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斯普林特越来越不愿意待在家里,我带它出门的时间也因此变得越来越长——以前遛它只是为了让它上个厕所,现在则不然,我们一出门就会在外面逛很久。最初我带它出门都会给它拴着绳子,但它每次拉屎撒尿时都会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我。我明白它的意思,对它的痛苦也能感同身受。以前,我上厕所时,如果你站在厕所门口催我快点,我反倒越是上不出来了。于是,我给它松开绳子,这样一来,不仅它得了自由,我也不用站在冷风中陪它挨冻了。不知道为何,我觉得咱家附近要比其他地方冷很多。
它经常在你仓房门口刨坑,我每次都选择视而不见;它乐此不疲地追逐的那些小黑影,我也假装看不见。我知道那是什么,第一天晚上我就看到有一只在后院爬来爬去。它一定是从房子底下钻出来爬到了墙上,而后又在柱子和外墙之间窜来窜去,我虽未亲眼得见,但想也想得到。因为那黑影最终爬上了我的床,爬进了我的身体,我醒来时感觉它正撕扯、啃咬、折磨着我,像要一点一点把我吞噬。
我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斯普林特,它还在追逐那些獐头鼠目的家伙,我真担心它逮到一只,那该怎么办?它不会把它吃下去吧?这难道真的是一个你吃我、我吃你的世界?我不愿多想这个问题,移开盯着斯普林特的眼神,只是时不时瞄上一眼,等它想回来了我好及时帮它开门。
后院的草长得飞快,现在已经长得很高了。我眼见着它们一路疯长,挡住了你仓房的门,遮住了塞在门底下的毛巾。真的,后院的草丛又高又长,杂乱无章,像是刻意要遮蔽后面的仓房,让它在人们的视线中彻底消失。蓟草也长得很高,带着长长的刺,让我想起小时候你给我读的《野玫瑰》,当时我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就是满墙的藤蔓。
就让它们好好长吧,我喜欢。有了它们,我每次开门便不用看到那令我揪心的仓房了。
斯普林特似乎也不介意疯长的草丛,甚至还在后门口给自己安了个窝。它喜欢穿梭在草丛中间,蹦跳着追逐想象中的猎物,那样子活脱脱一只野猫或一头笨拙的灰色羚羊。我看着它窜过来、跳过去,天光已经暗淡,只留下院子中间那一点点亮,却引来了不少昆虫。我还以为它们已冬眠了,甚至已经死了,没想到刚刚给它们一点儿阳光,它们就“满血复活”了,跟着阳光一起灿烂起来,特别是苍蝇,简直是活力四射。
斯普林特舔着我的脚,我低下头,它正好也抬起头拧着眉毛注视着我,然后气哼哼地躺倒在地上。我看了看时间,竟不知不觉盯着那些虫子看了一个小时。
如果我们都消失了,有朝一日世界会不会被这些虫子接管并统治?
我觉得应该会,而且不会耗时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