛屿上不幸的土著居民便遭到了更加悲惨的结局。从整体上综观全球,农业革命对种族的影响是,结束了长达数千年的种族平衡,建立起一直持续到今天的蒙古种人、高加索种人和黑种人的优势。
地图5 狩猎人口活动区域缩减
[推荐读物]
关于农业革命起源和本质的理论正随着新的发现而不断地发生变化。有关这一问题的最新见解出现在C. Wesley Cowan和Patty Jo Watson 合著的The Origins of Agriculture(Smithsonian Institution出版社,1992)和R. D. Hurt所著的Indian Agriculture in America :Prehistory to the Present(University of Kansas出版社,1987)两书中。了解相关内容也可参阅下列著作:M. N. Cohen所著的The Food Crisis in Prehistory(Yale University出版社,1977)、S. Struever主编的Prehistoric Agriculture(Natural History出版社,1971)、L. R. Binford和S. R. Binford共同主编的New Perspectives in Archeology(Aldine出版社,1968),以及B. M. Fagan主编的Avenues to Antiquity(W. H. Freeman出版社,1976)。有关中国农业独立起源的描述参见Ping-ti Ho所著的The Cradle of the East(University of Chicago出版社,1975)和D. N. Keightly主编的The Origins of Chinese Civilization(University of California出版社,1983)。C. Renfrew所著的Archeology and Language(Cambridge University出版社,1988)一书分析了农业在欧洲的传播所带来的文化结果。J. Bertin所著的Atlas of Food Crops(Paris出版社,1971)一书则阐述了农业革命对今日世界的影响。D. Price 与J. A. Brown合著的Prehistoric Food-Gatherers,the Emergence of Cultural Complexity(Academic出版社,1985)分析了食物采集者安土重迁思想的源起。
[注释]
1. Cited in New York Times,April 23,1996.
2. L. H. Morgan,Houses and House-Life of the American Aborigines(New York,1881),p. 45.
3. J. H. Province, “Cooperative Ricefield Cultivation Among the Siang Dyaks of Central Borneo,”American Anthropologist,Vol. 39,No. 1(1937),pp. 80-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