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上文所述,主导技术范式增长潜力的耗尽导致近年来全球危机和经济萧条席卷世界主要国家。目前正在经历新技术范式的“诞生”阶段,其经济层面的表现是金融动荡与经济萧条,金融动荡伴随着金融“泡沫”的形成和崩溃,而经济萧条的特征是传统行业的利润率、生产量、收入和价格下降,其中包括基础能源和结构材料,而在科研生产周期的初始阶段,新技术才能得以迅速普及。
危机进程的“震中”处于当前世界经济范式的“核心”,即美国金融体系。国际金融危机的第一次“震荡”冲击了美国主要机构,即世界最大的投资银行雷曼兄弟、摩根大通公司、贝尔斯登公司、德意志银行、法国农业信贷银行、巴克莱银行、瑞士信贷银行及法国巴黎银行。随后,保障资本再生产的国家机构即保险和抵押机构崩溃。尽管美国金融体系由于货币发行量的急剧增加而幸存下来,但此后不平衡的现象仍在增加,美国国债突增至21万亿美元,金融“泡沫”的衍生品仍在持续增加(图5-1)。
图5-1 美国最大的金融控股公司(前5名和前25名)即金融衍生品持有者的衍生品数量、资产(万亿美元)及其比率(倍)
资料来源:
М.Ершов по данным Office of the Comptroller of the Currency.-Эксперт.-2015, №36.
在美国国债和衍生品数量增加的同时美元发行量也在增加,这表明美元是以金融金字塔模式运作,短期负债通过发行美元来偿还。当系统失去稳定性并易受外部和内部“冲击”时,此模式进入加剧恶化阶段。所有这些证明了在帝国主义世界经济范式框架内,美国资本积累周期的扩张达到了极限,经济发展的潜力也消失殆尽。理解这一点,美国统治精英们就抓住了传统的“稻草”,为消除这些威胁,他们走上了破坏债权国稳定和秩序的道路,债权国陷入混乱使得美国大部分债务可以被冲销,债权国的资产被其据为己有。
从理论上讲,如果新技术范式的增长足够强劲,从而产生可以抵消累积负债的收入流,美国便可以重返可持续增长之路。但是,美国经济、金融、社会和技术领域的发展严重失衡,在现有世界经济范式框架内保障资本再生产的体制系统不太可能使美国重返可持续增长之路。
摆脱当前萧条的方法必然需要地缘政治和经济的大规模变化。与以前一样,“冠军”国家无法进行根本性的机制创新,机制创新可以在新技术范式的基础上将释放的资金引流到经济结构的重组中,现有的制度体系可以继续促进再生产,并真正为经济利益服务。
如上文所述,目前全球经济结构正在经历转型,即在纳米、生物工程及信息通信技术基础上向新技术范式的过渡。不久,先进国家将进入其经济增长的“长波”阶段。石油价格下跌是新技术范式“诞生”阶段完成的标志,新技术的迅速普及大幅提高资源利用效率并降低生产能耗,使新经济范式进入指数增长阶段。在全球技术范式转型期间,落后国家才有机会在经济上取得“突破”,从而达到发达国家的水平,而发达国家则陷入在过时的生产和技术综合体中投资过度的窘境。
今天,中国和东南亚其他国家正在取得这样的“突破”。在过去三十年中,中国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就。2014年中国GDP和高技术产品出口都位居世界第一。在过去的三十年中,中国的GDP增长30倍(按人民币兑美元的当前汇率从3000亿美元增长到9万亿美元),工业产值增长40—50倍,外汇储备增长了数百倍(从几百亿美元到4万亿美元)。在经济发展方面,根据人均国内生产总值,中国已经从最贫穷国家的名单中上升到了收入最高的30个国家行列(中等收入) 。
中国正在成为全球工程技术中心。2007年,中国工程技术和科研工作者的数量占全球比重的20%,比2000年翻了一番(2007年为142万人,2000年为69万人)。预测到2030年,全球将有1500万名工程技术和科学工作者,其中450万(30%)将来自中国。 到2030年,中国在科技研发领域的投入将跃居世界第一,将占全球比重中的25%。 大国中的印度与中国一样,经济增速也很快,在国际金融危机之前,俄罗斯和巴西的经济增速很快。在此基础上出现的“金砖四国”反映了这些国家在改革全球货币和金融体系方面的共同利益。
2001年“金砖四国”出现之后,金砖国家的GDP增加了2倍多,占世界生产总值的1/3。南非共和国加入后,“金砖五国”占陆地面积的29%(不包括南极洲),几乎占世界人口的43%。按购买力平价计算,金砖国家占世界生产总值的27%,2012年,“金砖五国”对世界经济增长贡献率超过47%。
