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野外跟虫虫们一起开完音乐会后,格格赶回城,径直去了爸爸的科研所。
上午十点左右,在门卫伯伯的陪伴下,她来到了12楼实验室,果然看到冯天正埋在一大堆仪器里冥思苦想,直到格格在门上敲了敲,他才惊醒过来,看到女儿,忙问:“格格,你怎么来了?”
门卫伯伯笑说,“冯先生,孩子好不容易盼到周末,你也不多在家陪陪她?”
冯天惊讶道,“今天是周末了?”
“看你,都忙昏头了!”
冯格格道:“爸爸,你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什么日子?”冯天看了看日期,“6月18?”
冯格格热切地看着他,希望他能说出这个日子代表什么。但她失望了,冯天表情茫然,看来是真的不记得了。
冯格格生气了,撅起了嘴巴,大声道,“我跟你说了吧,今天是我的生日!”
冯天这才恍然,一拍自己的脑门,“你看我这死记性,居然把宝贝女儿的生日都给忘了!”马上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说:“格格,老爸错了,该当受到严厉批评,并罚做家务三天。”
冯格格强忍着笑,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不够,不够!”
“当然,当然,还要给格格送上一份顶刮刮的生日礼物才行。”
冯格格这才满意了,拍着巴掌说:“好啊好啊!还要是独一无二的。”
“那当然。”冯天说着,把格格拉到一边,“乖女儿,你先回家,老爸忙完手头的事,就给你准备礼物去。”
冯格格这才答应了,道了声别,出了实验室的门,耳听着门卫伯伯说,“冯先生,我看你还是早点回家吧,小孩子家可看重过生日了……”
走廊上空荡荡的,格格想听听冯天怎么说,不觉又向回挪动步子。因为门没关严实,大人们的谈话还能飘进耳朵里。
“其实也没什么,6月18这天也不见得就是格格的生日。”
冯格格听了这话,头轰地一下,就听门卫伯伯诧异地问,“这是什么话,难道你连闺女是哪天生的也忘了?”
“唉,怎么说呢,格格这孩子……她是我捡来的。”
这句话就像个小虫子一样,嗖地便钻进了冯格格的耳朵,咬了她一口。
但奇怪的是,她并没因此尖叫起来,反倒在这一瞬间产生了错觉,好象他们谈论的对象不是她,而是另外一个人。
她不想再偷听了,转身慢慢朝外走去,觉得脚下轻飘飘的。
走廊里冷冷清清的,格格越走越快,脚下的回音也越来越响,她觉得有些冷,直到跑出了大楼,站到太阳底下,才长舒了一口气。
她想笑,却又笑不出来。也不敢想刚才听到的话,可那话头却又像个小怪物,老用爪子挠她,赶也赶不跑。
默默地走出大院,街上热闹得很,可那些画面和声响只能在格格的眼睛和耳朵外边打转转儿。她人蔫蔫的,打不起精神儿来,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经过一家店的橱窗时,格格不觉转头看看玻璃上映出的小小人儿,眼神里含着恐惧,表情有些傻傻的。她呆了下,飞也似得跑开了。
后来,她在公园里的木椅上坐下来,把“百宝盒”搁在脚跟下,看着眼前的草坪发起了呆。那上面有好多爸爸妈妈带着孩子玩耍,个个乐呵呵的。
格格看着看着,眼窝就湿漉漉的了,她又想起家里的另一个成员——妈妈。很早以前,她就知道那个名义上的“妈妈”不过是爸爸的助手,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所以半年前她离开时,也并不怎么难过。格格一直以为,家里有“管家”胡噜和爸爸陪着她就足够了,谁想,冯天今天居然说她不是他亲生的。
阳光下的冯格格,心里边阴云密布。
一辆婴儿车慢慢滑过来,推车的阿姨哼着轻快的曲子,眉眼儿弯弯地望着车里的小宝宝。那个大眼睛的小家伙隔着远儿,就朝格格张开胖乎乎的小手,呀呀叫道:“抱抱……抱抱……”
格格不觉伸出手去,握着宝宝粉嫩的小手,说:“阿姨,宝宝好可爱啊!”
阿姨说:“他啊,一点不怕生。”
像是为了证明他妈妈的话,宝宝一个劲地朝格格怀里钻,直到她香了香他的脸颊,才满意了。看着阿姨推着宝宝走远了,格格才想到,她家里的那个“妈妈”走了才半年多,自己却已经记不起她是什么模样了。
可是……妈妈,我的妈妈在哪里呢?
格格忧伤地看着草坪上,那么多的妈妈,每个身边都有个幸福的孩子,这可真叫人眼热啊!不知从哪儿飞来了两只箭环蝶,在格格头顶上绞在了一起,薄薄的翼噗噗弹着。换作以往,她早就跳起来了,去追逐它们了,可现在,她却懒得像头病猫儿。
有人举着网跑过来了,轻轻地一下就把蝴蝶捕住了,那是个戴眼镜的中年人,背着鼓鼓的帆布包。他从网兜里把蝴蝶掏出来后,就把它们放进一个透明的玻璃瓶里。冯格格惊奇地发现,他的背包里盛着好多这样的玻璃瓶子。
那些瓶子里装的全是各种各样的昆虫。
中年人收拾完后,笑着冲冯格格点了下头,又去寻找别的目标了。看着他的身影在前面晃来晃去,格格竟莫名其妙地想,他怎么不带着孩子一起出来,难道也是个不称职的爸爸吗?
过了会儿,她猛听到肚子咕地大叫了声,这才想起早晨没吃饭来。临近中午了,格格又懒得回家,便走去路边的便利店里买了面包和饮料,胡乱吃了些。
接下来,她又漫无目标地沿街溜达。她想,这个时候,爸爸应该回家了吧,可是……格格有些怯怯的,不敢再见冯天,怕这惟一的亲人真成了陌生人,哪可叫她怎么办好呢。
因为生在一个特殊的家庭里,格格从小就比较自立,人也敏感,而经常搬家,也使得她比同龄的孩子早熟些。不过,正因为外号被叫作“游牧民族”的冯格格从小便随大人飘来飘去的,所以也就很难交上知心的朋友。这不,现在她满怀心思的,就不知道该找谁诉说去。
再细细一想,她不免又在心里给冯天找个说法,他怎么可能不是自己的爸爸呢,尽管忙于搞研究,但平日里对自己却是极好的。
冯格格在校园中最引以为傲的那些“先进武器”——什么电子跑鞋啦、聪明帽啦、智慧笔啦……无不是冯天给她专门设计的。从这点来说,他确实是个好爸爸,可问题是,小孩子家想从大人那里得到的却远不止这些。
不过,经过了一番“思想斗争”后,冯格格还是有些想通了,她打起了精神,决定马上赶回家去,就装作没哪回事好了。
想到这里,格格朝着太阳伸了个懒腰,喊了声:“喂,我要快乐起来!”然后便蹲下身,打开电子跑鞋的开关。
便在这时,她才猛地想起来,自己把“百宝盒”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