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宫职 机关所在西边的屏风外边,头弁 在那里立着,和什么人很长地说着话,我便从旁问道:
“那是同谁说话呀?”头弁答说:
“是弁内侍。”我说道:
“那是什么话,讲得那么久呵?恐怕一会儿大弁 来了,内侍就立刻弃舍了你去了吧。”头弁大笑道:
“这是谁呀,把这样的事都对你说了。我现在是就在说,即使大弁来了,也不要把我舍弃了吧。”
头弁这人,平常也不过意标榜,装作漂亮的样子,或是做有趣的风流行为,只是老老实实的,显得很平凡似的,一般人都是这样看法,但是我知道他的深心远虑的,我曾经对中宫说道:
“这不是寻常一样的人。”中宫也以为是这样的。头弁时常说道:
“古书里说得好,女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 又说我们的交谊,是“远江的河边的柳树” 似的,无论何种妨害,都不会断绝的,但是年轻的女官们却很是说他坏话,而且一点都不隐藏的,说难听的话诽谤他道:
“那个人真是讨厌,看也不要看。他不同别人一样的,也不读经,也不唱曲,真是没有趣味。”可是头弁却对于这些女官讲也没有开口说话过,他曾这样地说道:
“凡是女人,无论眼睛是直生的,眉毛盖在额角上,或是鼻子是横生的,只要是口角有点爱娇,颐下和脖颈的一线长得美好,声音也不讨人厌,那就有点好感。可是虽然这样说,有些容貌太可憎的,那就讨厌了。”他是这样地说了,现今更不必说是那些颐下尖细,毫没有什么爱娇的人,胡乱地把他当作敌人,在中宫面前说些坏话的人了。
头弁有什么事要对中宫说的时候,一定最先是找我传达,若是退出在女官房里,便叫到殿里来说,或者自己到女官房里来,又如在家里时,便写信或是亲自走来,说道:
“倘若一时不到宫里去,请派人去说,这是行成这么来请传达的。”那时我就推辞说:
“这些事情,另外自有适当的人吧。”但是这么说了,并不就此罢休了。我有时忠告他道:
“古人万事随所有的使用,并不一定拘泥,还是这样的好吧。”头弁答说:
“这是我的本性如此呵。”又说明道:
“本性是不容易改的。”我就说道:
“那么过则不惮改,是说的是什么呢?”追问下去,头弁讪讪地笑说道:
“你我是有交谊的,所以人家都这么地说。既然这样亲密的交际,还用得着什么客气呢?所以且让我来拜见尊容 吧。”我回答道:
“我是很丑陋的,你以前说过,那就不会得看了中意,所以不敢给你看见。”头弁说道:
“实在要看得不中意也说不定,那么还是不看吧。”这样说了,以后偶然看到的时候,也用手遮着脸,真是不曾看见,可见是真心说的,不是什么假话了。
三月的下旬,冬天的直衣已经穿不住了,殿上宿直的人多已改穿罩袍罢了。一天的早晨,太阳方才出来,我同了式部女官睡在西厢房里,忽然里方的门拉开了,主上和中宫二人走了进来,赶快地起来,弄得非常张皇,很是可笑。我们披上唐衣,头发也来不及整理出来,那么被盖在里面了 ,铺盖的东西还是乱堆着,那两位却进来了,来看侍卫们出入的人。殿上人却丝毫不知道,都来到厢房边里说些什么。主上说道:
“不要让他们知道我在这里。”说着就笑了,随后即回到里边去,又说道:
“你们两人都来吧。”答道:
“等洗好了脸就去。”没有立刻上去。那两位进里边去之后,样子还是那么地漂亮,正在同式部闲话着的时候,看见南边拉门的旁边,在几帐的两端突出的地方,帘子有些掀开,有什么黑的东西在那里,心想是藏人说孝 坐着吧,也不怎么介意,仍旧说着话。忽然有笑嘻嘻的一个面孔伸了进来,这哪里是说孝,仔细看时,却完全是别个人。大吃一惊,笑着闹着,赶紧把几帐的帘幕整理好,躲了起来,却已经来不及,因为那是头弁本人呀。本来不想让他看了脸去的,实在是有点悔恨。同我在一起的式部女官,因为朝着这方面,所以看不见她的脸。头弁这时出来说道:
名取春仙
“这一回很明白地看见了。”我说道:
“以为是说孝,所以不曾防备着。以前说是不看,为什么这样仔细地端详的呢?”头弁回答说:
“人家说,女人睡起的脸相是很好看的,因此曾往女官的屋子里去窥探过,又想或者这里也可以看到,因此来了。还是从主上来到这里的时候就来了的,一点都没有知道吧。”自此以后,他就时常到女官房里,揭开帘子就走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