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电子跑鞋的开关,迎着朝阳奔向城外时,冯格格整个人便像插了翅膀,心情渐好起来。微风如醺,随着原野的气息越来越浓了,她的心也痒簌簌的发了芽。
鞋底与地面的摩擦所产生的电流,让她鞋子里的机械装置运转起来,于是冯格格便越跑越快,到后来时速会达到20公里,比骑单车要快得多,远远地看上去,她简直就是一个小飞人。
一道上,碰到的人无不对她的“飞毛腿”速度感到惊奇。冯格格不由得暗暗得意,要知道,这双鞋是冯天特别为她研制的,目前世上还没第二双呢。
本来,她对老爸忘了6月18这个日子有些恼火,但想到他给自己的这些好玩意,又决定再原谅他一次。但前提是,他必须再送自己一份棒棒的礼物。
转过山岗,四下流淌的绿色便一下子浸满了双眼,简直叫人有些冷不防。
啊,原野成了一块大绿毯,蓝天是一顶透明的帐篷!
冯格格赶忙减速,等停稳后,她长长地吸了口气,惬意地眯缝了眼儿,看着远风微微地卷起了绿浪,一波波地涌过来,那些夹杂其中的黄黄白白粉粉的花儿,便像水中的藻花一样,起伏不定。
草尖上,蜻蜓、蝴蝶、蜜蜂、粉蛾在飞舞;而草叶下,大自然的万千精灵正在狂欢,冯格格听到它们叽叽嘎嘎呓呓呀呀的虫声虫语,简直像交响乐的演奏现场般热烈,她激动起来,欢呼一声跑上去,把手里的“百宝盒”一放,在草地上打起了滚。
登时,周围的声响一下子便哑了,沉寂了能有两秒钟,草丛里的响起了唰唰的沙沙声,眨眼便到了两丈开外。似乎那些虫虫们都躲开了,它们正屏住呼吸,躲在草叶后,警惕地打量着冯格格这个不速之客。只有远处的声浪还哗啦哗啦地传过来。
格格趴在草地上,支楞起耳朵,她的听觉异常敏锐,能感受到那些虫虫的不安和骚动,甚至能想象得出,它们正大眼瞪小眼儿,猜疑着她的来意。
哧啦,哧啦,身边的“百宝盒”发出了闷响,格格微微一笑,心说,倒是差点把它们给忘了。伸手拉开一个个格子的小门,虎甲、步行虫、金龟子、天牛等虫虫便迫不及待地钻了出来,它们一旦着地,便像石子掉进水里,马上消失了。
它们飞快地在草堆里穿来绕去,跟同伴去会合了。
最后出来的,是那两只充当格格“保镖”的螳螂,分别叫左左和右右。说起这两只小家伙来,可是别有来历,它们跟普通的虫虫不一样,是由格格父亲冯天的研究所里特别养殖出来,生态习性已发生了变化。
因为冯格格天生有跟昆虫打交道的本领,能听得懂“虫声虫语”,所以冯天也愿意在这方面对她加以引导,渐渐的,她竟能通过哼调子跟虫虫们做沟通了,后来,冯天干脆就叫她虫格格了。而这个“百宝盒”和左左右右就是她作为爸爸的小助手,在一个月前得到的礼物。
这个“魔盒”可是高科技产品,能同时容纳八种不同的昆虫生活,给它们提供最适宜的生存空间,同时又能把它们的信息丝毫不漏地记录下来。听冯天说,这是他们机构新来的一个叫田野的生物学家的发明。
屈指一算,冯格格已经用这个“魔盒”抓放过三批昆虫了,每次放生的时候,她都连左左和右右一起放出来,但它们并不离去,心甘情愿地留下来当她的“保镖”。
它们腰身苗条,淡绿的外衣下,是一对长长的纱罗翅膀。左左是雄性,右右是雌性,现在,它们爬出盒子后,就用长长的前肢勾住草茎,在上边打起“秋千”。
格格笑眯眯地看着它们,问声你们还不走吗?
