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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家庭教育

9.1 人性是教育的实质

我接受的是属于自由主义时代的教育。从童年时期开始,思想的准则便不停地回响在我的耳畔。但最重要的是,这些准则在我看来仅仅是一种门面,而具有家庭精神的人性才是教育的实质,这种家庭精神会将道德的严肃性保留下来,它蕴含在我们前辈曾经坚守却刚刚被我们抛弃的信仰之中。

这种教育依旧处于张力之中,一端是在根基之处被权威所承载的要求,另一端则是人们所主张的个体自由。支撑着我们的自由主义世界观并非空泛的教条,它只会为那些不违背人性的可能性创造空间。这种自由并不是处于任意性中的消极自由,而是会受到道德的绝对性约束,人们虽然不会将这种绝对性表达出来,却会将其作为生活的出发点。从本质上看,这种自由背后的观念其实是一种保守的观念。

9.2 没有实质的惯常习俗是不可信的

坚信礼课如同公约一般进行着。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发现课堂上的内容正如我们所预料的那样,的确是相当不可信,而且讲课的牧师也不怎么招人喜欢。他说,从不相撞的恒星便是上帝存在的证明,因为上帝掌管着所有恒星的运动轨迹(但我们也听说过,新星之所以会突然出现,可能的原因之一便是恒星之间的碰撞)。他说,天主教的教皇对黄金非常贪婪,他每天都要去圣安杰罗城堡,只为能查看并触摸那些堆在大箱子里的黄金。 有一次我们上课迟到了,老师惩罚我们的方式居然是禁止我们祷告,这让我们十分惊讶,因为这种惩罚对于我们而言无关痛痒,但与此同时,我们也对牧师产生了怜悯之情,出于尊重,我们有了一种想要保护他的意愿。关于坚信礼日的庆典,我们曾经以为这个活动中只会包含一些世俗的东西。

父亲并没有去参加庆典,据说是因为他的光头受不了教堂的凉风。庆典结束之后,牧师曾登门拜访了我们家,将他的祝福带给了我们。他给我们留下了非常不错的印象,我们也十分友好地迎接了他的到来,用丰盛的菜肴款待了他。鉴于这种氛围,牧师自然也没有再跟我们提及宗教之事。

在我读中学高年级的时候——坚信礼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我萌生了这样一个念头:为了拥抱真实,我必须退出教会。我把自己的念头告诉了父亲,他大概是这么回答的:“我的孩子,你当然可以做你想做的事,但你还没有明白自己计划的意义。在这个世界上,你并非一个人生活。共同的责任要求每个个体都不能随心所欲地走自己的路。我们只有遵守秩序,才能和别人共同生活。宗教也是秩序的一种,如果我们破坏它,那么邪恶便会以不可预见的方式出现。我同意你的看法,教会同所有的人类团体一样,包含了很多虚假的东西。也许,等你七十岁的时候,你面临的选择就不一样了。在死去之前,当我们在世间已经失去了活力的时候,我们便可以选择用离开教会的方式来摊牌了。”

奥古斯丁的思想建立在他的转变之上。早在孩童时代,母亲莫尼加便让他接受了基督教主题的影响,但其接受的教育以及人生目标,最初则是由父亲借助异教的传统确定的。这种生活让他感受到了生活的乐趣和感性的充实,但同时包含了一些乏味。

9.3 理智的凝聚力

父亲会有意识地依照理性的原则来教育我们。首先是让孩子们看到好榜样。父母会通过自我约束来教育自己,他们会摒弃那些毫无拘束的情感,以及一切不拘礼节的、独断专横的做派。父亲会通过默默退缩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紧张和不满,而母亲则会将自己交给内心的冲动,她的言行举止会比我们其他人都更加活泼,但在喜怒哀乐中依然保持着节制,她的行为模式似乎是与生俱来的。

其次,如果我们的行为不会被别人自然接受,而是要经受来自他人的议论、要求或评价,那么所有的一切就必须都有根据。孩子们有权利发问,单纯的权威是没有用武之地的。偶尔父母也会用三言两语跟我们讲讲对人而言最重要的方面——真实、坦荡、忠诚,然后是理性和自然,再往下则是勤奋和成就——以上这些都如同一个个关键词。在与同学打交道的过程中,我们能够偶尔感受到父母的教育方式是多么深谋远虑,如有时候别人会跟我们提及父亲与部长妻子的交谈——部长的儿子是我们的玩伴。他的妻子说,孩子要学会绝对的服从,因此必须及早将他们的意志摧毁,而父亲的回答是:如果服从不是源自个人的信念和认知,那它便是毫无价值的,意志绝不能被摧毁,而是要得到巩固,只有这样,一个人的意志才能成为正确的意志。

