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之后,医界流派峰起,名家辈出。在儿科领域,便以陈文中为代表的温阳学派和以钱乙、董汲为代表的寒凉学派影响最大。清代陈复正云;“喜行温补者,动称乎文中;专用凉泻者,祖述乎仲阳。”(《幼幼集成·天元赋》)陈氏元阳不足论,奠立了儿科温阳学派的理论和实践体系,后世医家在此基础上传承,不断充实、发展。
明代薛铠、薛己在五脏之中尤其重视脾、肾二脏。《保婴撮要·脾脏》为脾病立方,寒水侮土用益黄散,脾土虚寒用干姜理中汤,脾土虚弱用人参理中汤,脾肺气虚用五味异功散加防风、升麻等。可见薛氏治脾病偏于温补,是与陈文中温阳学说一脉相承的。万全《片玉心书·小儿治法》说:“小儿纯阳之体,阴阳不可偏伤。”可见万氏认为纯阳并非盛阳,而是小儿阴阳皆未充盛,均需慎防耗伤。张景岳《类经图翼·大宝论》强调小儿元气无多,他说;“天之大宝,只此一丸红日;人之大宝,只此一息真阳。孰谓阳常有余,而欲以苦寒之物伐此阳气,欲保生者,可如是乎!”
清代吴瑭在《温病条辨·解儿难·俗传儿科为纯阳辨》中鲜明地提出:“古称小儿纯阳,此丹灶家言,谓其未曾破身耳,非盛阳之谓。小儿稚阳未充、稚阴未长者也。”认为男子16~24岁、女子14~21岁,才能“阴气长而阳亦充”,在此之前,阴、阳都处于稚嫩不足状态。吴氏的这一观点已经成为儿科学术界的共识。清代陈复正《幼幼集成·初生护持》认为:“夫人有生,惟此一气,易亏难复,何可轻耗!”“斯能补救当代赤子元气于后天,便亦培植后代赤子元气于先天,而寿世于无疆矣。”更强调了培植元气于先天的重要性。余梦塘“真阴有虚,真阳岂有无虚”的观点(《古今图书集成·医部全录·儿科上》),有力地支持了陈氏温阳学术思想的理论基础。
近代儿科名医徐小圃在哲嗣患“伤寒”濒危、束手无策之际,被好友祝味菊(人称“祝附子”)回阳救逆挽回,自此由主清转而主温,处处以卫护人体阳气为重,治好了许多重危病证,名闻遐迩,成为近代儿科温补学派的杰出代表。徐氏认为,小儿以阳气为本,一旦护养失宜,寒暖失调,则外易为六淫所侵,内易为饮食所伤,发病之后,容易出现种种阳气受损之症。阴为体,阳为用,阳气在生理状态下是全身动力,在病理状态下又是抗病主力,此在儿科尤为重要。徐氏推崇陈复正“圣人则扶阳抑阴”之论,方案中常有“气阳不足”“气阳式微”“阳虚湿盛”等语,治疗时则常采用温阳扶正等治法。徐氏对于热病伤阳之里虚寒证善用附子,应用指征为:神疲、色㿠、肢冷、脉软、舌润、小便清长、大便溏泄不化,但见一二症,便放手应用,认为若必待少阴证悉具而后用,往往贻噬脐莫及之悔。另外,川乌散寒止痛,多用于寒证腹痛;肉桂引火归元,常用于下元虚寒。益智仁、补骨脂、淫羊藿等均系温肾扶阳之品,在遗尿、虚寒泄泻、阳虚水肿等症常常配用。龙骨、龙齿、牡蛎、磁石等,平肝潜阳,镇心安神,屡用治虚阳上僭或肝风内动之暑热症、惊风、不寐、眩晕等。徐氏应用温阳药物回阳救逆,曾救治了许多时行疾病危重变证患儿,并在现代被广泛学习应用。
江育仁教授认为,小儿处在生长发育旺盛时期,其物质基础是阴、阳、气、血。生者赖阳以生,长者依阴而长,阴阳两者相辅相成。《灵枢·逆顺肥瘦》中提到婴儿的生理特点是“肉脆、血少、气弱”,气属阳,血属阴,气弱即稚阳,血少即稚阴,故小儿五脏六腑的形和气都相对不足,所以又称为“稚阴稚阳”,而非“阳常有余”的盛阳之体。小儿患病后往往出现“易寒易热,易虚易实”的病理变化。特别是某些重症病例,如急惊风、暑温等,在高热、抽搐风火相扇的实热闭证同时,可因正不敌邪而突然出现面色㿠白、肢厥汗冷等阳气外脱之虚脱证。江氏为了探讨小儿疾病过程中出现阳气暴脱之规律,曾对300例住院病历作了调查分析,其中属于抢救的61例重危病儿,在治疗上运用参附为主回阳救逆的36例,用生脉散加附子、龙骨、牡蛎气阴并治的12例,单纯用清热养阴、苦寒解毒的13例。说明温阳法的临床运用并不少见,尤其肺炎、肠炎、菌痢等,发病初期均属热证,在病程中并发心力衰竭、循环衰竭、休克先兆,可突然出现面色灰滞或苍白,神情淡漠,肢端不温,脉息细数无力等阳气不足证,属于温病中的坏证和变证,如果拘泥于温病不能使用温药戒律,则必坐视其虚脱待毙。他对温阳法的理论阐述和实证记载,成为现代儿科临床应用温阳法的范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