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尔基又来到了绘图师的家里。在这里,他发现原来住着那位美丽夫人的房子里现在住着一大家子人。这家有5个少女,其中有两个是中学生,她们一个比一个长得漂亮。高尔基很快和她们成为了朋友,那两个中学生还把自己的书籍借给高尔基看。
高尔基如饥似渴地阅读俄国作家屠格涅夫的著作,他惊奇地发现:屠格涅夫的书像秋天的天空一样明朗晴和,书中的人物性格都至纯至洁;更为可贵的是,他写得通俗易懂,语言简洁,所描绘的一切都无比美好。
高尔基还读了俄国平民知识分子作家波缅洛夫斯基的《神学随笔》。书中写的内容和他在圣像作坊里的生活非常相似,他是那样熟悉书上人物由烦闷而引发的绝望,以及由这种绝望而转化来的恶作剧。
高尔基开始喜欢看俄国作家的书了。在书中,他常常能看到自己熟悉和伤感的东西,书页之间仿佛隐藏着大斋节的钟声,只要他把书翻开,这钟声就会轻轻地“嗡嗡”作响。
他读了许多俄国作家们的小说,有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死屋手记》、列夫·托尔斯泰的《三死》、莫尔多采夫的《时代的表征》、奥穆列夫斯基的《稳步前进》、沃洛格金的《斯穆林诺村纪事》等。
但高尔基最喜欢的作家却是英国作家狄更斯和华特·司各特。读他们的作品,高尔基通常一本书要读上两三遍。他觉得读华特·司各特的书就像在金碧辉煌的教堂里做节日弥撒,有点拖沓、乏味,但却庄严肃穆;而狄更斯则更是一位天才的作家,高尔基对他的作品佩服得五体投地。
每到傍晚,绘图师家楼房门口的台阶上就会聚集一群人,有绘图师家的孩子,也有那两个借书给高尔基的少女,还有其他几个少年。这群人还喜欢说些各自学校里的事,他们常常抱怨自己的教师和学校的清规戒律。听着他们的谈话,高尔基觉得自己比这些伙伴更自由,但他们的忍耐力也让他惊奇。尽管如此,他还是非常羡慕他们,因为他们能够在学校里学习知识。
绘图师家的制图工作很多,高尔基来了也忙不过来,于是绘图师又请了高尔基的继父来帮忙。
傍晚,高尔基从工地上回来,进了饭厅,一个人向他伸出手来对他说:“您好!”
高尔基认出这是他的继父。继父看着高尔基,露出尴尬的笑容。从前的事一下子像火一样燃烧起来,高尔基想起继父曾经那样毒打他的母亲,他一点也不想答理这个人。
“我们又见面了。”说着,继父咳嗽起来。
继父的饭量大得惊人,主人一家用一种令人难堪的态度对待高尔基的继父,这反而缩短了高尔基与继父的距离。
继父对主人一家人显得非常有礼貌,他从来不先开口说话,回答别人的问话也显得简洁和善。他站在桌子旁,心平气和地开导主人:
“这儿得用一个楔子来把人字梁卡紧,这样可以减少对墙壁的压力。”他常常向主人提出许多好的建议,这使高尔基慢慢地改变着对他的态度。
有时候,继父会到主人后门的过道里去看高尔基。这过道是通向阁楼的楼梯,下面是高尔基睡觉的地方,他常常坐在楼梯上对着窗户读书。
继父来到高尔基面前,吐着嘴里的烟雾问:“您在看书?看什么书呢?”
高尔基把书给他看。
继父看一眼书名说:“噢,这本书我好像读过。您想抽烟吗?”
高尔基早在轮船上就跟着里巴科夫学会了抽烟,他们便一起抽起烟来。
有时,继父劝说高尔基:“嗯!您最好还是从这里离开,最好去上学。我看不出这里对您有什么意思,有什么好处。说实在的,我们这几位主人真是坏透了,坏透了。”
继父跟高尔基说话的时候总是尊称他为“您”,说话时也就像对平辈一样,这令高尔基有些受宠若惊。
高尔基很想跟继父一起谈论谈论书籍,不过,看上去继父似乎并不怎么喜欢书。他还经常告诉高尔基:“您不要过于着迷,书里写的很多事情大都被美化了,而对某些方面又有所歪曲。大多数写书的人都跟我们的这些主人差不多,都是些渺小的人物。”
有一次继父问高尔基:“冈察洛夫的书您看过吗?”
冈察洛夫是一位俄国作家。高尔基回答说:“读过一本叫做《战船巴拉达号》的。”
继父说:“《战船巴拉达号》很没意思,我建议您读读他的长篇小说《奥勃洛摩夫》。这本书是俄国文学上最优秀的著作,写得非常真实、大胆。”
高尔基告诉继父自己更喜欢英国作家狄更斯的作品。
继父说:“您要相信我,法国作家福楼拜的作品《圣安东尼的诱惑》也是非常有意思的。这部书在《新时代》报副刊上连载过,您应该看看。不过,如果您对宗教和关于宗教的一切感兴趣的话,那您应该看看《诱惑》。”
他给高尔基找来一摞《新时代》副刊,于是,高尔基开始读福楼拜的作品。但这些作品让高尔基想到圣贤传里的很多段落和鉴定家所讲的故事中的一些地方,他把这些想法告诉给继父。
继父说:“嗯!看来您还不适合读这类书,不过,当您长到我这个年纪的时候,您可以看看。”
有一次,高尔基好奇地询问继父对上帝的看法,继父冷静地说:“这个,我不知道。我不信仰上帝。”
高尔基觉得继父之所以这样说,是他自己已经接近死亡,因为他知道继父也患上了和当年自己母亲一样的肺病。
过了一些日子,继父不再来绘图师家里了,高尔基隐约感到他一定是不行了。
一天,绘图师的母亲给了高尔基一个白信封,打开来看,一张纸上写着:
您要有空闲时间,请来见一面。我在马尔丁诺夫医院。
伊戈尔·马克西莫夫
伊戈尔·马克西莫夫是继父的名字,高尔基准备去医院看他。第二天清早,高尔基到了医院,继父漂亮的眼睛朦胧地对着黄色的墙瞅来瞅去,落在高尔基的脸上,然后很吃力地说:“是您吗?谢谢你!”
他的声音很微弱,似乎很累了。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把嘴张得老大,忽然叫了一声,并痛苦地扭动着身子。高尔基急忙去喊医生,可是继父再也没有醒过来。
高尔基参加了继父的葬礼,望着继父的棺材被埋入地下,他的心里有说不出的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