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喝下这杯壮行酒
——孙权对话甘宁

无论是霸业还是帝业，都需要攻城略地的现实作业，而这一作业的破题者并不是长江下游的本地人，而是长江上游的外来客。

如果说张纮推动了孙策梦想的扬帆远航，鲁肃推动了孙权梦想的上档升级，那么，甘宁则在将梦想变成现实的道路上猛推了江东一把，实现了孙吴事业的提速增效。

无论是张纮的“ 据长江 ”还是鲁肃的“ 竟长江所极 ”，江夏的黄祖都是江东孙氏前进道路上的第一块绊脚石，更不用说黄祖还是孙氏兄弟的杀父仇人。为此，不管是孙策还是孙权，都把搬开这块又臭又硬的石头作为自己冲出江东、问鼎荆州的关键一步。

建安四年（公元199年）冬，孙策在沙羡（今湖北武汉境内）大破黄祖；建安八年（公元203年）冬，孙权再次进攻沙羡，虽然击垮了黄祖的水军，但是止步于坚固的沙羡城下，孙权手下的干将凌操甚至因为“ 轻舟独进 ”，而“ 中流矢死 ”。之后的建安十三年（公元208年），孙权又一次发动了对江夏的攻击，虽然“ 虏其人民而还 ”，但却依旧没有消灭黄祖。就这样，双方依旧保持着一方胜而难进，一方败而不亡的局面，直到甘宁的到来。

对于江东君臣来说，甘宁算是一个具有特殊价值的人物。首先，甘宁是从黄祖阵营投奔过来的，此前还曾效力于刘表，他肯定掌握着一些敌人内部的关键信息；其次，甘宁是一员猛将，据说凌操当时就是被甘宁射杀的；还有，甘宁是最熟悉长江的人。原本，甘宁是巴郡临江（今重庆忠县）人，在当地做了多年县吏、郡丞之后，顺流而下投奔了刘表和黄祖，多年的江畔生活使他对长江中上游的人文地理、风土人情了如指掌。要实现鲁肃所说的“ 剿除黄祖，进伐刘表，竟长江所极，据而有之 ”，此人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人物。

因而，当甘宁来到江东时，立刻得到了周瑜、吕蒙的联袂推荐，孙权更是器重有加，对待他就像对待跟随孙家多年的老部下一样。优遇之下，甘宁当然不会尸位素餐，不久他就向孙权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首先，甘宁论述了上游荆州对于下游江东的重要性： “现在汉朝国运日 衰，曹操越来越骄横，早晚会篡位夺权。荆州地区山川险峻，江河贯通，实 在应该成为我们的西部屏障。”

随后，甘宁陈述了西征的急迫性： “据我对刘表的观察，他不是一个有 远见的人，儿子就更加拙劣了，根本不是能继承基业的人。您应该早做打算， 千万不能落在曹操的后面。”

当然，夺取荆州不能越过黄祖，于是甘宁又把焦点放到了黄祖身上： “夺 取荆州的策略，应该先进攻黄祖 。”紧接着，甘宁从多个方面分析了消灭黄祖的可能性：首先，黄祖老迈昏庸，军心不稳。其次，黄祖军备废弛，不堪一击。最后，击破黄祖意义深远， “一破祖军，鼓行而西，西据楚关，大势弥广， 即可渐规巴、蜀” ，到时候不仅可以吃掉荆州，连益州都在我们的嘴边了。

向西！向西！再向西！鉴于甘宁这一策略的核心是向西进发，我们不妨称之为“西进策”。

对于甘宁的这番陈述，孙权频频点头，深以为然。

可是，身旁的张昭这时却站出来说了自己的顾虑： “吴下业业，若军果 行，恐必致乱 。”就是说，家里的事还忙不过来呢，如果大军外出，保不齐会生出乱子。

对于张昭，甘宁的反击毫不客气： “国家以萧何之任付君，君居守而忧 乱，奚以希慕古人乎 ？”主公像刘邦一样把萧何那样的重任交给您，就是让您守好大后方，您现在却担心出乱子，拿什么向古人看齐？

看到二人如此你来我往，孙权知道自己要做最后的裁断了。他随即举起酒杯，走到甘宁面前，果决地说：“ 兴霸，今年行讨，如此酒矣，决以付卿 。”这次讨伐，如同这杯酒一样，全交给你了！

随后，孙权以必胜的决心发起了对黄祖的征伐。建安十三年（公元208年）春天，还没过国丧之期孙权就大举兴兵，结果大获全胜，一举将黄祖斩杀。好歹，孙权算是在抢在曹操大军南下之前，清除了这块长江边又臭又硬的绊脚石。

此年年底，赤壁之战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