这些本身抽象的教育原则之所以能够发挥作用,是因为父亲展现的权威,以及母亲承载了一切的爱意都切实地引导了我们的生活。父亲的平静源自他的卓越和可靠,这种平静在不知不觉中支撑着我们。所以,在我成长的过程中,有两件事对我的意识产生了颠覆性的影响,一件让我体验到了理性的不足,另一件则让我意识到了父亲不是神,因为他在这个世界上不是万能的,他的行为并非在每个瞬间都无懈可击。

在成长的过程中,我渴望目睹世间万物都能获得理性的论证,这种要求自然会让我有了诡辩的冲动。绝大多数时候,父亲都会保持耐心,用自己具有说服力的话语来扭转我的观念,并且让我获得一种我应得的尴尬。有一次,我在客厅里用小刀修指甲,父亲劝我到外面去弄。我狡辩道:“但这是一种本然之事啊。”父亲反问道:“所有的本然之事,你都要在客厅里搞定吗?”

而其他一些事情则会复杂一些。我还能回想起那次让我豁然开朗的谈话。在和老人一起上街时,我不愿意总是走在左边。对于尊重老人,我绝对是赞成的,但就尊老而言,走在左边和右边没什么差别。故意走在左边并不符合理性。对此,父亲的答复是:“你说的也许正确,但我从这个例子中看到的是:在人类的生活中,很多事情都是有序的,只有这样,秩序才能够得以存在。”父亲也不知道为什么走在左边和右边会存在价值上的差别,也许这种行为在过去包含了某种意义。但不管怎么说,这条基于古代传统的规则在今天依旧存在。要想在这个世界上与人共处,我们就必须遵守规则,如果没有规则,一切都会变得无序、丑陋和卑鄙。所以,在此类情况下,在面对一些看起来相当愚蠢的事情时,我最好能顺水推舟,但前提是这些事情没有给我带来显而易见的损失,没有违反忠诚的原则,也没有影响我的成就。父亲曾说过,真理是不可侵犯的,但在非必要的时候,人们不用时时刻刻都将真理挂在嘴边。这是一种对自己的无知的敬意(因为我们的个人意见不可能总是真理),同时是对人之特性的敬意,我们每个人都拥有属于人类的特性,但它并非最好、最可靠的。父亲的阐释,帮助我一下子解决了许多与理性相关的难点,在面对无关痛痒的事情时,我会在一定程度上有意拒绝理性,此时,父亲提出的要求(如交往中的礼仪和规则,重视辈分,尊重那些有分量的、有成就的人),以及父亲对于等级和职位的观念,在我身上就全都能发挥作用了。

还有一次,我和父亲在一件重要的事情上出现了分歧。我在十八岁时萌生了退出教会的想法,在我看来,这是源自真理的要求。教会中的事情并非无关紧要,而是涉及了对于信仰的承诺,这样的承诺会催生出世间很多愚蠢的事情,因为制度会伴随承诺而出现,而制度则是诸多虚伪的源头。于是我向父亲提出了这个问题。父亲让我一口气说了很久,自己则平静地听着,随后,父亲对我说道:“孩子,作为一个个体,你在这件事情上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没有人想要指责你的不真实,大家都知道,教会成员资格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信仰。如果你把大家都知道的事情说出来,那你只会让自己变得可笑。你没办法做得更好,你只是想要说‘不’,但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只靠说‘不’就能完成的。你只会获得一份属于自己的悲怆,却帮不上任何忙。你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我们都是有义务的,因为我们要和众人生活在一起。我也更想住在自己的农场里,方圆三英里内都没有人,只有充满自由的大自然,但我不能。生活与生存是两回事。无论我们乐意与否,我们都属于这个国家,同样道理,我们也属于教会,二者都是秩序的一部分,对秩序的破坏可能会导致最可怕的事情发生。因此,我们必须参加教会,在我们的圈子中,在当前的条件下,尽可能地为自己争取最好的结果。格耐斯特 说过:‘国家是必须存在的恶。’教会大概也是如此。你还有未来的生活,世间众生要面对的一切责任,对你也同样有效,到你七十岁的时候,情况也许会有所不同,谁如果退休了,那他对集体便没有合作的义务了。在离世之前,他可以清空一切,包括选择退出教会,因为没有谁还会要求一个老人去做些什么。如果我能活到那么久,那我到了七十岁的时候也会好好想想要不要退出,你当然也可以在七十岁的时候重新考虑一番。假如我是你,我绝不会在不了解人类生活的总体格局,在尚未知晓一切后果的时候便开始无病呻吟。”

父亲自己也的确是这么做的。他在七十一岁的时候告别了自己的职位,同时退出了教会。 hwJZ13yyXdKxIWMbXQvdHd59b8en5mjR+0IFis2sHFyZXv+k25TZrUg4ypvtw+j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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