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克从一道窄缝里挤出来,踏入黑夜之中。外面的院子里寂静无声,暗云沉沉,不见月光。
他在门边蹲下,从一个小泥坑里捧起几把泥浆,糊在满头白发上。软乎乎的泥浆顺着他满是伤疤的脸往下淌,滴在他的眼睛、鼻子和嘴巴上,那股难闻的气味让他一阵恶心。
一道探照灯光扫过,照亮了几扇用木条钉死的窗户。杰克俯身紧贴在地上,眼睛飞快扫视四周。在监狱的庭院和牢房之外有看守塔哨,有高高的栅栏,大铁门坚不可摧,四壁石墙巍然矗立,这一切都难以逾越。彭顿镇监狱,这座拥有显赫名声和历史的大牢,还从来没有人成功逃脱过……
但是,过去即使在比这更糟糕的情形下,杰克都没失过手,他可不是等闲之辈。被转到这座监狱之前,他被关在另外一座监狱长达十五年,受到最高级别的安全控制,时刻处于监视之中。他们把他转到彭顿镇这座普通监狱真是失策。上周,狱警们都没怎么在意他,甚至还同意让他出来放风。他们真是不知道他的厉害。现在,由于他们的愚蠢,他即将成为本地历史上越狱第一人,兼天下第一的逃脱术大师!
他爬上栅栏,双手搭住铁丝网面,轻巧地攀上顶端,向栅栏外面纵身一跃,扑哧一声落进泥地,接着飞快地朝大门和外墙方向冲去。
监狱门房的侧面有一根弯弯拐拐的排水管。杰克把满是泥浆的双手在胸前蹭了蹭,深吸一口气,开始向上爬。
爬到顶上之后,他抓住排水沟檐边,翻上滑溜溜的屋顶,爬过一大排层层叠叠的柏油瓦片。黑暗中,高大的外墙影影绰绰地矗立在他眼前。瓦片的缝隙间,或是落了一堆堆的树叶,或是生长着一簇簇绿苔,要是有人想要藏匿些小物件,这可是个绝佳的位置。
杰克在缝隙中摸索了一会儿,拽出一团抹了柏油的绳子。这是他过去七天里陆陆续续从麻絮棚那边跟人讨价还价换来的,足够他做一套逃脱工具了。他开始动手把这些绳子系在一起,仔细查验每个绳结,一一拉紧。
很久以前,他教过芬洛打结。他当时告诫孩子,绳结打得好不好,可能就是生与死的差别。这对于一个逃脱术表演者,或上了绞刑架的人来说,尤其重要。幸运的是,他还从来没遭遇过这种生死一线的威胁。
回忆着过去,杰克不禁想起了他的妻子,想起很久以前与她一起定下的那个藏匿血月钻石的计划。阿特米希亚现在可能已经死了,但是,那块美丽的钻石还是会重新回到他的手中,很快了,要不了多久。啊,那一天一定会是个完美的钻石纪念日!
杰克检查完最后一个绳结,在绳子末端系上一块重重的石头。他站起身来,把系着绳子的石头像套索一样向上抛旋,逐渐增加绳子的长度。石头绕圈的速度越来越快,等这个圈变得足够大了,他松开了手。
石头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向外墙的另一侧落下。一瞬间,绳子拧绞起来,像蛇一样扭动着,似乎要挣脱他的掌握,可杰克始终抓得牢牢的。石头终于扑通一下远远砸在高墙外的地上。
他凝神侧耳,等了一会儿。
嗷呜!嗷呜!
是猫头鹰叫——这个信号表明线路安全。
探照灯又一次快速扫射过来。
杰克迅速趴倒在瓦屋顶上。等灯光扫过,他一跃而起,使劲拽了拽绳子,看绳子够不够结实。
绳结够紧——一如所料。
他把鞋底在屋顶的柏油中蹭了几下,这样,爬墙时鞋底就有黏性。
他开始爬墙。
石头之间的细缝很好蹬脚,这堵墙往上还有四五米高,可他三两下就爬到了墙顶,轻轻一跃,跃过墙顶的尖刺防护带,朝墙外飞落而下。
芬洛戴着一顶破旧的礼帽,站在墙下。他比父亲略高一点,但真没高出多少,德沃家的人个个矮小。十五年前,还是个少年的时候,他那会儿瘦得皮包骨,个子也矮,不过这些年他倒是又长了几厘米,总算是有了点男人样。杰克想,也许在自己这次行动中,芬洛终于可以派上些用场了。
杰克落在他儿子身旁的人行道上。他起身抱住芬洛,还用力地嗅着空气里的气味。“芬洛,闻闻这刺激的味道,我十五年都没闻到过这味道了呀!”
芬洛也使劲闻了闻。“什么味道?”
“自由的味道!”
杰克的脸上闪出一丝微笑。他大步走向几米外的监狱大门,正在这时,警铃大作。
“爸,快!”芬洛轻声喊他,“我们得走了。”
“别出声!我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办!”杰克不知从哪里抽出一张扑克牌来,把它摁在监狱大门上。
他松开手,芬洛才看清楚那是一张钻石J 。
“现在,”杰克说着,迅速隐入阴影之中,“我们消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