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勒格尔做梦也没想到今生今世能娶孛儿帖为妻,甚至在有过那一次之后,他仍然不敢相信她已成了他帐中的女人。他只知道,在他的一生里,还从来不曾对哪个女人如此痴迷如此爱恋,唯独对她,他恨不能为她做任何事,哪怕只为换回她一丝浅浅的微笑。他从不敢奢求太多,对他而言,他只要每天都能够看见她、陪伴她,为她尽一点心意,就已觉得是莫大的幸福了。
自那次之后,孛儿帖夜里都罩着厚厚的铠甲入睡,任何一点响动都会使她惊醒过来,惊惧地望着睡在另一头的赤勒格尔。为了日后可以名正言顺地产下腹中的骨肉,她权衡再三,不得不违心地献出一次清白,她决不能再做任何对不起铁木真的事了。
好在,赤勒格尔从来不曾勉强过她。
共同的生活,使孛儿帖开始了解赤勒格尔的为人,他懦弱、善良,恰恰是因为遇上了这样的好人,她才免受更深的屈辱。她虽不爱他,却从心里感激他、可怜他。
盛夏来临,即使宽大的衣袍也开始遮不住孛儿帖隆起的腹部了,她每日深居简出,悄悄为即将出生的婴儿准备着衣物。
赤勒格尔并不是没注意到孛儿帖身体方面的某些变化,可他一时又弄不清变化在哪里,这不能怨他粗心,只能说他缺乏经验,直到一天,他偶然发现了孛儿帖的秘密。
那天,他被人拉去喝酒,回来时孛儿帖已恬然入睡。借着酒意,他萌生了好好看她一眼的冲动,他被这冲动带到她的床前。
这次,孛儿帖没有醒。
在酥油灯朦胧的光影中,孛儿帖的唇角挂着一丝忧郁的笑意。赤勒格尔痴痴地凝视着这个令他神魂颠倒的女人,真想——忽然,他的视线被枕边稍稍露出一角的一样小东西吸引住了,出于好奇,他轻轻将它抽出。
原来是一只绣着精巧图案的小鞋。
赤勒格尔再愚钝,到了此刻,也明白了那隆起腹部的原因所在。
孛儿帖在一阵发狂的摇晃中惊醒过来,她急忙坐了起来,诧异地望着他:“你怎么了?你要做什么?”
赤勒格尔将小鞋举在眼前,声音颤抖地质问道:“为什么?为什么我们有了孩子你也不肯告诉我,难道,我真的就那么让你讨厌吗?”
“不,他不是……”孛儿帖说不下去了,泪水一下涌出了眼眶。赤勒格尔,你怎会实心到丝毫不怀疑孩子的来历呢。
“你哭了?你怎么哭了?你不要哭,都怨我不好,我不该对你发脾气,其实我是太意外,太高兴了!其实……”
“不要说了,求求你,不要再说了!”孛儿帖用手堵住了耳朵,少见地失去了自制力。即使那一次被迫失身,也不曾让她体味过这般撕心裂肺的痛苦,因为从赤勒格尔欣喜若狂的表情里,她第一次对即将出世的孩子那不可预知的命运产生了深深的忧虑。不期然地,她又想起赤列都,想起赤勒格尔给她讲过的关于赤列都与婆婆月伦之间那段不解的恩怨,想起赤列都那座因为拒绝接受女人而显得凄静冷清、杂乱无章的帐子。她原以为,即使在有情有义的男人当中,像赤列都那样爱得痴情爱得专注的男人也算绝无仅有,岂知赤勒格尔同样善良得近乎痴愚。她不明白,命运为什么总要在出人意料的时候捉弄某些人——某些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