金砖国家高科技产品的产量占全球1/4,并有望在2020年前将这一比重提高到1/3。 金砖国家科研与开发的支出正在扩大,已占全球总支出的近30%。由于采纳了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建议,巴西和俄罗斯的经济停止增长,但得益于中国和印度的持续快速崛起,有兴趣向新的世界经济范式过渡的国家为完成技术“突破”已经提供了足够的科学和生产技术基础。
随着亚洲资本积累周期“核心”的快速发展,美国资本积累周期“核心”的发展速度放缓,该过程在未来是可持续的。表5-1仅部分反映了这一过程,中南半岛五国(泰国、缅甸、柬埔寨、老挝、越南)、伊朗和巴基斯坦已加入亚洲资本积累周期的“核心”,欧亚经济联盟、日本和韩国未来也可能加入。
现有的世界经济范式核心是将国际金融和经济体系作为自由主义全球化的基础,与之不同,新的世界经济范式核心非常多样化。金砖国家的共同价值观也体现了这一特征,自由选择发展道路,否定霸权,尊重历史和文化传统主权。换句话说,金砖国家代表了一种全新的合作模式,与自由主义全球化的统一性相反,该模式尊重多样性,经济和社会发展处于不同阶段的国家同样可以接受。
表5-1 美国和亚洲资本积累周期核心GDP的比较 [1]
金砖国家合作的主要因素:
·金砖国家合作伙伴的共同愿望是改革过时的国际金融和经济体系,因为过时的国际金融和经济体系并未考虑到新兴市场和发展中经济体日益增加的经济实力 ;
·金砖国家坚决支持统一公认的国际法原则和规范,不接受武力施压和侵犯其他国家主权的政策;
·金砖国家均面临着类似的挑战和问题,即对经济和社会生活大规模现代化的需求;
·金砖国家经济部门的互补性。
金砖国家作为一个文明共同体,其历史使命是提出一种满足可持续发展需求的新范式,其中要考虑到生态、人口和社会的发展极限,并防止发生经济冲突。 金砖国家共享的国际组织原则与在西欧文明下形成的世界经济范式存在根本不同,亨廷顿表示:“西方赢得世界不是通过其思想、价值或宗教的优越——其他文明中几乎没有多少人皈依它们,而是通过有组织的暴力方面的优势。西方人常忘记这一事实,而非西方人却从未忘记。” [2]
金砖国家在平等、互利和共识的基础上建立了新的世界经济范式。根据上述原则,创建了上海合作组织、欧亚经济联盟、南方共同市场及中国—东盟自贸区等区域经济组织,以及金砖国家开发银行和金砖国家外汇储备库等金融机构。新世界经济范式与现今自由主义全球化思想不同,前者本着尊重国家利益,承认国家对任何外国经济活动的限制的主权权利,遵循互利原则、自愿原则和国际合作共同利益原则,后者只顾及以美国为中心的跨国公司主导的大资本利益。不能通过打破边界、摧毁国家体制来实现资本、商品、服务和人员的自由流动,而是在共同互利投资的基础上将参与国国家利益与国家发展体制支持相结合,这将成为组建新的世界经济关系体系的指导方针。如果使用约翰·珀金斯 的术语来描述,那么新的世界经济关系体系不是由经济杀手建立的,而是由规划复杂的创造性合作网的专家建立的。经济杀手代表大型跨国资本在外围国家殖民获得的利益。而这些专家则是在落实共同投资项目时,结合国家竞争优势以达到增效作用。因此,使用索罗金的定义,我们称这种新的世界经济结构为“一体化制度”。
中国在选择经济发展战略方面是俄罗斯的范例。中国不仅是建立新世界经济范式的最大邻国和领导者,而且还创造性地运用了中俄在建设社会主义中分享的经验成果。
[1] GDP数据通过购买力平价(PPS)指标获得,A.麦迪逊统计了1820—2000年的数据,2010—2030年中国科学家在A.麦迪逊的数据基础上进行的统计,Maddison A., The World Economy : Historical Statistics ,Paris: OECD, 1995。
[2] 亨廷顿《文明的冲突》( The Clash of Civilizations and the Remaking of World Order ;1996),这是20世纪90年代最受欢迎的地缘政治作品之一。来自《外交事务》杂志上的一篇文章,重新定义了整个地球文明的政治现实及对全球发展的预测,该出版物包含福山的成名作《历史的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