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成名后,普希金把自由和反对奴役的思想作为创作的主导思想,他坚信人的意志必将取得自由。
1816年3月1日,新校长思格里哈尔德召集学生座谈。这是一个有修养的教育家和有经验的管理者,他对教育抱有浓重的宗教道德观念。他的某些派头反而使性格直爽、不爱逢迎巴结的学生与他疏远。普希金、瓦盟霍夫斯基和久赫里别克尔就是这些不爱巴结的学生,于是他们成为新校长的反对派。
新校长也要把他父亲般的爱给予普希金,却遭到普希金的断然拒绝。于是在高年级,在新校长和旧同学之间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明争暗斗。
这位新校长是德国的“博爱教育派”的信徒,在跟学生们打交道时甜言蜜语,而在自己的思想纲领上对“神圣”的权威却无限虔诚。
思格里哈尔德希望学生具有上流社会的斯文之风,这样才能造就便于管理的官吏。原来的校长曾打算把皇村学校办成耶稣会学校,但没有成功。如今在思格里哈尔德的管理下,却要效仿信奉上帝、品行端正的德国学校,让它变成所谓的“博爱学校”。
普希金是受过自由思想熏陶的人,这种教育方式对他完全不适用。他坚决不向新校长打开内心世界,也拒绝接受类似于中国“儒家”的道德标准。
思格里哈尔德未能认识这个天才少年的复杂性格,所以他给普希金的品行打了最低分。他在写毕业生评语时,也严厉指责普希金有一颗“空虚而冷酷的心”,不过最主要的还是责备他不信仰宗教。
思格里哈尔德对普希金不信奉宗教十分愤怒,因而对普希金的诗歌才华及其精神和品质都不屑一顾。他写道:
他的最高和最终目的,不外乎以作诗炫耀自己。
不过,他写诗也未必有牢固的基础,因为他不肯认真写任何东西。
这是普希金同一时代人当中唯一怀疑他创作天赋的人。当时俄国的大作家们却很看重这位年轻诗人,他们甚至亲自去皇村学校拜访他。
这个时候正是俄国新旧文体之争白热化的时候,关于正确的构词的想法,被政治上的考虑所压倒。学者们不断攻击大作家卡拉姆辛滥用法语词汇,要求用教会斯拉夫书籍来丰富俄罗斯语言。
这些事件引起了普希金的密切关注。他从小就感到自己应该给那些敢于向文学界的停滞现象和反动势力宣战的天才诗人当随从。
正基于此,他怀着特殊的兴趣关注卡拉姆辛小组。他们共同组成战斗的方阵,开始有秩序地行动。
在皇村的禁卫骠骑兵兵营里,普希金还结识了几位军官。他很喜欢本尼格生的新任副官彼得·巴甫洛维奇·卡维林。他是表里如一且胆量大的人。
卡维林读过莫斯科大学和哥廷根大学,也十分喜爱诗歌。在他刚认识普希金时,听到普希金的诗歌,就很钦佩。
普希金在他献给卡维林的诗中,对这位骠骑兵朋友的性格作了形象的描绘。他在诗中还希望自己的好友要藐视“贱民”的意见:
他们不懂得:同基费拉、同柱廊、同一本书、同一瓶酒都可以友好相处,用拼命胡闹的薄薄面纱,可以把聪明睿智遮住。
1816年夏,普希金在卡拉姆辛家里遇到骠骑兵卡达耶夫少尉。卡达耶夫白净的脸庞,淡蓝色的眼睛如水一样清澈透明,他目光专注严肃,前额很宽,上面覆着像绸子一样柔软的金色头发。他的嘴很秀气,几乎像少女的嘴一样,耳朵也小巧玲珑。
卡达耶夫是谢尔巴托夫公爵的外孙。谢尔巴托夫在叶卡捷琳娜时代是著名的历史学家和贵族政论家,手稿和书籍的重要收藏家。
卡拉姆辛在写自己的历史著作时,广泛引用了谢尔巴托夫的《俄罗斯历史》的材料,因而每逢著名前辈的外孙来做客,他总是殷勤接待。