左左和右右转动着它们的三角脑袋,两条触角轻轻地抖晃,它们的“镰刀手”朝着格格一勾一勾的,像在打着手势。那意思是,它们还要继续留下来。
“谢谢!”这下子格格满意了,便仰脸躺下去。
天空像刚用水洗过的,湛蓝一片,她慢慢合上眼皮,沐浴在阳光下觉得暖绒绒的,像有人轻轻朝着脸庞呵着热气。
她想象着适才被放生的虫虫们,跟久违的同伴相遇的那一幕:它们激动得热泪盈眶,或者将触角搅缠在一起,述说别情;或者脑袋相抵,窃窃私语;或者干脆两个抱成了一团儿,在地上滚来滚去……
很快,周围的昆虫们就明白她的到来并没有恶意,还有可能跟它们成为朋友。它们开始对格格和她的那个百宝盒子产生了兴趣,并慢慢聚拢了来。
沙沙,沙沙,轻微的声响从草丛里传出,并越来越近。
这声浪从四周慢慢淹过来。但距离有一米远的地方,却又突然停下了。
格格睁开眼睛,左看看,右看看,那些昆虫们对她还是怀有戒心的,面前的草丛里,也不知道有多少只大眼睛正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呢。
冯格格想了想,嘴里便发出呱呱唧唧的“虫声”来,她虽然不能直接跟虫虫们交流,却可以借助这样的声音来进行沟通。果然,声音一传出去,便引起了一阵骚动。而那两只螳螂虽然不能发声,却也用它的捕获脚和脑袋敲打草叶,发出声音来应和。
很快,昆虫们也开始发出回声了,冯格格留心听着,发觉有几个怪音是她从前没听过的,却又是昆虫们现在使用频率很高的调儿,便赶忙拿出本子来记下,细细琢磨着它的含义,并试着做出回应。
尽管这样儿,那些虫虫们却并没有再靠近半步,冯格格有些纳闷了,直到目光落到左左右右的身上,才恍然大悟,重重地拍了自己的脑门一下。
要知道,螳螂可是昆虫界有名的老虎,专以捕捉活食为生,不管是面对蝗虫蚱蜢螽斯蛐蛐,还是蝴蝶蜻蜓苍蝇蜜蜂,甚至个头大它许多的昆虫,它都会发动闪电般的攻击,先用钩子钩住猎物,后用锯齿切割,再用牙齿津津有味地嚼碎。
有这样凶猛的家伙在跟前,怪不得那些虫虫们不敢靠前呢。想到这儿,冯格格忙朝左左右右打了个手势,示意它们赶快躲进盒子去。两个家伙当然不乐意了,好容易盼到了放风的机会,它们还没玩够呢,先是把脑袋前前后后,左左右右摇晃了个遍,存心是在拖延时间。
冯格格瞪大了眼睛,又朝它们做了个坚决有力的手势,左左右右这才悻悻地爬下了草茎,却又走得拖拉,一步三回头。格格看着它们满心不情愿的模样,忍不住掩嘴失笑。
一阵风吹过,草儿们哗哗地拍打着叶片,像是在为两只螳螂的下台而鼓掌。待左左右右爬进了盒子,冯格格啪地关上格子的门儿,长吁了口气。
她匍匐在草地上,留心听四周的动静,那细雨般的沙沙声又响起了,昆虫们又在向她靠拢。
透过草叶,她能看到它们的触角在晃动,在探询,眼睛躲在了叶子后面,偷偷地窥望,光闪闪的。它们还对她抱有戒心,米粒大小,可不能叫它继续发芽儿。所以,格格便决定趁热打铁,用“虫语”哼起了她的主打歌《欢迎你来》:
“举起花朵的杯子,欢迎你来,
蝈蝈和蛐蛐,带着吉他来,
蜗牛儿,驮着小房子来,
母负蝗,背着老公来,
瓢虫儿,画好了星星来,
红蝽虫儿,衔着吸管来……
用露水,跟你干一杯,
小草举起花朵,欢迎你来!”
顿时,沉寂像肥皂泡一样,被吹破了。
先是,有一两声虫鸣回应,很快,叫声就连成了片儿,像涨起的潮水般卷了过来。
突然,冯格格周围的草丛像屏风一样被拉开了,呼啦下,蹦出了无数的昆虫来。它们手舞足蹈,围定了格格,开始了原野上的狂欢。
长鼻蜡蝉披着华丽的外衣,第一个出场,它高高抬起两只鞘翅,端起了小提琴,上下两条琴弓挥拉着,忽高,忽低,曲调悠扬。
虎甲虫是出色的鼓手,它们有的半靠在草根上,用肢爪咚咚地敲打着腹部;有的则用前肢把身子撑起来,像耍杂技似的,用腹部的突起敲击着地面,发出急促的咔哒声,这种惊险的高难度演出让格格见了叹为观止。
叩头虫显然是个唱摇滚的,因为唱到激动处,它便会兴奋过度,猛烈地朝着四面的观众叩头,磕得地面得得得响,叫人见了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虽然还没到黄昏,蟋蟀和纺织娘却也破例现身了,它们一个操木琴,一个弹三弦,嘴里也不闲着,为它们家族中最耀眼的歌星螽斯伴唱。
螽斯是众歌手中长相最漂亮中的一位,浑身绿得像玉石,腰间扎着两条银白色的饰带。她的翅膀是透明的纱裙,弹弹左边,振振右边,显得亭亭玉立,还没开唱,就引来了一片喝彩声。冯格格更是兴奋地为她鼓掌。
螽斯深情地领唱了《虫虫记》:草青青……脸绿绿……一头头……害羞羞……
唱到动情处,舞台上空飞过一群天蛾,簌簌洒下花粉来,四周彩声如雷,螽斯更加容光焕发,演唱得声情并茂。
演出达到高潮的时候,不知是谁恶作剧,把一个粪球滚进场中。呼啦一下,马上有四只屎壳郎冲了上前,一个前推,一个后顶,另一个干脆踩着伙伴的身子爬到顶上,大叫:“这是我的。”
“我的!”“我的!”它们七嘴八舌地嚷嚷,第四只屎壳郎因为靠不到粪球的跟前,有些气急败坏,乱撞了一气没有结果后,索性扑通下倒在地上,装起死来。
看到这情形,格格被逗得泪水都流出来了。最后,几个家伙被负责维持秩序的红蚂蚁拖出了场外。
时机差不许多时,冯格格嘴里又一次哼起了《欢迎你来》,而“百宝盒”的每个格子间里也发出电子音乐来配合,它们的颜色随着节奏而不断地变化。
再看场中,昆虫们的鸣响也随之低沉了,狂热降了温,它们不知不觉配合起冯格格的动作。
“欢迎你来,欢迎你来……”昆虫“演员”们很快排成了一队,螽斯在前,依旧款款而唱;长鼻蜡蝉拉着小提琴,虎甲虫敲着鼓,蟋蟀弹着琴,纺织娘拨拉着三弦,叩头虫伴着唱,红蚂蚁合着拍,在万千头虫虫的喝彩声中,它们兴高采烈地走向“百宝盒”,分别钻进了最适合自己居住的“房间”。
即便这样,它们依旧没有停下演奏,吸引着昆虫“粉丝”们把盒子团团围住。直到冯格格把格子门关上,这场精彩的“演出”才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