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莫尔特克街有一幢房子,房子对面是一片广场,那里曾经有一片花园,里面还有几棵老树。后来这片土地似乎荒废了,等待着被人分割成建筑地块出售。那里是我们最早游戏的地方,带我们玩耍的是我的小舅西奥多·坦岑(母亲的弟弟),他比我大六岁,当时还是个学生,寄宿在我父母家里。广场上立着四棵树,彼此间隔一米半,完美地构成了一个方形,正好可以充当建筑物的四根角柱。我们这位令人钦佩的小舅那时也就十二岁上下,但在我们有限的帮助下,他居然搭建起了一个囊括了几层楼的窝棚。爬上自建的楼层,站在地板上时,我们体验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乐趣。我们觉得自己就像荒野中的印第安人。墙是用麻布做的,屋顶是用油毡纸做的。棚屋的防雨措施堪称完美,坐在里面不会被雨淋湿,却可以闻到材料受潮之后的味道,这种气味只会告诉我们外面的湿气是多么严重,但我们已经做好了防护。后来我们在一条宽阔的沟渠上用横木制作了一个木筏,这条沟渠会从该地区延伸出去,一直通到哈伦河(哈伦河是位于不远处的亨特河的一条支流)。这种歪歪扭扭的小木筏上一般只能站一个人,但我们这一大群人却用一根长竿当撑竿,用竿头顶着岸边或渠底,就这样把木筏撑进了哈伦河。在同工具打交道的时候,孩子们很快便能借助身体的本能掌握方法,这种安全感让我们毫无畏惧地行驶在河流上。此时的我们,觉得自己仿佛是世界级探险家和冒险家。借助这种感觉,我们在冬日昏暗的夜晚发现了新的目标。我们在屋后的大花园里漫游,惊奇于这片从未见过的地界,有种亡命天涯、肆无忌惮的感觉,同时我们也觉得自己有权利了解这个世界。无论是爬上高高的篱笆和木板,还是穿越沟渠,都无一不是十分美妙的经历,因为你永远不知道背后有什么正等待着你。一旦获得了新的体验,我们便会思考在下一个合适的夜晚应当尝试些什么。在熟悉了花园之后,我们很快就厌倦了这里的一切,剩下的乐趣就只有吓唬那些洗衣房门前的姑娘了,洗衣房的窗户和门都朝着黑暗的花园,正在洗衣服的姑娘显然毫无防备。我们会突然发出巨大的声音,接着我们又突然安静地躲在黑暗的灌木丛中,或是干脆跑掉,这样我们就不会被发现了。有一次,一个男孩将一把沙子顺着窗户扔到了待洗的衣服里。这种做法显然不符合娱乐的精神,所以那个男孩很快就被其他人揍了一顿。
能够继续拓展我们行动精神的游戏也在发生着变化。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愚弄大人曾是我们最主要的乐趣之一。我们躲在灌木丛后面,在大街上放了一个钱包,钱包上拴着一根不容易被看到的黑线。我们手里牵着线头。如果哪个路人想拾起钱包,我们就在最后一刻把钱包从他手里扯走。人们对此的反应简直妙不可言。罗格曼市长借此提升了自己在孩子心目中的地位,因为他有足够的幽默感,会友好地付之一笑,并完全乐在其中。许多人会骂骂咧咧。一部分对钱包“寄予厚望”的人会不情愿地、悄悄地、迅速地溜掉。然而这个游戏并没有持续多久。一旦知道的人多了,游戏就不能再继续了。此后的游戏则象征着世间的运动和通向远方的旅程。在这些游戏之中,滚铁环是一件很好玩儿的项目,我们用棍子敲击钢圈,使其保持运动,同时用棍子触碰钢圈的边缘,从而控制滚动的方向。因为你必须奔跑,不能走路,所以铁环的前进速度会很快,让你有一种仿佛在骑自行车的感觉。或者,我们会在一个为孩子准备的小爬梯车上搭建一个小屋,在那里,我们可以紧紧地挤坐在一起,头上的屋顶会为我们遮雨。前座的孩子操纵车轴,后座的孩子支撑着地面让车移动。那时的我们,觉得自己能在任何天气下环游世界——尽管旅途只限于附近的道路。后来又出现了射击工具,如飞鸟弓。但这种射击玩具并没给我们带来太长时间的快乐,因为箭太钝,整个弓弩又太大,难以操作。豌豆吹管更好玩儿些,一段时间后,我们就可以很好地射中一些目标了,甚至可以打中飞鸟,虽然很少能将其“击落”。在这些游戏之中,我最喜欢玩的还是弹弓。从一段规则分叉的树枝上砍下一段作为弓身;把手和树杈加在一起大约有十五厘米长;用几圈棉线把两根胶皮管(大约五毫米厚)分别固定于弓身的两端;将两条软管在末端用一块皮革片连接起来,皮革片里可以放上铅弹丸或小石子,把弓拉紧再松开后,弹丸便会带着强大的力量飞出,这种射击方式让人很容易瞄准目标。这东西放在口袋里十分方便,弹药更是唾手可得。我们随时都可以用上这件武器,如射杀麻雀。在野外的某个地方扎堆比赛,练习准度。无论是在瞄准还是在射击力度方面,射手都能积累相当多的经验。一段时间之后,通过捉弄大人来享受隐匿的乐趣,又成了我们最大的快乐。塞西利恩广场绿草丛生,广场矗立在四通八达的小路之间,很多房屋都是面向广场而建。那时的路灯还很昏暗,刚好能照到街面,在漆黑的夜晚,我们坐在灌木丛里,即使有人特意来搜查,他也几乎不可能在夜色之中发现我们。我们从那里射击亮着灯火的窗玻璃。在这个过程中,我们没有打碎过一块玻璃。有人被吓得打开了窗户,但除了空荡荡的街道和寂静的广场,他们什么也看不到。有些人会对我们这种游戏破口大骂;有些人习惯了,任由我们射击,这让我们很快感觉到了厌倦。在所有这些冒险游戏中,恐惧都扮演了不小的角色。普茨·约瑟夫曾说过一句话:你越是胆敢在本应回避的地方晃荡,你在躲开了搜寻之后收获的解脱感就越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