卡达耶夫尽管年轻,当时才22岁,却已经参加过当代的一些重大事件。他参加过鲍尔金诺战役、库里姆战役、莱比锡战役和巴黎战役。
战斗生活并没有使他中断紧张的思考。他尽管身穿骠骑兵军装,却仍然是个思想家和辩证法专家。无论是他那戴着勋章的仪表堂堂的侧影,还是有关历史哲学的完整的格言,都同样令普希金折服。
普希金在即将毕业之前很想加入骠骑兵,就是深受卡达耶夫的影响。他崇拜卡达耶夫,因为他这几位新朋友对奴隶制和暴君的专横,都怀着不共戴天的仇恨。他们深信,在农奴制的君主国家要进行改革,必须依靠这支曾解救过祖国危难的军队。
在普希金早期的许多政治诗里,都把卡达耶夫比作罗马第一个执政官,他就是布鲁图斯。根据这些诗可以得出结论,俄国军官中这种不满情绪和反抗精神早就引起普希金的向往。1812年战争的胜利,更加鼓舞了少年诗人关于俄国的奴隶制和暴政即将垮台的幻想,使少年诗人又转向他梦寐以求的人民自由的题材。
普希金在皇村学校的6年,按照教学大纲的要求,学到的东西很少。俄国自由的教育思想,几乎全是沿着另一条途径向前发展的。这种思想已经和学校创办人的意志背道而驰。
新的教育思想以为数不多的几个教授为代表,并对一些最优秀、最有才能的学生产生了影响。这就是刚刚出现的“十二月党人”的教育思想。
校长和学校的主要教师极力反对这种教育思想,然而它却在一些具有才华的学生的心灵和头脑里取得了胜利。这样的学生为数不多。所有其他的学生,则心甘情愿沿着官方规定的途径走下去。
像哥恰可夫、科尔弗、罗蒙诺索夫、斯泰文为了当上大臣、省长、大使而拼命读书,不久他们果然都如愿以偿。
然而,皇村学校的第一批学生之所以永远赢得传奇式的声誉和令人羡慕的威望,并不是由于这些安分守己的大多数,而恰恰是因为受到沙皇俄国排斥的人物——普希金、普希钦、戴里维格——才盛名远播。
皇村学校的某些课程对普希金来说也并不是一无是处。凡是学校大纲规定的内容符合当代的语文系要求的,普希金都学得津津有味。他很勤奋,对古典文学名著、文学翻译理论、作文或作诗、语文学理论、美学都很感兴趣,专心致志地学习。
普希金聪明伶俐,对生活的各种现象有透彻的理解。他从小就仇恨通过背诵生词表来学习外语的方法,而喜欢通过会话、闲谈等来丰富自己的语言。
在学习当中,他最重视的是理解、运用知识,直接地创造性地发表学习的感受。
皇村学校教学方法上的明显弱点,反映在教授的讲课水平上。他们甚至很难吸引像普希金这样的学生好好听课,也很难培养像普希金这样的学生的学习兴趣。
至今仍然保存下来的教师评语,都指明他才能出众,但也总是说他懒惰,不注意听课,成绩很差。这位教师不明白,这位天才的少年的志向显现得那么早,那么毋庸置疑,皇村学校的教师没能引起这个最聪明、接受能力最强的学生对任何一门课程的强烈兴趣。
无怪乎在所有的教师当中,只有语文教师科尚斯基和布德里在他的毕业证书上打了最高分数。但是,就是皇村学校最好的教师也满足不了他那猛烈增长的兴趣和要求。普希金除课堂上听课之外,还大量阅读课外书。教授讲课的不足由当代的伟大作家和俄国或法国的名诗人的作品来加以补充。
这一切都大大扩展了学校大纲的范围,促进了普希金诗歌创作的发展。他在学校学习了6年,当他离开学校时已经是19岁的青年人了。他的分数虽然不高,但他却已经开始写作《鲁斯兰和柳德米拉》。尽管在诗人的毕业证书上写明他的地理和统计学成绩平常,但是他已经开始唱他那首永远为人传诵的诗:
早已消逝的岁月的故事,
遥远的古代的传说……